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q 白羽的籃球（三）
有人說，老年人最不缺的就是回憶，年輕人最不缺的就是夢想。
午後兩點的烈陽如同發怒的火球，直射大地，整個校園都沉寂在寂靜中，不少同學還在午睡，沒什麼人在校園裡晃盪。正是一天最熱的時候，從指縫裡洩露出來的光線都讓人睜不開眼，到底怎麼能看到天空呢？
即使中午沒有空調，也還是跑來了。
白羽走出籃球館，想要抬頭看一下天氣，卻發現明晃晃一片，眼鏡片都是亮光，真的什麼都看不見……此時的她，完全浸在汗水中，汗衫完全黏在身上，只要稍微抬一下手，汗水就灑落在空中。腳趾很不舒服，因為是普通的布鞋，此刻整個腳都黏膩膩的，連抬腳都顯得困難。
“你那樣不是打籃球吧。”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相田麗子的聲音一反往常的嚴肅，“你簡直就是在發神經。那樣子的籃球，一個勁的消耗自己的體能，拼命的折返跑，不要命的跳躍投籃——你是完全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吧。”這幾天，白羽的打球愈發暴躁。簡直是到了不要命的程度。
呵，一如往常的聽不清楚呢。
白羽眯著眼，用手擋住天空，像是發呆一樣望著什麼。又是她，她到底要來幾次呢？不是已經把籃球場讓出來了嗎？喂不會是因為把籃球場地弄髒了所以總是看我不爽吧。就算用的是你們的籃球，但事後我也有好好擦洗吧——請你，放過我吧。
“你如果喜歡籃球的話，就不要這樣折磨你自己。也不要把籃球當做發洩的工具。”什麼聲音？幾乎聽不清楚。你把你的語速放慢好不好！你讓一個中國人聽外文是很痛苦的啊大姐！
“請你認真地聽我說話。”相田麗子終於火了。
“是叫相田麗子嗎？”白羽突然出聲，她的聲音彷彿來自很遙遠的地方，“打籃球什麼的，只是為了打發時間罷了。”
喜歡什麼的，真是奢侈的詞彙。
與其說是喜歡，還不如說是找安全感吧。陌生的地域，陌生的學校，陌生的人——只有這個她還熟悉罷了。
——就是因為不喜歡了，才會這樣對待籃球。
很多時候，年輕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夢想是什麼。不是沒有，而是不敢去想。只是稍微想一想，自己首先會成為第一個笑自己傻的人。
相田麗子眼睜睜地看著白羽的離去，即使是一米七的女生，那樣走得有點艱難的背影，依舊顯得很瘦弱。她眯起眼睛打量，“有戴護腕啊......”這麼說的話，很多天前白羽就一直戴在身上了。似乎是平時上課也沒有摘下來的樣子。而且打籃球穿長褲也很奇怪吧，雖然很寬鬆......
——真是奇怪的人。
還有，今天的動作，雖然很兇猛，但是依舊顯得很僵硬，無論是運球還是跳投，速度慢，動作停滯，跳躍高度小，簡直像是被什麼東西緊緊箍住了身子。看來，之前的自己，真的是看錯了。
相田麗子笑自己傻，為什麼要每天中午跑來看一個女生打球？就算真的有實力，也對籃球部沒有任何幫助吧。
只是，在她心中的某一小塊地方，也在期待著：這個女孩或許有什麼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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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就是這樣。
“日向，或許你說的對。”相田麗子慢慢關上了籃球館的大門，轉身的時候同樣被烈陽刺得眯起了眼。
“真是暴躁的天氣。”人的心情都跟著變壞了。
白羽很討厭下午的社團時間。其他人想幹什麼她不管，這個時候她只想趴下來好好睡一覺。中午的體力超支和疲憊如同潮水一般洶湧而來，整個大腦都如同被錘子擊中，暈乎乎地只想倒下。
如果前面這個可愛的女生不是同桌松原愛的話，她或許真的會一拳把對方打暈扔到櫃子裡一了百了。
“白羽醬，你這次可絕對逃不了了。必須跟我去找社團玩！！”
像蒼蠅一樣吵。世界上為什麼會有女生這種生物？
白羽已經暴躁到了一個境界，即使她的表情依舊呆滯，動作看起來稀疏平常，“我想睡覺。”
“你這幾天一直都是這種病懨懨的樣子！你的生物鐘難道是季節性的嗎？”這種亂蹦亂跳的女生，最大的一個特點就是容易走進自己的世界，“走吧，白羽醬——走啦！”
她一把扒住白羽的手臂，拖離了桌椅，“就算不去社團也好，到外面去逛逛吧。”
她可以罵人嗎！為什麼會有這種完全無視他人意見的女孩子！還是果然女性生物是無法溝通的嗎。
白羽低著頭，脾氣已經被壓成了彈簧，瞬間就有可能爆發。
平時看起來冷靜的人，一但爆發會天翻地覆的吧。
松原愛顯得很興奮，喜歡仗著白羽的身高做些小鳥依人的動作，腦袋在白羽的肩膀上一蹭一蹭的，她的嘴角勾起可愛的弧度，臉蛋也鼓了起來，紅撲撲地——走在校園裡，她突然輕輕出聲，“每次看著白羽醬一個人坐在那裡的樣子，就覺得受不了。”
明明是那麼好的女孩子，為什麼要一個人呢。
