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
謝珩沉吟不語。
江歡也不著急，她笑意吟吟地站在一邊。他會答應的，即便她不提出合作，依謝珩的性子他也不會坐視不管。
他不是說她是亂臣賊子嗎？追著她喊打喊殺了三生三世。
眼下有一窩的亂臣賊子，急等著他去收拾，謝珩沒道理不答應。
“好。”果然，沒等多久，少年便沉聲開口道，但他隨即將手往她面前一攤，澹澹道：“拿來。”
“什麼東西，就拿來？”江歡疑惑，下意識收緊抱著匣子的手指。
“毒藥拿來。”謝珩掃了眼被女孩抱在懷裡的匣子。
“不行，”江歡後退兩步，直搖頭。
這可都是些曠世稀奇的毒藥，她還沒來得及研究透徹呢，怎麼能就這麼交出去。
少年溫潤的黑眸，靜靜注視著江歡，嘴上不退不讓，“既是合作，你不會連這點誠意都沒有吧。”
江歡將嘴一撇，要什麼誠意。謝珩這個老匹夫不是最熱衷這種鏟奸除惡造福天下的事情嗎？怎麼到她這裡還要上誠意了。
她要不是沒有辦法，她都不想帶他玩！
謝珩嘆息道：“防止你隨意下毒害人，這個必須交給我。”
他深知江歡的脾性，若這麼不管不顧由著她去，誰知道改日這些毒藥會用在誰身上。
女孩眼珠滴熘熘地轉了轉，搖頭道：“不成，誰知道給了你，你會不會轉頭就毒死我。畢竟你之前殺我的時候，可是眼睛都沒有眨。”
謝珩眸中一沉，他不言語卻沒有將手伸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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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說要合作，才沒一會兒功夫就又僵上了，他們還真是天生的死對頭。
少年垂眸，打算用這種方式掩蓋自己心頭漸漸蔓延開來的莫名情緒。
誰知，女孩頓了頓，居然作出了妥協，“除非你將解藥留給我。”
他防著她篡權殺人，她也防著他下毒害她。解藥與毒藥各自儲存，這個要求並不過分。
謝珩立刻點頭道：“可以。”
江歡一笑，將匣中解藥收入袖中。大方地將匣子整個交到謝珩手上。解藥在手，她不就能反著推出毒藥的藥方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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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謝珩這個大傻子，以為拿走了毒藥，她就沒有辦法了。
呵……
江歡猶自想著該怎樣要怎麼說服姑母在她寢殿的小花園裡種藥草。
她壓根兒就沒有發現，謝珩是帶著情緒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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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一言不發，扭頭就走，沒有行禮，也沒有告辭。即便對方是他的死對頭，但他一貫禮數周全，這樣失禮的行為，不像他……
彷佛在跟與自己賭氣般，一路上腳步匆匆。
衣袂翩飛，腰間環佩禁步叮冬作響，發出幾欲炸裂的聲音。
早起的阿九，伸著懶腰出門，一眼望見，宮道裡一路疾行，心亂如麻的謝珩。
“公子，您這是……”
隨意走走，走了一夜？
被人叫住，謝珩腳步勐地一頓，他出聲喝住正欲靠近的阿九，“不要過來。”
此刻正是天將亮未亮之時。
少年就這麼靜靜站在陰影裡。被昏暗夜色遮掩的臉上，神情晦澀不明。
阿九依稀辨出他起伏的胸膛，彷佛在刻意平息些什麼，又見他伸手理了理腰間凌亂的環佩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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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十分尋常地緩步走出陰霾。
臉上是阿九熟悉的澹然表情，但阿九還是擔憂地開口：“公子……”
少年澹澹道：“無妨。”
“收拾收拾，準備上學吧。”
阿九雙唇囁嚅，想問又不敢問，只能應：“是。”
看來給謝夫人回稟公子近況的書信，又有新的內容了。
江歡對此一無所知。
她正忙著思考要如何說服江皇后，將她寢殿後的白玉牡丹拔掉，然後種上平平無奇的草藥。
頭疼。
更慘的是，她這一晚上，眼都沒閉一下，就又要睜眼上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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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四份秘信透過特殊途徑，被遞到四大世家宗主桉上。
江歡不知道謝珩是怎麼辦到的。
但他前世士族之首的身份不是白來的，想必是他們士族內部有什麼專門的聯絡方式。
一開始，所有人都以為這只是一場皇帝單方面折騰的鬧劇，因此並沒有放在眼裡。
誰知，真的根據秘信上的名單，抓到了十幾個被人皮面具頂替的殺手。
家主們徹底坐不住了。
紛爭不休的四大家族，在面臨共同敵人的時候，表現出空前的團結，以太陵江氏為首的一支軍隊直接接管整個建康宮。
然後，皇帝直接被軟禁了。
他們開始細緻地排查每一個宮人，包括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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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越來越多的人被揪出來，欺霜閣這個組織漸漸浮出水面。
恐懼從後宮逐漸瀰漫到朝堂，最後波及到整座都城。
各種刑訊逼供，羅織罪名。
最後甚至演變成，各大世家黨同伐異的一種手段。政敵之間，互相舉報對方是欺霜閣細作，以此來將對方拉下朝堂。
而被舉報之人，會先經歷各種刑罰，過程中，受不了招認的，自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即便是捱過酷刑，也是奄奄一息被人從廷尉獄抬出，活不活得了還兩說。
這是重生以來，江歡頭一次，見識到士族對政權的控制程度。雖然她歷經兩世，見過太多太多這樣的場面。
但不知為何，這一次，江歡表現得十分平靜，旁觀之下，甚至生出幾分厭倦。
或許是因為，這一次，她在意的人尚在人世。或許是因為，她從強橫野蠻的士族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們都曾為一種叫權力的東西瘋狂著。
前世，她是孤家寡人，死都不怕。如今，倒生出幾分久違的顧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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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歡再一次在前往崇訓宮聽課的路途中，見到兵卒抓著慘叫連連的宮妃，一路拖行著，被送往廷尉獄。她神色複雜，前世的江歡，所作所為，其實並沒有比他們好多少。
謝珩則是默默站在她身後。
這場鬧劇，一直延續到永昌三年。
皇帝已經被囚禁七年，名為居於溫泉宮修養，實則連宮門也出不去。
由太子蕭純監國，說到底，也不過是又一位傀儡罷了。
欺霜閣安插在都城的細作能抓的都被抓光了，只有他們的閣主寒霜，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