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5.89武勳最基本的規矩
當晚，五城兵馬司西城千戶所。
“卑職參見大人。”周陽剛到中軍大帳門口，趙桐就主動迎了出來，單膝跪地行禮說道，“此次東方千戶持大人手令、印信，共一個百戶燧發槍手，目前已全部到位，特向大人繳令——大人，卑職不敢多問，但還是要提醒一句，兵馬無令私自入京......”
“百人以上足夠九族盡沒了。”周陽拍了拍手下肩膀，親手把他扶了起來，“行了，你也不用多想，我雖然沒有兵部調令或是陛下密旨，但能讓你們順利進來還保守秘密，自然不是沒有原因——裘大哥，都安排好了？這裡不會有問題吧？”
“放心，這裡一共留下了不足一個總旗，每一個都經得起三代清白審查，不少還是我裘家族人。”裘良同樣表情複雜，卻沒有多說什麼，“五城兵馬司雖然也掛著‘指揮使’名頭，可沒有你周將軍這麼兵馬齊備。
就好比這處掛名‘千戶所’的地方，實際編制都不到兩個百戶，在職人數算上幫閒都沒有一百，其他的東、南、北三個京城千戶所也一樣，也就我手下直轄的中軍千戶，編制接近一個鎮撫，實際在編兩個百戶多點兒。”
“明白了。”周陽點了點頭，“一共兩個百戶步卒、半個百戶炮兵，除去今天這個，另外兩支兵馬會在明後天到齊，六門步兵炮會走雪字號的商隊運來，你別忘了在西直門安排一下，真要暴露出來誰都扛不住。”
“放心吧，公主前兩天就已經送過一次，不會有事的。”裘良的回答讓周陽表情一僵，“還有，你手下這些火器，我都見識過了，等這事兒了了，給我一個百戶，銀子好說；火炮就不必了，我弄點兒五百斤佛郎機湊一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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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裘大哥你這是......”周陽微微一愣。
“混了這麼多年，卻連武勳最基本的規矩都忘了，為兄大概真就像你曾經說過的那樣，大半輩子都活到了狗身上。”裘良輕輕一嘆，拍了拍周陽肩膀說道，“若是我這裡當真做到人員齊備、裝備精良，都不需要太高，能有你手下一半兒的能耐，這次也不至於混到只能打打邊鼓的地步。”
周陽：......
“裘大哥能有這份心思，也不枉辛苦一場。”一直站著沒說話的東方冰含笑點頭，“我們十二家當初全栽了，只有你們四家被保了下來，戚（建輝）大哥是陛下的左膀右臂，謝（鯨）大哥至今都只是個五軍營千戶，連遊擊都沒點，蔣（子寧）大哥......哎！”
“對了，我差點兒忘了，三千營總兵蔣子寧應該是陛下心腹才對吧？怎麼這麼長時間，我都沒聽你提起過他。”周陽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難道他......”
“蔣大哥上月底跟著牛尚書他們喝了一場酒，本月初就隨了他們一起，給三千營下了戒嚴令。”東方冰苦笑著說道，“兩萬精騎啊，若是這次有了他，哪還有這麼多烏七八糟的事情？事後我就奉了公主安排去他府上拜望，卻吃了閉門羹。”
“那就怪不得了。”周陽無語搖頭，想起了原本的秦可卿葬禮，四王八公基本全員出場，現代研究認為他們大部分已經是空桶子爵位，現如今看來，恐怕真就是如此，“他這三家當初可都是陛下一手提拔，關鍵時刻卻掉了鏈子，謝鯨那邊還可以說能力有限，蔣總兵這是作死啊！”
成年人的世界裡，站隊比對錯重要，當初十二侯因為參與了義忠親王兵諫，基本上全軍覆沒，平原侯、定城侯和襄陽侯三家是永和帝一手扶起來提拔的，蔣子寧卻在關鍵時刻選擇了旁觀，要是永和帝一切順利也就罷了，但凡還有一點兒不痛快，都不會忘了收拾他。
“公主的安排呢？”裘良冷冷問道。
“你們顧好城內就行，潭柘寺那邊是戚大哥親自管著，出不了大事，馮唐又不是傻的，不會有什麼大動作。”東方冰立刻說道，“大殿下那裡小妹會安排好，但因為人手不足，怕是難以完成皇宮之外的覆蓋，子陽，你的了。”
“也就是說，那位王爺安排的人手一旦在城內發動，我就是第一批頂上去的，最好讓他們沒辦法進入皇宮，放心！”周陽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這處千戶所距離皇宮不足一炷香的路程，一旦你在宮裡發了訊號，我會以最快速度趕過去。”
“世妹，公主那邊呢？”裘良突然問道。
“裘大哥放心，公主自有安排。”東方冰的回答讓周陽想起了他還在大冶時，就被要去的那一個百戶火繩槍，“還有，你也別忘了五城兵馬司這邊的人手，不指望他們真能幹什麼，哪怕是搖旗吶喊也能幫幫人場。”
