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5.51寶兄弟可要為兄再表演一手劍法
就在賈寶玉這句話一出口，原本還有小話傳出的兩側屏風後女卷立刻冷場；王夫人本就如上墳般沉重的臉色瞬間陰沉如水，冷漠的目光如尖刀一樣直刺林妹妹，讓她瞬間臉色發白；賈母原本滿是笑容的臉色寡澹了許多。
周陽似笑非笑的看向一臉期待的賈寶玉，左手卻慢慢搭在了劍柄上，他因為要先去見賈政，已經錯過了著名的“這個妹妹我曾經見過”，以及“不如就以‘顰顰’二字”，沒想到陰差陽錯，竟然還能碰上這一出兒。
“小妹聽說這玉乃是寶二哥生來帶著，想來是一件奇物，如此寶貝又豈是人人能有，小妹卻是沒有的。”林黛玉誤以為他是在炫耀自己的東西，沉吟片刻後字斟句酌的給了個吹捧回覆，卻不想正好踩到了人家的肺管子。
“什麼勞什子——”果然，賈寶玉聽完後臉色大變，剛剛轉晴的大臉再次戴上了露珠，一把拽住掛繩就要扯下來。
“鏘——”就在他剛剛說出一句話的時候，一聲刺耳的金屬摩擦音響徹整個大廳，卻是周陽腰間長劍已經被左手拽著滑出了半尺有餘，雪亮的劍身映襯著客廳裡成排的燭光，反射光從賈寶玉臉上一晃而過，也徹底堵住了他的下文，“寶兄弟可要為兄再表演一手劍法，為老夫人助興？”
賈寶玉原本拽住掛繩的手瞬間沒了力氣，已經“凝聚”的“雨滴”也失去了“源泉”，他更是嚇得撲到賈母懷裡，連抬頭的膽子都沒了；王夫人兇狠的將目光轉向周陽，卻在他始終沒有鬆開的劍柄位置慢慢讓開，臉色也壓了下去，只是腦袋直接低下看向地板，彷彿那裡有金子。
“子陽兄弟這是幹什麼？每次一來就是刀啊劍的，知道的明白你身為武將，隨身佩劍乃是本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到這府裡，就是為了耀武揚威呢！”就在客廳裡一片死寂，誰也不知道該怎麼接場的時候，一個溫婉的女聲打破了平靜。
李紈從屏風後款款而來，輕輕走到周陽身前，含笑仰頭與他對視，纖手卻順勢抬起，搭在了剛剛抽出的劍柄上，稍一用力壓下去，將彈出半尺的劍身收回，隨即含笑轉身想賈母點了點頭，作勢要回去屏風後。
“子陽當這是......到哪裡都忘不了自己的武將身份。”眼看著有人打完圓場，賈母順勢就下了坡，“珠兒媳婦也真是的，人都出來了還回去幹什麼？正好一家子姐妹都在，子陽也不是外人，趁著過節的工夫，大家見見也好。”
她一說完，李紈就笑著點點頭，轉身招呼屏風後的女卷出來，卻見打頭的正是榮國府內管家鳳二奶奶，她是個聰明人，眼見氣氛不對全沒有說話的意思；緊跟著自然是迎春、探春、惜春三個姑娘，還有她們身後的傅秋芳，最後才是一眾丫頭。
“老夫人說的是，晚輩確實有些太過注重身份了。”周陽澹澹一笑，順勢鬆開了劍柄，卻不想李紈又含笑回來，溫柔的幫他解開掛扣，提著長劍走到賈母身前，雙手捧著遞了過去，讓剛剛從屏風後出來的一眾女卷頗為驚詫。
“老祖宗，子陽整日裡掛著些勞什子，可不是沒有原因的。”李紈含笑轉身回到客位，在右手上首與左首的王夫人相對而坐，“媳婦可是聽說過，這劍是當初他剛剛中了進士，永昌公主賞下的；公主卻是從太上皇那裡得來，原因就不是媳婦能知道的了。
這把劍自從跟了子陽，可真是勞心勞力累死了，不說他剛剛高中武進士的時候，就是掛著誇官遊街三天，只說他授官之後，聽晴雯妹妹提起，這劍幾乎就再沒離過身，不論去哪裡都掛著，也沒見他嫌沉累得慌——今天既然來了，就讓寶兄弟也跟著摸摸，橫豎沾點人喜氣。”
“想起來了，是當初御賜的一批寶劍啊！”一眾女卷根本聽不懂李紈的深意，賈母卻是當初經歷過，自然明白了這把劍的來歷，仔細端詳片刻才放在身邊說道，“當初太上皇剛剛龍體大安，召集京中各家入宮賜宴，第一次每家賞了一把寶弓，第二次又賜了寶劍。
現在想起來，這日子彷彿就在昨天，卻足足過去快五年了，當初賜下的寶劍，一直在大老爺書房裡存著，和這把看起來沒多少差別；倒是那把寶弓，回來後到底存在哪裡來著？看樣子還要抽時間找找才是。”
“這些個老物件兒，怕是很難說哪裡去找了。”李紈面頰一紅，隨即恢復自然，她當然知道，那把弓去了哪裡，只是不能說，趕緊轉頭卻發現賈寶玉正盯著眼前的寶劍，竟然嚇得臉色發白，心裡很是瞧不上，“寶兄弟？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可是有什麼不舒服？”
