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回家嗎?”
殷妙一時沒能接上話。
這樣的夜晚, 這樣的相逢,路德維希發出這樣的邀請,何嘗不是一種變相的挽留。
更別說就剛剛, 他還聲色俱厲地拒絕了一位主動要求跟他“回家”的美豔女人。
轉頭卻這裡眼巴巴地等待殷妙的垂憐。
殷妙根本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低頭盯著腳下的臺階,故作輕鬆地調節氛:“我為什麼要跟你回家啊?你家裡是條件比酒店好呢,還是位置離機場更近啊?”
路德維希緩緩走下幾級臺階, 轉殷妙面前。
遊離的目光無處可逃, 她被迫平視他認真的雙眸。
“殷妙, 你真的不明白嗎?”
“我所有的藉口, 不是為了求得和你多待一會的機會。”
“你現要連我的這點機會, 都一併剝奪嗎?”
殷妙攥了攥手, 心緒紛亂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路德維希的一句話, 讓她的心理防線全崩塌。
他乞求她, 求她這位仁慈的法官高抬貴手, 不要輕易判處他終身驅逐的罪名。
她嚥下心裡泛起的酸澀, 抬頭展露燦爛的笑顏:“那鑰匙給我, 你不是喝酒了嗎?我來開車。”
又虛張聲勢地不停嘰嘰咕咕:“不提醒你得有個心理準備, 我不太熟悉滬市的路,你不能嫌棄我開得慢, 更不能嫌棄我開得差, 不然我會分神的,萬一再被追尾……”
路德維希低眉望著她嘀嘀咕咕的樣子, 像是重新找回記憶中那個話癆又俏皮的小精靈。
他漾開一個很淡的笑容:“不嫌棄,隨便開。”
……
路德維希滬市的住址,和殷妙想象得並不一樣。
既不是他海德堡求學時獨門獨棟,環境清幽的洋樓別墅, 不是短影片軟體上經常刷的,動輒幾個億的頂級豪宅,是普普通通的居民小區,搭乘電梯上去,一層兩戶那種。或許唯一稱得上特別的,是路德維希住頂層,且把兩戶都打通了,營造出完全私密的居住空間。
他低頭輸密碼的時候,殷妙還研究電梯門邊新貼的垃圾分類告知書,以及樓道裡不知道什麼時候留下的,花花綠綠的陽澄湖大閘蟹宣傳單。上面的螃蟹看起來依舊肥美飽滿,紙張卻有些泛舊褪了色,邊角都微微捲起。
她忍不住感慨:“路德維希,怎麼說你好歹是個堂堂霸道總裁,沒想住得好接地哦。”
路德維希擰開門,請她去:“平時不怎麼來,可能裡面有點空。”
屋裡面積倒是很大,極簡風的設計,冷色調的家裝,整體環境營造出開闊通透的空間感,就是看起來跟售房處樣板間似的,冷冰冰沒什麼人,跟他以前海德堡的半山別墅給人一樣的感覺。
兩人繞玄關,兩戶打通的寬敞客廳,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覆蓋整面牆的超大觀景落地窗,窗邊有長條開放式的休息吧檯,坐上面居高臨下,能將滬市的夜景和外灘的燈火盡收眼底。
殷妙站明亮的落地窗前,腦海裡忽然就想起莫助理的話。
他說,路德維希以前一天能工作16個小時,不眠不休得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
哪怕去年開始接手華國市場,他的大分時間和精力還是都投入勒威的事務上,所以才會說出“平時不怎麼來”這樣的話。
路德維希從衣帽間轉出來,手裡拿著套換洗衣服:“洗完澡先穿這個吧,我的衣服。”
殷妙直愣愣地看向那套寬鬆的男士t恤和短褲:“我穿這個嗎?”
路德維希解釋:“我這裡……沒有女裝。”
殷妙有些尷尬,飛快地接:“那……行就穿這個吧。”
真是昏了頭了,要什麼腳踏車,給她穿的就不錯了。
要是路德維希真掏出條女式睡裙給她,那才是恐怖故事。
殷妙洗完澡出來的時候,路德維希已經換上家居服,坐落地窗前的吧臺上輕敲電腦。
他給的這件t恤領口太寬,褲子腰身老往下掉,根本卡不住。殷妙走幾步就得扯一下,扯住下面上面領口滑落,香肩露出一截;護住上面,褲子又不聽話地直往下掉。
總之就是上下失守,特別不合身。
她深一腳淺一腳,艱難地走窗邊沙發坐下,長長舒出一口。
安靜地欣賞片刻夜景,殷妙忽然毫無預兆地開口:“剛剛電話裡你說的那人是露西婭吧?她被調去東南亞市場,是你背後促成的嗎?”
