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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節 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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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日拂曉,吳忠立刻帶領一千兵馬出發,許平帥本部隨後出發,而魏蘭度的山嵐營則留在後軍掩護傷員和張承業的中軍。但沒走出數里,吳忠就接到報告,一隊叛軍已經在割馬山紮下營盤。聞報他就親自奔赴一線偵查。本應隨後領隊出發的許平和魏蘭度,也拋下正在整隊的部隊匆匆趕來。等他們抵達時,吳忠正和幾個參謀聚攏成一群商議作戰計劃,見到兩人後急忙向他們介紹情況:“賊人大概是昨夜趕到的,他們分別在官道兩側紮下營盤,鉗制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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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算稍等一下許兄弟的部隊,”吳忠說叛軍雖然不多,但他們已經搶佔險要地勢,所以他打算和魏蘭度同時發起攻擊:“此外我還擔心叛軍在後方還隱藏有小股部隊,所以最好不要行險單獨發起進攻,免得被叛軍各個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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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山頭上的旗號是“文”,季退思手下的四大金剛:文德嗣、甄章魚、陳元龍和肖白狼,至此新軍已經發現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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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知道救火營他們到底正在做些什麼?”魏蘭度臉上都是憂色,發完牢騷後,他點頭道:“好吧,許兄弟趕快回去加緊催促兵馬前行吧,季寇來勢洶洶,此地萬萬不可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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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許平卻有不同的看法,對面的敵軍暫時只發現數千人,雖然據偵查報告這是一隻裝備比較精良的叛軍,但還是不能和新軍相比。許平搖頭道:“我們必須儘快越過隔馬山,沒有時間多停留,我感覺季寇隨時都會抵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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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蘭度和吳忠都靜靜地看著許平,他揉著太陽穴苦笑道:“雖然俘虜都不知道現在季寇身在何處,但昨日陳賊和甄賊都不惜代價地阻攔我軍,這文賊又連夜趕來搶佔山頭,憑這麼點人就敢攔住去路,顯然所謀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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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兄弟打算怎麼辦?”吳忠和魏蘭度異口同聲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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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讓吳兄立刻離開官道,繞到東山的背後去攻打賊寇,騰出官道讓我的部隊快速前進。不過,我不展開部隊,而是以行軍隊形快速從賊寇眼前透過,直到山腳下再橫向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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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平說到這裡吳忠和魏蘭度齊聲叫道:“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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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我軍條例,發現敵軍後必須戰術展開,不可冒險逼近敵軍。”吳忠飛快地反駁道:“不然遭遇敵軍衝擊時,我軍無法做好充足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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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賊星夜趕來,這一路不知拋下多少士卒,還分兵東西雙山,敵軍沒有做充足準備,我軍為何一定要準備充足?”許平反問一句,又道:“既然賊人認為時間比準備充足重要,我們自然也要針鋒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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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忠還要張嘴,魏蘭度攔住他:“許兄弟接著打算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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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魏兄的營也不要留在後隊了,你帶兵緊緊跟在我的背後。我儘快透過,把官道給你讓出來。等我向西山發起攻擊的時候,你就飛快地衝過去,然後反轉展開,攻打東山敵軍的背後。此時他們的注意力都被吳兄牽在山的另一邊,必可一鼓而下。然後你再用一部控制東山,掩護中軍透過,一部過來幫我。”許平抬起頭遙望著遠處的山峰,低聲道:“如此我軍就可迅速殺出險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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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忠和魏蘭度對望一眼,後者臉上露出些被說動的神色。許平轉頭又對吳忠道:“只要吳兄猛烈攻擊東山,必能壓制住上面的賊寇,我軍兩個營合力打數千賊兵,萬無不勝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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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吳忠考慮著許平的計劃,覺得它完全違背了新軍的戰術條例,吳忠遲疑道:“是不是和大人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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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擔心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許平又向著東山方向眺目遠望:“我立刻回去催促本部急行,吳兄馬上把官道給我部讓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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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魏蘭度的極力勸說下,吳忠總算同意許平的計劃。