“都玩了這麼久，想來是累了吧？”賈母看了看至今沒有就坐的周陽，又掃了一眼都快嚇呆的賈寶玉，語氣帶著無奈說道，“襲人呢？還不扶著寶玉回去，這兩日就先歇著吧，你們老爺若是詢問讀書的事情，讓他只管找我！”
“是，老祖宗！”原本在姑娘們後面的傅秋芳說了一句，就和襲人一起扶著賈寶玉離開了，只是因為眾人的精力都在賈母身上，這才無人注意，更沒有看到她在經過周陽身邊時，左手在某人後腰摸索了一把，表情依然若無其事的繼續出門。
“鴛鴦，搬一把椅子過來，客人進家站著，傳出去像什麼樣子。”賈母依然摩挲著御賜佩劍，還沒忘安排一聲，現在兩側客位坐的都是女卷，周陽自然不能再接上，“這劍能被永昌殿下賞給子陽，足見平日裡看重，要知道，當初御賜寶劍之後，京城各家都是擺在家裡顯耀位置，還有直接供在祠堂的。
好了，人一老就容易想得多，子陽啊，這劍你還是繼續掛著吧，家裡好歹有一把，再多了老婆子都怕折壽；你們年輕好啊，有的是工夫能為太上皇和陛下盡孝，將來少不了好處，更別說你能得了永昌殿下看重，前程還是少不了的。”
“老夫人謬讚了。”周陽剛剛坐下，笑著點點頭答謝。
“好了，你只要掛著就好，可不許沒事就亮出來，萬一不小心傷到哪個，看你怎麼出門說話。”李紈笑著起身，毫不顧忌的從賈母手裡接過長劍，走到周陽身邊親手幫他掛上，還沒忘順便躲過某人暗暗伸出的賊手，卻還是沒逃掉峰巒凹陷，幸好兩人的動作夾在中間，倒是不用擔心暴露。
“哎幼，周兄弟這麼大的人物，還親自‘護送’林丫頭回來，看來還是林大人的情分大。”眼看著氣氛恢復，王熙鳳適時開始活躍氣氛，“還請周兄弟放心，這府裡雖然不如江南漂亮，擠出點兒住的地方還不難，虧待不了客人！”
“你這破落戶，光說好聽的有什麼用？你妹妹的住處還用你安排？老婆子這院子不算小，再說那三個丫頭如今搬了出去，當初她們的地方還空著，就讓林丫頭接下就是，多個人院子裡還熱鬧。”賈母含笑看向林黛玉，顯然是有了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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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寶玉剛剛看著不太讓人放心，媳婦這就過去，好歹心裡有數。”其他人還沒來得及說話，全程臉色陰沉的王夫人已經坐不住了，起身後打了個招呼，不等賈母回答就轉身向院外走去。
“也好！”賈母臉上剛剛浮起的笑容再次寡澹很多。
“不敢勞煩老祖宗，臨來時父親專門交代，讓周大哥幫著收拾好老宅，最多再有一個多月，他就能從揚州回來，到時候定是要住進去的。”林黛玉經歷了這麼一場“接待”，哪還有膽子住下，“自家老宅修整，總不能我這個做女兒的看都不看？”
“老夫人放心，林妹妹的住處晚輩早就收拾好了，當初在揚州多蒙林大人配合，這才完成了貴人交代的公務，如此大的人情，區區收拾屋子安排住處的小事，晚輩還能耽誤了？”周陽先向林黛玉點點頭，這才轉頭對賈母說道。
“林丫頭都住了這麼些日子，府裡還不知道在哪兒呢！”眼看賈母的表情不大好，王熙鳳及時接下了話頭兒，“要是委屈了，就是老祖宗不說話，我這個當表嫂的也不依！”
“鳳嫂子放心，小弟那裡肯定不合適，就安置在了隔壁薛家院子，除了薛家太太之外，還有薛家二房的妹妹，無論如何也不會委屈了林妹妹！”周陽一句話讓全場都無話可說，至少目前來看，賈家沒誰敢說比薛家銀子多，“還請老夫人不用擔心，晚輩既然答應了林大人的要求，自然會安排的妥妥當當。”
“你都安排好了，老婆子還能有什麼擔心的。”賈母語氣很是冷澹，“只是，林丫頭都到了府裡，好歹也住上一天，怎麼著也讓老婆子說說話！”
“你要是不放心，府裡也給你留著院子，明日裡走的時候還是你護送，這總可以了吧？”王熙鳳趕緊接了一句。
“如此——勞煩鳳嫂子了！”周陽這才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