長久的空白後,路德維希才低聲應道:“是。”
“為什麼呢?你很討厭她嗎?”殷妙不解。
路德維希從電腦裡抬起頭:“當年她去找你吧?”
殷妙點頭:“是,那場婚禮前,她和……一起來。”
路德維希似乎笑了笑,是笑意不達眼底。
“如果沒有她多餘的安排,或許我不會走那一步,或許……還能想別的辦法。”
其實他和殷妙都明白,他當時根本沒什麼別的辦法,就算露西婭不去找她,結局是註定的。
但她不受歡迎的出現,卻那個時刻將矛盾徹底激化,甚至直接點燃火-藥桶。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那卡特琳娜呢?”殷妙忍不住問出另一個人名。
路德維希合上電腦:“她已經結婚了。
殷妙猛地抬頭,眼神茫然。
“……不物件不是我。”
這大喘的,是要嚇死人啊。
她的動作太大,領口不知不覺中又滑下去一截,白皙精緻的鎖骨就這樣毫無防備地顯露出來。
路德維希看了一眼,飛快地轉頭。
“這位卡佩小姐,並沒有外表表展現出來得那麼高潔,至,她本人的私生活就很混亂。”
“我了大約兩年時間,蒐集她和多位議員行地下風月情的證據,家族會議時甩了出去,因為涉及的人員關係太錯綜複雜,連他不敢輕舉妄動。”
“聯姻,不是她想要掩蓋醜聞的手段已。”
“果然不一年,她就匆匆和其中某位公開戀情,但據我所知,剩下那些並不會輕易放她。”
殷妙的聲音很輕:“可是,你把她的秘密揭露出來,沒有想你要承受的後果嗎?”
以卡特琳娜睚眥必報的性格,敢於直接撕開這層窗戶紙的路德維希,又將面臨如何瘋狂的報復?
魚死網破,還是歸於盡?以及,失去完美聯姻物件後,他又要承受家族內如何的怒火?
路德維希平靜地望向窗外:“反正那時候我什麼都沒有,不會更糟了。”
“當他發現,沒有什麼能鎖住我的時候,害怕的人就變成了他。”
殷妙有好久沒說出話,靜靜地注視他的側臉。
路德維希轉身看她:“怎麼了?”
殷妙心情低落:“就是覺得,和以前相比,你經歷了太多,改變了太多。”
路德維希抿了抿嘴唇,神情變得有些小心翼翼:“那你會覺得不能接受嗎?”
“不會,”殷妙輕浮落地窗邊的吧檯,入手的觸感冰涼,激起一陣顫慄。
“其實幾天前我想通了一件事,一直沒機會告訴你。”
“路德維希,我原諒你了。”她一字一句地慢慢說。
路德維希了整整三秒的時間,才聽清她究竟說了什麼。
緊接著他的臉上露出一種,彷彿揹負陳年枷鎖的人終於得許可,無罪釋放的解脫。
他的聲音裡蘊含著難言的悲傷,充斥著無盡的喜悅。
“殷妙,我這一生,曾經做兩件最正確的事。”
“15歲我選擇了哲學,21歲我愛上了你。”
“我曾經以為這是一道選擇題,可當我面臨被迫放棄其中之一時,我才明白,你和哲學,我這裡本就是一體的,如果放棄哲學,我將失去愛你的資格和能力。”
“如果放棄你,我的全哲學將沒有任何意義。”
“我應該感謝你,感謝你的寬恕和寬容,讓我有生之年,還能重新擁有這兩樣東西。”
殷妙喉頭酸澀,視線止不住地模糊,一滴滾燙的淚落了下來。
路德維希眼神黯了黯,聲音輕得像囈語:“別哭,我心疼。”
他俯身下去,極盡溫柔地擦去那滴淚。
他離得很近,路德維希珍惜地捧著她的臉,殷妙簡直要沉溺他的眼神裡。
他剋制地低頭吻了她一下,殷妙沒有拒絕。
分開後,路德維希垂眸凝視她:“你今天沒喝酒,所以明天還會後悔嗎?”
