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宮門。
“六娘子，奴婢乃是江老夫人身邊的嬤嬤青苹，特領江氏車架來此恭候六娘子回府。”
一名盛裝打扮的中年女子，領著六七個小婢女，微微俯身行禮，態度卻不怎麼客氣。
江歡反應了好久，才想起來這聲“六娘子”大概是在稱呼她。
若按太陵江氏的子侄輩來算，江歡行六，確實是六娘子。
但她自幼在宮中長大，前世並沒有跟江氏族人打過太多的交道，真是差點記不起來她還有這種稱呼。
七年前，狗皇帝勾結外族，被世家們逼迫在溫泉宮“休養”，當時就被氣得丟了半條命去。
據手下人來報，他這兩天，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這樣一來，前世江氏送江慕婉入宮，生下皇子的計劃算是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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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並不意味著江氏會就此支援江皇后和如今是監國太子的蕭純。
江宗主的如意算盤敲得多響啊
江氏早就把主意打到南朝碩果僅存的三位皇子身上，他們欲將江氏女統統嫁入皇室為妃。如此一來將來不論誰登基，他們都可以支援懷有江氏血脈的孩子登上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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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此，江亮宗主前幾日鬆口同意了蕭紀本人對江婉瑩的求娶，只是林貴嬪與琅琊林氏那邊就不好說了。
至於另外兩位皇子，江宗主如此聰明絕頂，自然也早就安排妥當了。
這不。
前幾日，江氏以江老夫人思念江歡為名，匆匆將一貫嗤之以鼻的江歡從皇宮里弄了出去，真實目的是希望江歡能以江氏女的身份嫁入某位皇子府中。
否則，那江老夫人三生三世都對江歡不屑一顧，怎麼忽然就思念得快要病了呢。
江歡心中微諷，太陵江氏還真是鬼話連篇得連臉皮都不要了。
江皇后倒是想回絕此事，但江歡倒是想也沒想就答應了。面對江皇后的疑問，江歡扯謊說想回府探望阿爹與祖母，然則實際，她是想在江氏搞一件大事。
前世江歡掌權之後，無意間得知了太陵江氏的一樁秘辛。
若用得好了，或許可以一舉拆散江、文兩姓的姻親關係。
她正愁怎麼說服姑母讓自己上太陵江氏走一趟呢？沒想到他們自己就送上門來了。
如今剛好可以送他們一樁大禮。
為了方便自己搞事情，江歡刻意拒絕江皇后想要雲姑陪伴她一同去江府小住幾日的提議，轉而在平日裡伺候自己的宮人中，選了兩個最少不經事的小宮女。
小宮女名喚露月與葭月，露月活潑話多，葭月穩重話少，她們比江歡年紀大不了幾歲，服侍生活起居到還可以。
卻不足以令人安心。
所以江皇后堅持給她準備了一名護衛，據說武藝不錯，等到了宮門就可以見到了。
只是不知為何遲遲不來。
江歡左右觀望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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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月好奇地問：“郡主是在找什麼？”
江歡搖頭道：“沒什麼？”這個護衛怎麼回事，還沒正式當她的護衛呢，怎麼就遲到早退的了？
罷了罷了，總不能還讓她等他吧。
江歡徑直走向江氏車架，“有勞嬤嬤了。”
正在這時，她在車前見到了一名面容熟悉的青衣劍客。
垂首抱劍站立。
江歡一怔，這個人她可不要太熟悉，“你……”
青衣劍客頷首道：“在下楚青章，封皇後殿下之命，護衛郡主。”
江歡：“……”
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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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姑母說的護衛就是她前世的師父楚青章，這個護衛何止是武藝不錯，他都能帶著她在十萬大軍的包圍下，幾進幾齣了……
給她一個小郡主當個護衛簡直有些暴殄天物，防誰？太陵江氏內宅那群嬌滴滴的夫人小姐嗎？
江歡想想那個場面就有些好笑。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明明記得師父不是不慕名利，快意江湖，從不插手權貴之事的嗎？
平日裡不是酩酊大醉，就是神出鬼沒。
他什麼時候這麼正經地給人家當護衛了。
……
江歡故作不知內情，澹澹頷首，從他面前越過。待看到跪在車邊，充當人體墊腳石的奴隸和江家侍婢遞上的手時，不由愣了愣。
這是什麼規矩？
她掃了眼跪在車下的庶族奴僕。江歡鼻間輕哼，顧自掀衣抬步邁入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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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的青蘋目含鄙夷。
到底是庶族出身的卑賤之人，即便在皇后殿下身邊長大，也難改庶族天性，學得禮儀規矩連府中最下等的侍婢都不如。
但她卻不能不懂規矩，她可是江氏宗府裡出來的女侍，算是半個主子。
青蘋輕抬足尖，踩在奴隸背上，將纖纖玉指搭在小丫頭的掌心，施施然踏上另一輛車駕。
-
等到了江家宅邸，江歡被人引著前往江老夫人的榮盛堂，先去見過江老夫人。
誰知到了，榮盛堂門口又被告知，江老太太正在小憩，讓六娘子稍等片刻。
江歡挑眉。這大早上的小憩什麼小憩。分明就是有意將她涼在外面，給她一個下馬威。
江歡與江氏族人原本就不算親厚，見不見的，確實沒多大所謂。
更何況，她是來拆散他們的，又不是來加入他們的，憑什麼對他們忍氣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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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如此，那本郡主就不打擾老夫人休息了，先行告辭，不必遠送。”
青苹與另一位榮盛堂的嬤嬤，還未來得及出聲阻攔，江歡就如一陣風般，匆匆離去。
擋都擋不住。
青苹：“她認得府中的路嗎？”
嬤嬤搖頭。
別說，江歡還當真認得江氏宅邸的路。前世她帶人來抄家的時候，走過一遭。
江歡記性一向好得很，如此也能記得個七七八八。
姑母說，她在太陵江氏的這幾日會住在她未出嫁時的閨房——梵音閣。
江歡幾乎是熟門熟路地就尋到了。
此時的榮盛堂，坐滿了去給江老夫人請早安的江氏內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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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老夫人自然也是沒有小憩。
她們靜默相坐，一邊優雅品茶，一邊等著看被老夫人晾在外面的江歡的好戲。
誰知，兩位嬤嬤竟一齊急匆匆地進來了，臉色並不好看。
江老夫人放下手中茶盞，慢悠悠道：“怎麼，她連這麼一會兒都等不了？”
到底不是正統的名門貴女，就是粗鄙無禮。
“她若是敢鬧，便讓她跪著等。”
榮盛堂內，頓時響起低低的笑聲。
青苹嬤嬤擦了擦額間的汗珠，囁嚅道：“回稟老夫人，六娘子說不打擾老夫人休息，先……先行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