他命令部隊離開官道向東山側翼迂迴的時候,許平和魏蘭度也分頭行動,前者急忙回去指揮部隊前進,而後者則趕去向張承業說明情況,把山嵐營從後軍中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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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的部隊中後,許平立刻命令全軍快速前進,破壞大炮等笨重武器。炮兵則編入步兵序列一起出發。許部急行到吳忠部方才的位置時,後方跑來一個山嵐營的傳令兵,報告他魏蘭度也已經緊急集中上千人出發。許平知道時間緊迫,就加緊步伐向前趕。這時一個吳忠的傳令兵又趕上隊伍,向許平報告道:“許大人,吳將軍在側後發現人數不明的賊人隱藏在樹林裡,他打算請許將軍稍微等待一下,他肅清後方威脅後,會立刻開始攻擊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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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還管什麼條例啊?”許平又急又氣。吳忠的決定毫無疑問又是按照新軍的戰術條例來進行的,可是等吳忠搜尋完畢,壓制東山的行動肯定會拖延很久。等吳忠開始攻擊後再派傳令兵報信,又要花費時間。這段時間裡,魏蘭度的部隊肯定被堵在道路上不得前進,而這些道路還要用來運送傷員:“趕快回去報告吳將軍,讓他立刻開始壓制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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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那個傳令兵臉上有遲疑之色,許平加重語氣重複道:“告訴吳將軍,我會派出部隊肅清他背後的賊寇,讓他立刻開始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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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命,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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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傳令兵走後,許平喚來餘深河。這次出兵以來,餘深河在每件事情上都表現出色,證明了他的能力。許平對餘深河說:“立刻帶一百人去掃清吳將軍背後的林子,把那裡的賊人都揪出來打死,把他們的旗子都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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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命,大人。”餘深河應聲之後,稍微一遲疑又問道:“一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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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昨天甄章魚部和陳元龍部都被新軍重創,許平判斷他們無法在黑夜裡整頓好散軍並且趕到新軍前面,他飛快地向餘深河解釋道:“文賊星夜趕來,連歇口氣都不肯,馬上佔據山頭,他哪裡還有富餘的兵力?本將料定是疑兵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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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職明白了,大人。”餘深河信心十足地一欠身,馬上掉頭帶兵離開大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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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一千一百步騎繼續向前,沿途上有不少山包和樹林後若隱若現著叛軍的旗幟,許平卻連看都懶得看它們一眼。護衛在左右的曹雲和江一舟問道:“大人,是否稍作偵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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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新軍條例,這種情況是要派出偵騎的,軍隊也要提高警戒,不能採用高速行軍縱隊。不過許平卻搖頭道:“故布疑陣罷了。賊人連夜趕來,哪裡會有這許多人馬?在我新軍之前,誰敢分散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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率隊平安地沿著官道走到西山腳下,許平這才策馬從行軍縱隊旁跑過,大聲呼喊著:“全軍停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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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軍官兵停下腳步,隊中的千總、把總都站到官道的西側,同聲吆喝著:“向右——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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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向著西方,許平回頭看了一眼不到一裡外的東山叛軍行營,連一個叛軍的影子也沒有看到,山頭的叛軍旗幟也沒有任何反應——許平估算著時間,吳忠應該已經繞到東山叛軍的側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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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吳忠發起壓制攻擊了沒有?隔著一座山無法通訊,真是太麻煩了。”許平搖搖頭,拔出劍高高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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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雲見狀再次問道:“大人,是不是派一百人去東山偵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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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幹什麼?”許平冷冷地反問道——如果敵軍不在,那不必分散兵力,更不必浪費這個時間;如果敵軍萬一還在,那一百人豈不是去送死?許平把高舉著的劍向前猛地一揮:“全軍——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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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軍聽著鼓聲,齊聲發出吶喊,五百名長槍兵開始走下官道,一排排地向山上推去。隨著明軍開始挺進,西山也響起戰鼓聲,山上簡陋的木牆後如同變魔術一般,浮起密密麻麻的叛軍弓箭手,他們一起仰天拉弓,把無數利箭發向空中。許平仰頭看著一支支箭飛到它們的最高點,然後調頭下行,像雨線般撲向明軍的軍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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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是真的雨,但在明軍的鐵甲長槍兵面前,它們也並不比雨水強大多少。