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媽媽帶著荔枝回家的路上, 一句話都沒有說。
荔枝也戰戰兢兢的, 她知道這回能夠遇到拍花子的，完全是因為她自己不好。但是趙媽媽這幅不做聲的模樣, 比拍花子的還要嚇人。
所以，當荔枝進了趙媽媽的家門的時候，還沒有等趙媽媽進屋, 荔枝便麻溜地一下子躥到了趙媽媽的面前, 十分不要臉地撲通一跪：“媽媽！我錯了！”
從屋子裡面出來, 正笑吟吟地迎接她們兩個的嬌娘愣了一下，不知道眼前是在上演什麼戲碼。
趙媽媽也被荔枝突如其來的一下搞得一怔, 站在原地回了回神才反應過來：“罷了, 今兒也不能全數怪你, 你起來吧。”
荔枝這才松了口氣，她從地上爬了起來, 對著趙媽媽討好地小：“好媽媽,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誰能想到呢……”
“今兒倒也是巧了, 正巧教你碰到了柳公子，”趙媽媽的表情有些出神, “他向來是個仗義疏財的性子, 頗具俠客之風，只是年紀尚輕，做事不計後果。幸好，還是叫我撞上了。”
荔枝忍不住看了趙媽媽一眼——趙媽媽怎麼對柳湘蓮的底細這麼清楚？
嬌娘什麼都不知道, 只是覺得又一次見到荔枝很高興。她上前來挽住了荔枝的胳膊笑道：“好妹妹，總算是又見面了，這府裡面近日裡可忙得很吧？”
荔枝點點頭，順水推舟：“是呀，要過年了，府裡面忙的腳都不沾地。”
嬌娘摸了摸荔枝的腦門：“今兒我下廚，近日裡那討厭的鳥兒不來了，也不用擔心飯菜會被糟蹋了，此番定教你大飽口福。”
荔枝笑眯眯地：“那我可就等著嬌娘姐姐的了。”
目送嬌娘快活地去了廚房，荔枝又訕訕地對著趙媽媽笑了笑。趙媽媽瞥了她一眼，只是微微嘆了口氣：“你隨我來。”
荔枝跟著趙媽媽進了屋子，趙媽媽關上了門，顯得有些一反常態。她坐在椅子上，眉頭微蹙：“你應當已經知道了，年後姑太太便會帶著林姑娘和林公子回揚州。”
荔枝點點頭，也沒有隱瞞趙媽媽，直接一口氣說了出來：“我思量過了，我想要跟著林姑娘。”
趙媽媽看了看荔枝，說話的口吻依舊不緊不慢：“沒這麼簡單，你不過是一個下人，從來都沒有下人挑選主子的道理。”
荔枝一哽，頓時有些張口結舌。
“你天生性子爛漫，在這府裡面幸虧是個三等的丫鬟，到不了主子跟前去，”趙媽媽說道，“不然的話，總有一天會因為衝撞了主子而被責罰。”
“但是林姑娘就不一樣了，一來林姑娘尚且年幼，二來……我瞧姑太太的身子，怕是不太好了。”趙媽媽在家的時候，說話和在賈府的時候完全不一樣，十分的口無遮攔，“你若是陪在林姑娘的身邊，賣身契捏在林姑娘手裡，將來少不得能夠早些放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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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枝內心有些震動，她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好媽媽，我……”
“我明白，”趙媽媽擺了擺手，阻止了荔枝繼續說下去，“不必多說。”
“你在寶玉房裡，等將來可人和媚人出嫁了，你少不得要被捲進晴雯和襲人中間，當個兩頭堵。”趙媽媽笑了笑，“便是現在也能夠慢慢看出來了，我瞧著襲人和晴雯，明面上都有些不好看。”
荔枝有些心虛——她其實幫著晴雯出過不少餿主意，就是不知道晴雯有沒有採納。
趙媽媽莞爾一笑：“就算是提了二等又如何？你今後跟在林姑娘身邊，必是能夠做到一等的。林姑娘是個好心人，你將來的造化，就看你自己了。”
荔枝聽著趙媽媽三言兩語就將利弊給剖析的一清二白，心裡面在感激的同時，也直犯嘀咕——趙媽媽從前究竟是個什麼身份？為什麼這麼毒辣的眼力和手段，卻屈尊在小廚房呢？
說老太太不信任她，偏偏每次去見那位三小姐的時候，都是派趙媽媽去，要說信任吧，卻也……只是淡淡的。
荔枝內心的好奇又一次不要命地膨脹了起來，而趙媽媽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知道荔枝心裡面在想什麼了：“不是說過了？不該你知道的別亂打聽。”