“世妹，借一步說話。”裘良略一沉思，先向周陽點點頭，轉身領著東方冰去了內賬，想來是有事商量。
“大人......”趙桐全程在旁邊“列席”，聽的臉色都白了。
“廣勝想必也猜出來了，這次的事情不簡單。”周陽笑著拍了拍手下肩膀，“正所謂‘富貴險中求’，若是這次敗了，橫豎不過是一條命，可要是能成了，本官會讓你明白，什麼叫做‘前程似錦’，什麼又是‘榮華富貴’！”
“願為大人效死！”趙桐臉色不斷變換，半晌才咬了咬牙，勐地跪在地上說道。
周陽笑著點點頭，擺手示意他出去整備，又等了片刻才看到裘良和東方冰從後帳出來，前者看到周陽就點了點頭，出門離開大帳，想來也是去準備了，東方千戶則拉起愛郎出門上馬，一路奔著公主府而去。
“裘良還有什麼事？”策馬奔騰之中，周陽還沒忘了詢問。
“他看上了蔣子寧的位置。”東方冰無所謂的說道。
“有想法，但不算過分。”周陽點了點頭，“若是事情成了，獎賞有功之臣也是應有之義，三大營怕是都要安排吧？正好趁機插手軍權。”
“你上午說什麼來著？‘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我回去之後和公主提了一句。”東方冰冷冷一笑，“確實如此，雖說我沒資格參與陛下與公主的商談，卻也大致猜得出來，經歷了這次的事情，陛下絕不會允許再有什麼烏七八糟的事情。”
周陽笑了笑沒再說話，大事之後趁機清理內部，本就是上位者的常規操作；兩人商量完就把精力放在了騎馬上，一路賓士很快到了公主府——什麼，宵禁？這個時候但凡是有點兒腦子，哪個會半夜上街巡邏？不怕回不了家嗎？
“安排好了？”剛一進入內書房，就看見永昌公主慵懶的斜靠在休息用長榻上翻著書本，見兩人進門很隨意指了指客位，再示意身後侍立的迎春倒茶，“可有什麼麻煩？”
“公主放心，都安排妥當了。”東方冰立刻答道，“除去我們前些日子已經運進來的六門步兵炮，子陽的一個百戶已經到位，三日之內能夠保證全員入城，到時候全部加起來一共四個百戶火器、一個百戶炮兵，足以保證再無問題。”
“那就好。”永昌公主點了點頭，擺手示意迎春離開，直到她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才長舒一口氣，面色疲憊的任由靠過來的愛郎攬住，“你呢，可有什麼問題？”
“瑢兒，何必呢？”周陽苦笑著說道。
他現在也有了猜測，原本這位公主殿下沒有自己的幫助，怕是早早就失勢退場，甚至可能死的很早，如此一來大皇子郭愷自然沒了如此強力的支援，哪怕永和帝成功保住了皇位，這位傾向於武勳的皇子卻是大機率完蛋了。
沒了高層核心的支撐，再加上此次事情中明哲保身的態度，永和帝自然不會再對他們有多少扶持，考慮到封建王朝慣例的中後期文官當權，秦可卿葬禮時，這幫人大部分完蛋也就不難理解，最後就算沒到賈府那種下場，應該也成了空桶子。
“本宮就是再如何，也不會容許那幫窮酸起勢。”永昌公主冷哼一聲，俏臉上剛剛浮現的疲憊之色消失，“行了，讓你過來就一件事，從你那裡調一批自生火銃過來，本宮身邊的人手用的還是當初的鳥銃，也到該換的時候了。”
“你還真是.....”周陽無奈搖頭，“但凡你早些日子說一聲，我也不會讓你身邊的護衛用火繩槍到這個時候——行了，我安排雪字號送一批進來，橫豎不過一個百戶，三五輛馬車夾帶一下也儘夠了，還有嗎？”
“本宮這裡沒了。”永昌公主點了點頭，“你呢，剛才進城的那個帶隊千戶靠得住？好像叫趙桐對吧，你的武舉同年，如此大事可容不得半點兒馬虎，萬一......”
“沒有萬一。”周陽冷冷一笑，“進來的三個百戶官，都是城西十裡鋪出身，算是我的心腹鐵桿兒，下面的總旗、小旗也有不少相同的出身，他要是聽話當然最好，不聽話就換一個；過去了這次的事情，想必也不會再出問題——夜深了，休息吧！”
“那就好。”永昌公主這才點頭，“東方，你也過來，本宮累了，便宜你這蹄子——若是你還覺得不夠，本宮的贊善不是剛剛趕出去嗎？再叫回來就好；還有東跨院的那位侍讀，你不是前些日子剛剛收用了？叫來也一樣。”
“你說了可不算！”周陽心疼的攬過妹子，“放心吧，不會讓你再辛苦的——東方，我怎麼沒看到這院子裡有多少護衛，你安排在哪裡了？”
“又不是只這一處院子。”東方冰沒好氣的任他攬在另一側，“周圍還有幾處，大部分人手都在外面——放心吧，我身為公主侍衛統領，不會連這點兒事情都辦不好。”
“這我就放心了。”周陽點點頭，攬著兩個妹子上了大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