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蘭一驚，趕忙抽身攔在了她面前，焦急的眼露淚光，聲音苦澀而看著哭腔，把心一橫，大聲道：
“奴婢說，奴婢說還不行嗎。”
慕子染顰蹙起一雙秀眉，眼神微微抖動，她隱約覺得，即將要聽到的訊息，也許會是自入宮以來，最難以承受的一次。
汀蘭哀聲長嘆了一聲，雙手攥起，眼神迷惘的看著那盒繁華炫目，璀璨生輝的珠寶，才徐徐道：
“今晨一早，便有一道聖旨下來，說……說……”
“到底說的是什麼！”慕子染再也忍不住內心的焦躁，呵責道。
“聖旨上寫的是，因阮丞相有治水以救萬民的奇功，推恩至家人，便封了臨仙閣文君小主為正三品婕妤，賜字：元。”
“元……婕妤？”
婕妤二字，乍然如雨墜荷塘，激起萬點漣漪，打破了來之不易的平靜安詳。
慕子染初聞這個訊息時，只覺得周身的力氣恍若被抽走一般，眼神空洞而無半點神色，她頹然向後趔趄了半步，扶住椅背，才勉強撐住了身體。
愣愣的揮開汀蘭正欲來攙扶的手臂，慕子染面色又紅轉青，再至雪一般的慘白。
耳中漸起鳴聲，她的頭腦宛如窗外陰沉晦暗的天幕中乍然哄想的一聲悶雷，除了劇烈跳動的心臟外，再聽不得其他聲音。
鼻息間，嗓中隱約有血腥之氣傳來，她痛苦的抓住自己的脖頸，彎下眼神，一雙秀眉時皺時松，胸膛起起伏伏，慕子染彷彿不會呼吸一般，順著椅背，緩緩滑落至冰涼的地上。
她想哭，也聽到了不知何處傳來的哭泣聲，抬手撫了撫自己的臉頰，卻無半點溼意，騙過腦袋，原是汀蘭看到她如今的模樣，捂著嘴巴，早已涕泗橫流起來。
慕子染無力的轉過頭，揚起下巴，失神的看著房脊背，扯出一抹苦笑，想了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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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蘭，我發現我好像不會哭了。”
汀蘭聽到這句話後，哭泣的聲音越發大了起來，跪至慕子染身旁，泣不成聲道：“小主，奴婢知你心中難受，哭出來吧，哭出來總會好些，總會過去的。”
“我不難受。”慕子染搖了搖頭，笑容越發的苦澀起來，她抬手講額角鬢髮盡數攏至後面，聲音輕飄飄的低訴著：
“你可知我替今天猜測了多少可能結果出來？”
她緊緊的握著汀蘭的手，頓了頓，深吸一口氣，繼續道：“阮文君一金釵石斛企圖以假孕的罪名陷害於我，總是躲過了這劫，也躲不開夾竹桃長久的毒性。
但就是這樣，都讓我避開了，汀蘭，我時我都在想，這等運氣，是不是太好了些？”
汀蘭不住的搖著頭，慕子染卻不給她開口的機會，恍若自言自語一般，喃喃道：
“我知道阮相此番立了大功，也知道她有無人可以撼動的家室背景，這些都是我比不過的，也不敢比的。
所以在我打算孤注一擲將香囊送去皇上身邊時，便想到了縱使我證據確鑿，也不可能將她徹底剷除……”
這樣的自知之明，有時看來，當真可憐又出奇的可笑。
“即便如此，這樣陷害宮妃乃至皇嗣的大事，也該讓阮文君得到些懲罰吧。
我曾想過皇上縱使不將她打入冷宮，也總該下令讓宗人府徹查，奪了她阮嬪的位置，而後或者禁閉反省自身，或者抄經唸佛，懺悔贖罪。
不論輕重，只要還我一個公道，我便心甘情願的接受放下。”
“這紅牆之中，莫說小主，縱使是待了這些年的奴婢，也不曾見過半點“公道”可言。”
“好，我連那公道也不奢求了，從始至終，我只求皇上能下旨徹查，能給予些微不足道的重視，可是我最後等來了什麼？聖旨，一道加封始作俑者為婕妤的聖旨！”
慕子染聲音陡然拔高，緊緊握住汀蘭扶著她的手腕，感覺不到用了多大的力道，只看到頹然鬆開後，三道青紅的甲痕，明顯突兀。
她的目光絕望而又淒冷，看的汀蘭為之一顫，滿腹的安慰之詞全然說不出來，盡數化作悠然一嘆，垂下頭，道：
“皇上此番委實打了小主的臉面，也怨不得小主這般。”
慕子染也不再看她，森然盯著擺在桌上的紅布之上的寶盒，沒了方才的歡喜之情，她胸腔劇烈起伏了幾下，隱隱可聽到牙齒發顫之聲。
“他既不願，那我只得自己去求這一個公道！”說話間，慕子染好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推開了擋在她身前的聽來，瘋魔一般便往那套鸞鳳和鳴衝去。
汀蘭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也是嚇了一跳，只當她想不開要做出自傷軀體的事，顧不得自己，趕忙朝門邊的小周子厲聲喊道：
“快去攔著小主！”
小周子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心中焦急萬分，腿腳卻如被黏在地上一樣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
衝上前時慕子染已然握起正中的鳳簪，簪棍尖利萬分，折射出的冷光在慕子染眼中，明亮的一點，卻是無比堅毅與怨恨。
“小主息怒，小主可萬不能做傻事啊！”
小周子與汀蘭齊齊跪下膝行至慕子染腿便，汀蘭更是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臉上半點血色也哭，悽聲道：“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皇上送來首飾便是自知心中有愧，想要彌補一二。
小主憑藉這絲愧疚亦可受益萬分，為何卻偏偏選了這玉石俱焚的法子。”
小周子早已嚇得渾身發顫，一個勁的磕著頭，直到泛起血紅來，才眼含淚光道：
“小周子最笨，不會說話才激怒了小主，只求小主替自己也替這滿屋子的太監奴婢想想，若真出了什麼事，各個都人頭不保啊。”
慕子染雙眉微攏，不解的看著跪地哀求的二人，片刻後才反應過來，無力的嗤笑一聲，卻並沒與放下高舉的雙手。
“我還不至尋死那般愚笨，只是今日這公道，是必定要討一討的。”
汀蘭一怔，現下才反應過來慕子染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