“白羽醬，你總是不接納其他人的話，會很容易老的哦。”松原愛做了個老年人咳嗽的動作，“就像我這樣。”
心彷彿什麼地方被敲動了一下——鼓鼓的，似乎馬上就要噴湧而出。
似乎是過了很久，白羽聽到自己微弱的聲音，“謝謝。”
她沒有資格生氣吧。在關心的人面前，沒有任何資格生氣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最近自己的脾氣真的很暴躁。
“如果要謝謝的話，白羽醬笑一個怎麼樣？”松原愛用兩隻手指拉開自己的嘴角，“就像我這樣，要看得見牙齒哦！”
白羽的臉瞬間黑了，果然，和女性這種生物是無法溝通的。連思維節奏都無法在一個頻率上。
“笑一個嘛笑一個嘛！”
“你好煩。”這或許是白羽到日本以來第一次這麼毫不掩飾自己的感情。
“切，好過分啊白羽醬。”松原愛抬頭，望著白羽的側臉抱怨，突然，她的眼睛睜大，愣愣地出聲，“白羽醬，你剛剛笑了吧……你剛剛一定笑了吧。”
少女的側臉半照著陽光，微微翹起的嘴角，如同沐浴在陽光下的笑容，意外的閃亮啊。
“呀~白羽醬你好帥啊！笑起來好帥氣好帥氣！！根本不像平時的幹物女啊！”松原愛花痴地扭動身體，捧著臉，“白羽醬，你再笑一個嘛笑一個嘛。”
靠——她果然和這個女人不是一個生物種類的！
很久以後，白羽都很慶幸，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國度，能碰上一個真正關心自己的人。
她不知不覺間，已經把自己封閉了那麼久嗎？
——她要學會慢慢站起來了。
就在這個時候，
“啊！好帥啊那個男生！是模特嗎？真的好帥啊！！”
“嗚哇！是黃瀨君啊！”
......
本還在旋轉一百八十度做海帶旋轉狀的松原愛突然動作一頓，突然神情一凜，嚴肅地轉頭看向白羽，“你剛剛聽到了什麼吧？”
白羽猛然覺得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果然，松原愛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猛地加速，“黃瀨君啊啊啊啊啊！等等我！！”
靠！這個力量，這個速度，這個爆發力，當小前鋒完全沒問題啊！絕對橫掃全場！
男人們你們都遜斃了。
事實也是如此，松原愛如同坦克過境一樣拉扯著白羽在女生群中飛快的前進，完全不管手裡的白羽是多麼的跌宕飄搖，“黃瀨君啊啊！我是松原愛啊！！”
身後的白羽幾乎是繃緊了神經，飛快地在一個女人又一個女人的防守壓迫中貼身過人，左腳轉動一百八十度，好！過了一個面相兇惡的一號，躍起，很好，又避開了一個趁亂踩腳的二號，猛地一個加速，很不錯，避開了一個混亂中衝過來的三號......靠！這難度係數也太高了吧。
白羽難得落下了麵條淚，望著身前橫衝無阻的少女，
我錯了，你當中鋒也是很合適的。
嘛，追星一直是個集各項競技之精華的一場運動。
當松原愛終於衝到了某閃亮少年的前面時，白羽的臉色已經枯黃如屍了。
“你好，黃瀨君。”
黃瀨望著眼前眼冒紅心的少女，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你好。”
“嗚哇，黃瀨君你好帥啊。第一次見真人，真的很高啊。皮膚也很好，嗚哇，黃瀨君原來你不是假的啊！”松原愛感動地撲向黃瀨少年，在千鈞一髮的時刻，一隻手牢牢地抓住了她，背後傳來了幽幽的聲音，“松原同學，請矜持一點。”周圍的眼神是可以具現化的。
“哦是的是的，女生不可以這麼主動，”松原愛一個晃神，拍了拍自己的臉，“黃瀨君，你好。我是松原愛，這是白羽醬。我最喜歡看你的比賽了。”
白羽一直狀態都不好，經歷一場速度與力量的爭奪後，她還有些恍惚，只覺得耳邊的聲音都已經混亂成一片了。迷糊中，她抬起頭看了眼罪魁禍首，呀——眼睛都被閃瞎了。
耳邊還有笑聲，
“松原也很可愛啊。”黃瀨禮貌地點頭微笑簽名，目光落在旁邊的白羽身上，“白羽醬要籤在哪裡？”呃？他幹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嗎？這個女生雖然表情呆滯，但眼神裡絕對有殺氣啊。
嗚哇！好恐怖，應該趕快離開去找小黑子的。
“黃瀨君是要去籃球館麼？”松原愛出聲了。
“是的，松原也要來嗎？”說這句話的時候，黃瀨看著前面一片拼命點頭的女生，突然覺得自己幹了什麼不好的事。
似乎聽到了什麼，一直萎靡的白羽突然抬起了頭，不標準的日語發音，一個字一個字咬下來的，“你是什麼位置？”
一副小白臉樣不要在這笑話籃球了。
嗚哇——這個眼神真的好恐怖！黃瀨一個退步，咽了一口口水，“小……小前鋒。”
白羽覺得自己的大腦一定是迷糊了，果然不能睡眠不足，她每次睡眠不足都幹了傻事。
黃瀨君的表情呆滯了一會，他剛剛似乎聽到了什麼。隨即再低頭，那個兇惡眼神的少女已經攤在松原愛的肩膀上了，看起來似乎很困。
果然剛剛聽錯了吧。黃瀨撓了撓頭，咧開個大大的笑容。
——別讓我在球場上碰到你！
嘛，果然是聽錯了。
嗚哇！等等，我是要去看小黑子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