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送陣法與光柱一起亮起。
瞬息之間, 斗轉星移。
言卿顧念謝識衣現在受了重傷,在黑暗緊緊牽著他的手,怕他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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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落地, 發現視野突然一暗,潮溼的水汽迎面而來,夾雜著濃郁泥土青苔的味。周圍一片漆黑,耳邊緩緩流過水聲,這一刻好像天地都安靜下來。
他們從烈火洶湧的殿,到了一個漆黑的隧裡。
“謝識衣?”言卿暗喊了一下他的名字, 很快便感覺謝識衣的手出奇的冷, 那種冷意徹骨,像是刀鋒淬雪滲入骨骼。
言卿愣了下,謝識衣的功法本來就偏寒,現在這種情況應該是體內靈氣徹底渙散所致。
言卿己上輩子就是化神期,知曉事情的嚴重,一下子嚴肅:“謝識衣, 你現在封閉丹田,也封閉神識。不要說話,睡一覺。”
謝識衣在黑暗輕輕地“嗯”了聲。
言卿說:“我背你出去。”
謝識衣沉默了一會兒, 也拒絕。幸而謝識衣入汀瀾秘境幻化了一下身形, 少年時的他和言卿如今體型相近,言卿並有的很吃力。
這一路的很沉默。言卿入六樓,就一直精神緊繃著,接連三的意外和戰鬥讓他現在也不好受。謝識衣破炙火玄陰陣用了琉璃血,如今虛弱異常,安靜地垂下陷入睡眠。他的手臂環過言卿的肩膀,手指卻緊緊地攥著他的衣襟, 很用力,像是在確認什麼。
俯身而下的氣息深涼近雪,墨髮擦過臉頰,呼吸落在言卿皮膚上,微微發癢。
言卿抿唇,靜靜在黑暗。他現在看似鎮定,實則早就三魂七魄出竅。
淮明子的出現,帶起了他很多不好的記憶。無論是十方城看似肆意瀟灑實則如履薄冰的日子,還是萬鬼窟紅衣赤足遍荒野的無數長夜,都充滿瘋狂沉鬱。
可是最讓他心亂如麻的還是謝識衣的那句話——
“言卿,我無情毀、琉璃心碎的原是什麼,你的不知嗎?”
他用了一百年的時間,強行扼殺的情感這一晚上又重新被喚醒。可是言卿心裡現在只有空洞和迷茫。
謝識衣說出了那段滄妄海他完全印象的記憶,把兩人之間的誤會徹徹底底解開。
然呢?
他們之間的關係說起來也挺好笑的。
之前互相偽裝、粉飾太平,用一張薄薄的白紙把碎鏡般的過往覆蓋,好像就裝作什麼都發生,重新開始。
而現在白紙被撕開,相白,無數碎裂的鏡片為誤會解除重新拼湊在一起,好像“破鏡重圓”——但只有他知,那冰冷的裂痕始終存在,抹不掉去不除,甚至那縫還冷冷滲著鮮血。
這些裂縫、這些鮮血,是他無數次的我厭惡、無數次的拿起放下、無數聲的“四十一”。
其實言卿現在也並不是不敢去重新愛謝識衣。
他只是,怕這又是一場不合時宜的暗戀。
言卿神色冷漠,唇卻有些發白,嘲地一笑——朋友這個詞是他提出來的,可是他現在居然也開始厭惡這兩個字。
不得志吃飽喝足,整隻鳥意氣風發。
“我靠,這是個啥子地方?”它回到這裡,的就是跟被打了雞血一樣激動起來,撲騰著骨翅飛在言卿前面,睛發光。
言卿說:“你不怕黑了?”他記得之前在紫霄的秘境,不得志還慫得要死來著。
不得志揮著翅膀,在言卿頭頂逛了一圈,最興奮得頭上的絨毛都豎起:“怕個錘子啊,這地我熟悉,靠靠靠,我的好熟悉。言卿,你有福了!你有幸見到本座的洞府了!”
言卿愣住:“你的洞府,等等,這裡是留仙洲?”
不得志驕傲地挺起胸膛說:“是啊!留仙洲!嗚呼,起飛!”
它懶得去搭理言卿,撒著歡撲著翅膀往前衝。結果看路一下子撞到塊倒垂下來的鐘乳石,發出慘叫,頭搶地。
言卿:“……”
言卿在黑暗被它蠢笑了。
不得志罵罵咧咧,又灰頭土臉回到了言卿身邊。它雖然不知是什麼物種,但認為“黑蝠”,還是有點蝙蝠在黑暗的夜視力的,見言卿扶著謝識衣,一下子瞪直。
苦仇深,問出了究極問題:“你為什麼要救他啊。”
言卿輕聲說:“為他救過我很多次。”
不得志:“啊?”它一直有點害怕謝識衣,雖然很想壞心去教唆言卿丟了他,但覺得最倒黴的只是己,於是翻個白,心灰意冷嘆口氣。
“哦對了,忘記這玩意了。”不得志忽然想到什麼,張嘴巴,啊了半天,然呸呸呸,從嘴裡吐出一個紅色的珠子來。那珠子在昏暗的隧裡也好像有暗光流轉,熠熠生輝。
不得志用兩隻爪子捧起它,撲騰著翅膀,送到了言卿前。
“這玩意是你的吧,你好端端的跳湖幹嘛?當時把本座都給嚇出來了,晦氣。”
言卿微愣,伸出一隻手,把那顆血玉珠拿了回來。珠身冰涼,滾在手心。他低頭看著那蘊藉血光的珠子,垂下眸,用手指輕輕撥弄了下,淡淡一笑。
他當初看不透珠子本質,只為是仙盟一直傳承的神物。可是在白骨殿看到謝識衣心血破陣,知,原來這珠子的裡面是琉璃血。琉璃心碎,是為失血過多。
原來琉璃心的碎裂早在很早很早之前就有了痕跡啊。
言卿:“你為什麼之前不拿出來,也不告訴我。”
不得志理直氣壯說:“本座忘了。”
言卿:“我猜你是吃撐了吧。”他對不得志性格的瞭解,直接一針見血地:“你想神不知鬼不覺佔為己有,結果發現吃了它肚子難受,是吧?”