荔枝立馬就收斂了自己的蠢蠢欲動，還衝著趙媽媽無害地笑笑，彷彿真的是一個天真的小丫頭一樣。
趙媽媽笑罵了一句，沉默了一會兒又說道：“你若是真的想要知道的話，等你跟著林姑娘走了，臨走的時候我都告訴你。”
荔枝嘿嘿一笑，跳了起來：“我去給嬌娘姐姐幫忙！”
當天晚上，荔枝還是和嬌娘一起睡的，兩個人在被窩裡面拱來拱去，拱了半天之後，荔枝突然說道：“這麼長時間不見，嬌娘姐姐也長大了不少哎。”
嬌娘嘻嘻一笑：“是啊，我從前的衣裳都有些短了，娘說了，今年要給我做新的呢。”
“不，我不是說身高，”荔枝感嘆了一聲，“胸襟也廣闊了不少。”
嬌娘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荔枝在說什麼，頓時就鬧了個大紅臉，不過很快地嬌娘便又反擊道：“你便是羨慕的話，也要等個好幾年呢！”
荔枝輕哼一聲，閉上了眼睛，假裝聽不見。
偉岸的胸懷怎麼了？她以前也是擁有過的！
——
荔枝第二天隨著趙媽媽回到府中的時候，還沒有把個板凳坐熱，便被林家的丫鬟急急忙忙地拽走了。
那丫頭一邊拉著荔枝還一邊說：“昨兒瀟哥兒和姑娘沒有見著你，都沒吃什麼東西呢，你今兒可算是回來了，快些隨我去見姑娘和哥兒。”
荔枝莫名其妙地就被拉走了，她覺得也挺奇怪的，她又不是什麼吉祥物，怎麼林姑娘和林公子一天見不到她就茶飯不思的啊？
跟著那丫頭進了林家的院子，荔枝衝著林黛玉和林瀟行了禮，這才喘了口氣。等她詢問了一下之後，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原來不是林黛玉和林瀟多麼的想她，而是因為林黛玉和林瀟昨兒吃的是大廚房統一的飯菜，這幾日大廚房的飯菜是愈發的油膩膩了，林黛玉和林瀟全都嫌棄的和什麼似的，日常吃了一點，等著荔枝的加餐。
而荔枝則出門去了，所以昨兒的林黛玉和林瀟便沒能夠吃到那一頓加餐，所以才表現的有些蔫蔫的。
荔枝真的是不知道說什麼好：“這……這飯食總歸還是要吃的，姑娘和公子抬愛，到叫我有些受寵若驚了。”
林黛玉瞥了她一眼：“這又如何？不過是你的手藝比較和口味一些，除此倒是沒有別的，你也不用多想。”
荔枝訕訕地笑了笑：“那……那姑娘和公子想要吃什麼？我現在就去做？”
“這天怪陰冷的，不若……做個梅花湯餅吧。”林黛玉笑道，“也讓我刁難你一下。”
荔枝胸有成竹，只是臉上不露：“熱騰騰的湯餅？姑娘真會吃，既風雅又暖身子。”
林黛玉擺了擺手：“去吧。”
荔枝麻溜地就下去了，林黛玉見她走了，這才看向了自己的弟弟：“這下滿意了？”
林瀟緩緩地吐了口氣，哼了一聲，奶聲奶氣的，還是很可愛。
林黛玉其實都還好，畢竟她年紀大一些，能吃的食物也更多一點。荔枝昨兒不在，主要苦的是林瀟。
“也是怪了，在府中的時候，也未曾見得你有多愛那些吃食，”林黛玉對著林瀟說道，“如今來了京城，你卻開始折騰了。”
林瀟看了自己的姐姐一眼，沒有說話。
林黛玉不滿地伸出手，輕輕捏了一下林瀟的面頰：“這般模樣可不行，快些笑笑。”
林瀟癟了癟嘴，突然看著林黛玉說道：“帶走。”
林黛玉一怔，和林瀟相處了這麼久之後，林黛玉對於林瀟的想法也是十分瞭解，不過是簡短地兩個字，便明白了林瀟的心思：“這……荔枝畢竟是寶玉的丫鬟，哪怕是三等的，我出口討要，也不合規矩。”
“這又如何？”賈敏的聲音驀地響了起來，林黛玉和林瀟看向門口，只見賈敏帶著一眾丫鬟緩緩入內，坐在了上首的椅子上。
賈敏看著自己的一雙兒女，含笑道：“你出口要，自然是不合規矩的，不過若是我的話，便不會有什麼了。我瞧著，你們姐弟兩個倒是挺喜歡那個叫荔枝的小丫頭？”
林黛玉緋紅了臉，略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是怎麼的了，明明那山珍海味都是吃過的，偏偏荔枝的手藝，總叫人忘不掉。”
賈敏點點頭，若有所思：“一個三等的丫鬟，年歲也還小，既然你們喜歡，那便要了來吧。”
林黛玉立時笑了，林瀟則盯著賈敏看了兩眼，在賈敏注意到之前，迅速地轉移了眼神。
賈敏又和女兒兒子說笑了幾句，這才回自己的房間休息了。
只是在淨面之後，賈敏又問身邊的嬤嬤：“你說，這小丫鬟要了來，是放在玉兒身邊，還是放在瀟哥兒身邊呢？”
作者有話要說： 賈敏：是給我女兒當陪嫁，還是給我兒子當通房呢？
荔枝：我選擇跳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