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君謙一看到那條小黃狗, 便暗自心道要糟。
果然, 松火在他腳邊怎麼都不肯離去，而跟著松火而來的兩位姑娘並不知道這兒還有人, 直接就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林黛玉和薛寶釵也沒有想到這兒居然還有人，兩個人大驚失色，下意識地就想要逃開。然而賈赦卻叫住了她們兩個：“玉兒, 薛大姑娘, 暫且等一等。”
林黛玉和薛寶釵強忍著想要逃跑的心思, 還是站定了。賈赦彎下腰將小黃狗抱了起來，走到了林黛玉的面前, 把狗遞給了她。與此同時, 賈赦用一種誰都能聽到的聲音說道：“玉兒, 今兒你們在園子裡玩耍，未曾見過其他人, 可明白？”
林黛玉和薛寶釵心念電轉, 瞬間就明白了賈赦的意思——一是為了提醒她們不要說漏嘴, 二也是在那兩個男人面前做下一個保證。
“大舅舅放心便是了, ”林黛玉接過了小黃狗，抱在了懷裡, “我和姐姐什麼都沒見到。”
薛寶釵跟著點了點頭。
皇帝站在那兒看著這一切, 等賈赦說完了話，才笑道：“倒也不必如此小心，賈赦，你過慮了。”
賈赦得到了皇帝的一句話, 這才松了口氣。他對著兩個姑娘使眼色，讓她們快些離開。林黛玉下意識地掃了對面的兩個男人一眼，一下子就認出了上次在何昭昭的郡主府裡頭，見過的那個男人。
……他就是西寧郡王？
林黛玉呼吸一滯，旋即又裝成了沒事人的模樣，打算離開。
然而松火在她懷裡頭還是哼哼唧唧的，獵犬對於自己的第一任主人記憶實在是深刻，對林黛玉沒有敬畏之心，如今只想跳到何君謙的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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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暗自用力，卻隱隱有按不住松火的跡象。何君謙在一邊看著，忍不住說道：“……若是覺得難抱住，可以捏著它後頸子上的一塊皮，就能帶回去了。”
他一說話，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何君謙第一次覺得有些尷尬，忍不住往後挪了一小步：“……可以試一試。”不試也無所謂。
林黛玉看著何君謙侷促的模樣，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不過很快地就又恢復了那副平靜的模樣。她沒有說話，只是對著皇帝和何君謙福了福，這才帶著松火，和薛寶釵一起快速地離開了。
林黛玉和薛寶釵走了之後，賈赦趕緊將兩尊大佛從後門帶了出去。何君謙和皇帝繞了一小段路，這才坐上了早就停在了外頭的馬車。
馬車搖搖晃晃地前行，馬車廂裡氣氛尷尬。皇帝忍著笑，不時地打量一下眼前的何君謙。何君謙被他看的渾身發毛，最後實在是忍不住了：“……你看什麼？”
“沒什麼。”皇帝快速地回答道，然而過了一會兒，他便忍不住哈哈笑了出來。
何君謙恨不得把手裡面的扇子也衝著皇帝的頭砸過去，然而他是皇帝。
所以何君謙只能夠乾瞪眼看著。
皇帝笑的肚子疼：“你沒看到你剛剛瞧著人家女眷的模樣，那眼神裡彷彿帶著勾子，我都看不下去了，怨不得賈赦要這麼快把我們給送出來。”
何君謙聽到這話，剛剛還氣勢滿滿的，如今便突然覺得有些理虧。
“我也只是出於好意。”他乾巴巴地反駁道，“沒有什麼壞心思。”
皇帝挑挑眉，沒有繼續和何君謙抬槓——出於好意？糊弄鬼呢！
何君謙覺得自己的耳朵有些發燙，他有些不自在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心裡頭卻不期然地想到了那個纖細的身影。
上一次在昭昭那兒見到了她，賠上了自己的一條狗。如今在賈府一見，這狗兒倒是養的精心。
……嗯，她看起來氣色也不錯。
——
荔枝並不知道在外頭發生了什麼事情，她還坐在小廚房裡頭，一心一意地等著柳湘蓮的回信。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荔枝才看到大鸚鵡飛了回來。大鸚鵡看起來是累著了，剛剛落下，便直接蹦到了水杯邊，將小腦袋給扎了進去。
荔枝略感歉意地將紙條從鸚鵡的腳上解了下來，又給了大鸚鵡一些她剛剛剝好的瓜子仁兒，這才展開紙條看了起來。
只見紙條上依舊是龍飛鳳舞的一行字，上頭寫著——今兒晚上，午夜時分，老地方見。