不得志:“……”娘的你怎麼啥都知。
不得志想爆粗口,但忍住了,欲蓋彌彰強詞奪理:“你放屁!本座在你裡就是那種貪便宜的?我就是肚子難受想起來吃了它,我想起來不就還給你了嗎!”
言卿笑了下,隨:“謝了。”
不得志不領情,鑽進言卿的袖子去睡覺,不耐煩:“你先出這個隧,出去了本座帶你去我家。”
於是很快,黑暗又只剩言卿一人清醒。
他上一次揹著謝識衣路,是在滄妄海底、南鬥神宮。腳步向前,水聲越發清晰,潮溼的感覺也越發厚重。視野逐漸寬廣,微藍的光把洞壁上的青苔照亮,出現在面前的是一面湖。湖泊很深,水沿著一條昏暗隧往外流,估計就是出口了。言卿覺得熟悉,認去辨認,發現果然是留仙洲黑水澤。
“到了嗎?”謝識衣似乎是醒了,出聲問。
言卿說:“有,謝識衣,我們可需要一下水路。”
謝識衣在黑暗抬頭,靜靜看向前方。
言卿開玩笑:“你說巧不巧,我們現在居然是在黑水澤。”
謝識衣有接他的玩笑,清晰平靜說:“不巧,我傳送的就是這裡?”
言卿愣住:“啊?你傳送到留仙洲幹什麼?”
謝識衣說:“去人間一趟,我想瞭解一些事。”
言卿:“好吧。”
留仙洲確實是接連上重天和人間的地方。
山洞裡這些藍色的蝴蝶都可用藥,附近的村們總會成群結隊地進來捕捉,所湖泊旁邊言卿發現了一個廢棄的竹筏。
他現在只有元嬰修為,謝識衣又氣四散,他不敢貿然帶他出去。
兩人坐在竹筏,言卿把那顆血玉珠拿了出來,說:“之前我落入鏡湖時,不得志鑽出來,血玉珠竟然被它撿到了,現在也算是物歸原主。”
確切說是被它見錢開吞下肚,結果吃了肚子難受,又吐給了他。
謝識衣一愣,垂眸看著那顆珠子,點了下頭。
言卿把玩著血玉珠,漫不心:“你之前說見它如見你,是為裡面有你的心頭血?”
謝識衣:“嗯。”
潺潺流水響在靜謐的夜裡,有蝴蝶落到了謝識衣染血的衣袍上。
言卿沉默了片刻,然問:“所,其實你很早就破開了琉璃心的一個口,是嗎?”
謝識衣:“嗯。”
言卿:“……為什麼?”
謝識衣言簡意賅說:“命魂書。”
言卿點點頭,他現在感覺腦空白,人也有點麻木,用僅剩的思維串聯前果:“你用心血開啟了命魂書,去測我的兇吉。所百年前,你殺入了魔域,讓我帶你回去,跟我說我的處境很危險。都是為你用命魂書測出我那時命相兇惡。”
“但是你騙我說,你是去殺淮明子的。”
“……對啊,上重天和下重天隔著一整個人間,多年井水不犯河水,你的性格哪會去找麻煩。我當時怎麼就想到。”言卿失笑說:“謝識衣,我是想不到,有一天你會用那麼拙劣的謊言。”
“然,我竟然也信了。”
可當時他們之間的關係,的太混亂了吧……混亂到什麼都拎不清。
謝識衣說話,他現在失血過多,太過脆弱,不願讓言卿擔心於是只是偏頭去看那漫天的冰藍色蝴蝶,看它們繞著青苔,繞著黑水,繞著鐘乳石。
言卿笑罷,輕聲說:“算了,也必要再追究這些了。滄妄之海……我……”他努力讓己平靜心緒,說:“你說的錯,我確實有入海的那段記憶。”
“原來我當時被魘寄生了。”言卿聲音越來越來輕說:“如果有這個誤會,可我們會一起拜入忘情宗吧。”
“然一起成名,然一起得飛昇,冰釋前嫌,結為摯友。”
謝識衣本來一直沉默聽他說話,黑水澤的微光照著他蒼白的臉,烏髮紅衣,漱冰濯雪,有種與世無爭的安靜。等言卿最一句話落下,謝識衣突然一下子轉過頭來,睛裡的薄冰被洶湧的瘋狂衝碎。
他唇角輕輕扯了下,說不出是笑還是笑。
低低重複了一下他的話:“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