殷妙羞赧地避開他的眼神:“不會,可是你喝酒了。”
路德維希的眼裡彷彿燃起寒夜焰火:“嗯,喝了一點,但是我很清醒,從來沒有這麼清醒。”
他說完這句話,再次毫不猶豫地低下頭。
路德維希太高了,這樣將她抵落地窗前纏綿,身上透出的強勢根本難以掙脫。
殷妙的腰肢被他單掌扣住,折成脆弱的弧度,下巴被他輕輕揉捏,脖頸繃成漂亮的直線。
貼身的衣服熱得像要燒起來,渾身上下都被路德維希的息包圍。
他涼薄的眼睛裡逐漸多了別的東西。
身後的玻璃很冰,他的溫度卻很燙。
殷妙好像處幾百米的高空之上,產生了難以抑制的暈眩感和窒息感。
路德維希剋制又貪婪,修長的手掌伸t恤下襬,貼她光滑細膩的腰側,卻又不上不下地停那裡,不再亂動分毫,唯獨力道越來越大,像要把她抓緊了,揉碎了。
最後是殷妙先受不住,艱難地撐胸口,把他推開。
重獲呼吸的瞬間,她喘得很厲害。
路德維希樣胸膛起伏,那雙綠色的眼睛深得像密林沼澤。
殷妙心慌腿軟,大腦因為缺氧思維短路,幾乎口不擇言。
“你,你幹嗎老親我?你底行不行?”
路德維希微怔,語速極慢地重複一遍這個問題:“我、行、不、行?”
殷妙恍然反應來剛剛自己說了什麼蠢話,著急忙慌地想要補救。
“不是!我是說……”
天旋地轉,落地窗前空無一人,殷妙被他抱臥室。
仰身倒深灰色的床單上時,殷妙蓬鬆烏黑的長髮鋪滿半張床,像是妖冶的人魚展開尾巴,散發出無盡誘惑。可那張通紅的臉依然清純,害羞帶怯地望著他,眼神水潤,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淚來。
路德維希著迷般摸了摸她的眼角,果然是溼的。
好像輕輕鬆鬆就能被他弄哭,隨便一擠就會沁出豐沛的淚水。
他不敢眨眼,生怕眼前的景象是他臆想出來的幻覺。
殷妙眼睜睜地看著路德維希摸了摸她的臉,然後……
然後單膝跪床上,居高臨下地俯視她,脫去自己的上衣。
寬肩窄腰,形狀漂亮的腹肌,窄長人魚線,她這次終於看得明明白白。
喉嚨忽然乾澀得厲害,她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然後伸出了手。
……
箭弦上的關頭,一纖細的手忽然顫抖著床頭櫃裡胡亂摸索。
“找什麼?”
“你……你沒有那個嗎?”
“哪個?”
“就那個、那個啊!”
路德維希的動作驟然停住,倒她身上沉重地平復呼吸。
“對不起……我家裡沒有,我出去買。”
他迅速起身,匆匆套上外套出門。
殷妙臊得滿臉通紅,默默拉高被子蓋住自己的臉。
十幾分鍾後,路德維希再次回來,剛剛的好氛圍被莫名中斷,兩人的表情都有點尷尬。
殷妙趴床上,翹著兩條小腿一晃一晃,盯著他臉上難得一見的不自然,忽然笑出了聲。
本來就是嘛,大家都是第一次游泳的菜鳥,新手對新手,她有什麼好緊張的?
路德維希笨手笨腳地那裡拆包裝盒。
殷妙不知道怎麼的,忽然就冒出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你會嗎?”
中是一門非常博大精深的語言。
有時候它表面陳述得是一個意思,內裡的含義卻是另一個完全不的意思,總之要是不能好好領會說話人真正的意思,就很容易變得沒意思。
不幸的是,路德維希的中造詣非常高,他聽懂了殷妙的深層意思。
正拆著薄膜包裝的手一頓,他抬眸看了殷妙一眼。
那眼神幽深嚇人。
“第二次了,你知道說這種話的後果嗎?”
殷妙很快就知道了。
原來就算都是菜鳥,人和人之間還是不一樣的,有的人生來天賦異稟,無師自通;有的人就像案板上翻著肚皮的魚,能任人宰割,予取予求。
不巧,她就是那條魚。
連綿不斷的潮汐沒海岸,殷妙渾身潮溼顫抖,像從海里撈出來的月亮。
路德維希抓住了他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