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即向前撲去，那聲“不要”還未出口，便見慕子染唇邊的冷笑稍縱即逝，奮力將手中的鳳簪往地上擲去。
“啪”的一聲清脆的裂響，那根鳳簪應聲而裂，摔成了兩截，簪尾孤零零的朝桌下劃去，沒了方才的貴氣逼人，此刻，只是一根斷裂破碎的廢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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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蘭瞪大了眼睛，一口子堵再嗓子眼中不上不下，單手發顫的捂著口，九九不能放下。
半晌後，她頹然的癱倒在了地上，丟了魂兒一般眼睜睜看著小周子一邊腿打哆嗦，一邊爬著去尋拿桌下的半根簪棍。
而後兩手顫抖的比劃，卻無論如何也再將鳳簪便不會原來的模樣。
“這樣，總不會還有人要視若罔聞了吧。”
慕子染眯著眼睛，滿意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一旋身子便要往大雨磅礴的門外走去。忽而感到臂上一緊，回過頭只見汀蘭死死的拽著自己，哀聲勸道：
“當年只是碰壞了太后所賜妝奩的一角，容小主便怕的手足無措。如今小主你可以損毀御賜之物，論及宮規，可是大罪啊！”
慕子染不屑一笑，甩開她的手臂，冷冷道：
“不錯，我就是瘋了，皇上打算將此事含糊過去，我偏不讓他如願！”
說罷頭也不回的往雨中衝去，唯餘一個淺紫色單薄纖長的背影，不過轉瞬間，便隱在了陰沉慘淡的雨幕之中。
汀蘭也顧不得許多，小跑著便要追上前去，卻被小周子叫住，她來不及回頭，匆匆道：“小主氣頭上失了理智，我非要去攔著她不可。”
“去是必定要去，只是這樣大的雨，好歹拿把傘去給小主撐著，免得淋壞了身子啊！”小周子手中拿著來時的油紙傘，上前關切道。
汀蘭匆匆回眸望了一點，感激的點了點頭，也不敢多留，率先一步拍了出去。不過片刻也消失了蹤跡，隱約還可傳來腳步踏入水中傳來的飛濺之聲，漸行建遠，慢慢隱去。
小周子嘆了口氣，這才往後院擺放雜物的廂房中取了把剩下的油紙傘，苦著一張臉，搖頭嘆息的望著那滿院喜氣洋洋的紅綢禮盒，攤手咂舌道：
“這都是些什麼事呦……”
他垂喪著頭，也快步往御書房中趕去，正在這時卻聽聞身後傳來一聲清脆動聽又略帶疑惑的聲音，在大雨中，卻分外清晰：
“小周子，到底發生了何事。”
身著桃粉色的岸芷，一雙柳葉眉，一對桃花眼，偏著腦袋帶笑的朝慢慢行至小周子的身邊。與周身陰慘慘的不同，越發襯得整個人明豔活潑。
因著放貸一事，小周子本就對岸芷的印象極為不好，如今見都是這般火燒眉毛的時刻，她還閒情逸致的打扮，更是多了積分不悅，輕嗤一聲，淡淡道：
“還能有什麼事，只怕這絳雪軒是要亂了！”
也不待岸芷細問，便匆忙著步伐往外走去。
院中只剩下了方才來的岸芷一人，眼看著小周子這般無禮的冷嘲熱諷，換作以前定會不依不饒的岸芷卻出奇的半點反應也沒有，之立在簷下，任憑斜吹入的雨水打溼了衣袖。
她歪著腦袋，看著水中滴滴點點的漣漪，單手摩挲著下唇，眼神飄忽，不知在思量些什麼。
“就要亂了麼……”她喃喃低語，抬眼朝門外望了一眼，搖了搖頭，風急雨哮中，又見得她朱唇輕動，好似自語著什麼，卻聽不真切。
步伐輕快地轉身入殿中，輕闔上門，周遭重回了無人的空闊，那雨下的更大更密了些，勢要將塵世間的汙跡全然沖刷乾淨。
可混入水中的，卻只有無辜又卑弱的殘枝嫩葉，陷入泥土之中，無半點招架之力。
慕子染立在硃紅的門前，門上兩隻金漆獸面錫環被雨水沖刷的格外鋥亮，倒映著她抬起頭的模樣。
望著匾上“御書房”三字，她勾起一抹陰冷的笑意，不及通報，推門而入。門前的侍衛見到是惠嬪後也不敢阻攔，只面面相覷了幾眼，茫然無措的立在原地。
李德全聽到外面的動靜，趕忙撐著傘出來查探，隱隱約約瞧見一抹素白的身影自雨中快步走來，發上珠玉聲泠泠作響，有壓住狂風暴雨之勢。
眯著眼又迎上幾步，瞳孔卻乍然收緊，再顧不得其他，撒腿跑去替來人撐傘擋雨，空中還唸唸有詞：
“小主這是要做甚呀，有何事不能從長計議，若讓皇上看見這模樣，可不是要心疼壞了。”
一路淋雨而來的慕子染如今已然是狼狽不堪，才梳好華貴的墮馬髻早已在風吹雨打和小跑顛簸中散亂開來，溼成一縷一縷黏在額上鬢邊。
原本就白皙的面容此刻更是半點血色也不見，任憑雨水順著纖長的睫毛滑下。
縱使身著厚緞而成的錦衣，盡數淋溼後也不過讓陰溼滲人加深幾分罷了。一陣涼風適時吹來，慕子染禁不住打了個哆嗦，雙唇不點胭脂，如今已是凍得慘白發青。
她悽然朝李德全笑了笑，而後直直的朝泥濘溼地中跪去，紋絲不動，目光透露著無比攝人的堅毅果決，高聲道：
“嬪妾疏忽大意，將御賜之金鳳簪損毀，愧對天顏聖恩，難辭其疚，懇請皇上責罰！”
李德全一怔，這才反應過來先前皇上命人去取的安樂公主那套鸞鳳和鳴原是送去給絳雪軒的。
再聞如此珍貴的鳳簪被慕子染‘失手’損毀，復又觀其神色，人精般的他心中當即有了正解，卻並未因此而輕鬆幾分。
那眉宇間的皺紋愈加深刻，只得一手撐著傘，彎腰立在她身旁，乾笑著勸道：
“皇上送小主的不只是首飾，最要緊的還是心意。小主千金之軀，如何受得起風寒，還是快些起來為好。”
慕子染既不看他，也不開口，彷彿把心橫起，不見到楚越宸誓不罷休一般。
“小主便當可憐可憐奴才這一把老骨頭吧，若是您當真淋雨跪出個毛病來，皇上那時要剝了奴才的皮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