荔枝抿了抿嘴，將紙條扔到了爐子裡頭給燒掉了。
——怎麼總覺得這個人越來越不正經了。
只是到了夜間，荔枝還是悄悄地跑去了假山處。果然，柳湘蓮早就已經等在那兒了，看見荔枝來了，柳湘蓮還衝她招了招手。
荔枝嚇得魂都飛了，趕緊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了假山處，一把將柳湘蓮拉了進來：“你作死呢！這麼拋頭露面的做什麼？”
柳湘蓮覺得自己委屈：“我在這兒等了你許久，你見了面不說關心一下我，先是斥責我一頓……唉，我太難了。”
荔枝：？？？
她好笑地打了一下柳湘蓮的肩膀，壓低了聲音說道：“你看到我的字條了？”
說到正事，柳湘蓮的臉色便嚴肅了起來。他眉頭微蹙說道：“這件事情和你沒有關係，你最好還是不要管。我職責所在，不能和你說太多，不過你只需知道，這一次不會有什麼危險。”
荔枝眯了眯眼睛，有心想要繼續追問，但是卻知道柳湘蓮也難做，便迂迴著問道：“……賈赦要親自去嗎？”
柳湘蓮點了點頭。
荔枝撓了撓腦袋：“對榮國府有好處沒有壞處？”
“倒也不一定，”柳湘蓮笑了，“他這趟去，不一定要上前頭。只是戰場向來刀劍無眼，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荔枝冷笑了一聲：“生的富貴，死的光榮。”
柳湘蓮仔細品味了一下這句話，覺得倒是很符合賈赦。
說完了正事兒，兩個人又一次陷入了尷尬的沉默當中。
“我們兩個私相授受了這麼多次，你好歹說些什麼？”柳湘蓮先開了口。
荔枝又想瞪他了——這叫什麼詞兒，怎麼就私相授……
好吧，這樣偷偷摸摸地，和私相授受確實也沒有區別。
荔枝一下子洩了氣，她嘆了口氣：“上次給你的核桃酥味道如何？”
“棒極了，”柳湘蓮笑的很開心，“你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荔枝嗯了一聲：“你的口味還是偏甜。”
柳湘蓮更高興了：“你還記得我喜歡吃什麼！”
看著柳湘蓮的模樣，荔枝有些哭笑不得，心情也終於放鬆了一些：“今兒找你來，我還有件事情要請你幫個忙。”
“你在外頭奔走，能不能幫我看看，哪兒有合適的宅子。”
柳湘蓮愣了一下：“你找宅子做什麼？”
“我如今手頭上也存了些錢了，”荔枝說道，“想要買個宅子，無需太大，但是最好能夠有個門臉。”
柳湘蓮略微思忖了片刻，便明白了荔枝的意思：“你想開個鋪子？”
荔枝笑了：“你幫不幫忙？”
柳湘蓮自然是滿口答應。
“說起來，你給了我這麼多的點心，”就在荔枝要走的時候，柳湘蓮卻輕輕地拉了拉她的袖子，“我今兒也給你帶了個東西。”
荔枝心裡頭好奇，但是卻並沒有那麼的想要：“倒也不必，你雖然吃了那麼多我的糕點，但是你也幫了我不少忙，禮尚往來，無需多禮。”
“我都已經帶來了，總不能再帶回去，”柳湘蓮含笑道，“你不想看看嗎？”
假山縫裡，柳湘蓮離荔枝很近。兩個人之間只有短短的一點距離。月光映照下，荔枝莫名地覺得，不過短短一段時間未曾見，柳湘蓮變得愈發劍眉星目。站在這狹小的縫隙當中，也毫不掩飾他的一表人才。
柳湘蓮也注意到了荔枝的晃神，他微微怔愣了一下，旋即便衝著荔枝笑了。
荔枝被他笑的渾身不自在，趕緊撇開了眼睛：“笑什麼？”
“沒什麼，”柳湘蓮乾咳了一聲，將手伸進了袖子裡，“這是我給你帶的東西，你看看，喜不喜歡。”
說著，柳湘蓮將手裡的東西舉到了荔枝的面前。
荔枝定睛一看，卻是一朵珠花。
“這……這不是我的那朵珠花嗎？”荔枝愣住了，“不對，這支珠花和我的不一樣。”
柳湘蓮柔聲道：“喜歡嗎？”
荔枝接過珠花仔細地端詳了一會兒，一句話沒說，卻伸手拉過了柳湘蓮的手腕。
柳湘蓮有些奇怪，不過還是依著荔枝的意思，伸出了自己的手。
“……你自己做的？”荔枝盯著柳湘蓮的手看了半天，才憋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柳湘蓮的手上密密麻麻地滿是細小的口子，明顯都是不久前的傷。他本身長得好，一雙手也漂亮，骨節分明且瘦長有勁，然而這雙手，現在卻顯得有些慘不忍睹。
“沒什麼，我以前也做過，”柳湘蓮收回了自己的手，“我本身是個世家子弟，雖說如今家道中落，但是平日裡也是有些自己的閒暇興趣的。”
柳湘蓮突然說不下去了。
只見眼前的女子慢慢地抬起手，將那朵珠花簪在了頭上。荔枝用手扶著珠花，對著柳湘蓮輕輕一笑：“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