明軍士兵仰頭看著落下來的箭,大多都和他們擦身而過,嗖嗖地插入明軍腳下的土地。士兵們微微晃動著閃躲著箭,或是讓它們擊打在肩甲和胸甲上,箭頭發出一連串的響亮碰撞聲,然後紛紛無力地跌落,或是淺淺地掛在甲冑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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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叛軍弓箭手湧上前,射出更多的箭。箭雨變得如此稠密,迫使明軍長槍兵紛紛低下頭,把他們面甲上的觀察窗隱藏起來。幾個腿腳中箭的士兵收住腳步,向後退出作戰序列。停留在官道上的明軍火銃手已經開始還擊。敵軍的木牆距離道路大約有一百二十米遠,在這個位置上,火銃可以保持有效的威力。許平看到木牆後的叛軍士兵不停地倒下,而明軍長槍兵已經走到距離木牆八十米左右。長槍兵停下腳步,留在弓箭手直射範圍外,默默地等待著衝鋒號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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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軍又對射了一會兒,叛軍稍等片刻,見明軍不再繼續向前,便又向著明軍發射數輪,然後隨著一聲號角聲,木牆上的人頭紛紛消失不見了。許平知道叛軍試圖儲存體力,就命令火銃手向著木柵欄繼續射擊。從望遠鏡裡看到,柵欄上木屑紛飛,雖然不時有伏在背後的叛軍被擊中,不過數目實在太稀少。許平又看看來路,魏蘭度的軍隊應該很快就會抵達。他再次回首看看東山,東山上面還是一片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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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當吳忠已經發起進攻了吧。”許平在心裡唸叨著,手中的長劍再次揮動,四百火銃手開始向前移動,準備進一步掩護長槍兵進攻。官道上只剩下許平身側的一百長槍兵和一百騎兵的預備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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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後猛然響起戰鼓聲和吶喊聲,這驟然響起的巨大的聲音,把許平身邊的幾個人都驚得哆嗦了一下。只有許平紋絲不動,他在心裡暗罵道:“該死的吳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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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許平迴轉過頭,看著無數叛軍從東山的木牆後躍出,揮舞著棍棒向自己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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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官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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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官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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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從遠處傳來的紛亂呼喊聲,許平平靜地和四百火銃手立刻迴轉,用猛烈的齊射把數十名衝在最前的叛軍打翻在地。但是背後的人毫不遲疑地從他們的身體上躍過,繼續向著官道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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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次齊射,叛軍還是不為所動地衝來。東山上的鼓聲變得更加激烈,就這這時許平聽到背後響起吶喊聲,知道叛軍開始發起夾擊,自己的計劃宣告失敗了,無法保護官道留給大軍迅速透過。許平不得已放棄努力的同時,心裡再次暗罵道:“該死的吳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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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軍收攏——”許平一邊釋出著命令,一邊翻身下馬,緩緩後退到自己的軍隊中。他命令曹雲和江一舟則帶著騎兵沿著來路向南退回,他們將留在叛軍的側翼位置監視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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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官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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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官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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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喊聲越來越近,許平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絲冷笑,與此同時他身後的周洞天發出一聲低嘲:“心浮氣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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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許平身後的另外一側,則響起了另一聲不屑的評價:“白蓮餘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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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過來的叛軍,就像許平上次遇到過的那些一樣,赤著腳板和小腿,頭上卻有不少還纏著一條白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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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平的蔑視迅速變遺憾,他在心中抱怨著:“我堂堂新軍,竟然會被這樣的烏合之眾遲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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秩序井然的明軍迅速地排成防禦陣形,默默無聲地看著向大呼小叫著他們衝過來的叛賊,隨著許平一揮手,立刻就有明軍士兵從陣中躍出,把早已經準備好的袋子向陣前丟擲,大把的鐵蒺藜、碎石、尖銳的木刺從這些口袋中灑出,轉眼間就在明軍陣前形成了一道寬闊的隔離帶。上次見識過叛軍的陣容後,許平立刻就讓隨軍工匠趕製了些這種小玩意,想不到這麼快就又派上用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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