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寒假過去之後，學校恢復了正常上課。
帝光已經被確認為夏季初中全國聯賽的東京區種子選手，等七月份能夠有資格直接參加初中聯賽，比賽的時候可以有輪空權。而關東地區剩下的學校隊伍則是繼續參加預選賽，這次是輪流積分制，來決出參加初中聯賽的資格，賽程要持續到四月份。
籃球部那邊的話，白金監督已經正式宣佈了我是新任的副部長，目前還沒有什麼人表示反對。毋庸置疑，這樣下去等虹村部長退部了我就會轉正成為籃球部部長。
“赤司，你對這次關東大賽怎麼看？”綠間跟我一起走在走廊上的時候問我。
我們下節課是體育課，正要去更衣室換運動服。
“沒什麼看法，雖然是最後的勝者，但還是暴露了很多不足。”我目不斜視地回答他。
不知道為什麼，綠間跟我走在一道的時候，以前還是並肩一起走的，現在他已經習慣性地落後我半步，一直跟在我後面，這樣更像是上下級的關係。我又不想轉頭跟他說話，走路還是要看路的，雖然這樣好像有點不太禮貌，不過反正綠間也不太介意這個，我也無所謂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沒有繼續接話。
我想到了當初決定的事情，我還在堅持著不想引人注目原則，在坐上籃球部領導人的位置之後，我需要找到能夠代替我成為球隊pg的球員，或者說可以自己培養一個球員出來……總而言之，最終結果是為了盡量減少自己出場機會，以達到不那麼受人矚目的情況。
這麼想著，我對綠間說道：“球隊需要變革……”
“什麼？”
“我們需要一個第六人，能改變球隊的第六人。”
綠間並不太理解我想表達的意思，我察覺到他心裡的想法變了好幾次，不知道他又在腦補些什麼。我的形象已經從“雖然缺愛但是依舊溫柔禮貌的名流之子”變成了“溫柔禮貌但是好像因為缺愛所以性格開始變化的名流之子”。我已經徹底放棄去糾正我在綠間心中的形象了。
赤司在想什麼？
雖然和以前好像沒什麼區別，但最近……好像越來越看不懂他了。
綠間看向右前方的赤發少年的眼神變了變，然後把所有複雜的思緒都斂進眼底。他頓了頓之後才問道：“你心中有合適的人選嗎？”
“看緣分，等到時候就會出現了吧。”我腦海裡模糊閃過一個念頭，很快又被拋到腦後。等這次全國大賽之後再來考慮這個問題比較好，憑現在球隊這幾人的實力，拿冠軍是沒什麼問題，但也不會輕鬆到哪裡去。我很快換了個話題：“對了，最近青峰去哪裡了？平時訓練好像沒有看見他。”
“青峰？他好像說一軍體育館太擠了，自己去另外的體育館練習了。”
“另外的體育館？”
“之前三軍用的那個，三軍結束訓練的時間比我們早，晚點的時候就沒人了。”
“不是說那個體育館晚上鬧鬼嗎，平時沒人的時候會傳來籃球落地的聲音什麼的，桃井跟我說有個幽靈在那裡打球。”
“有這樣的傳說嗎……”綠間皺了皺眉。“青峰不是最怕鬼了嗎，那他往那個球館跑什麼。”
“那就隨便他吧。”我對此倒是無所謂。“他都敢去那裡訓練了，那肯定就沒鬼了。”
其實說起來，籃球部打打鬧鬧還算有趣，雖然大部分時間這群小妖精都讓我覺得心很累。不過現在的部長是虹村前輩，真正心累的應該是他才對。
比如在部活時抓偷溜出去買零食的紫原，比如要沒收青峰藏在更衣室裡小麻衣的寫真集，比如勸告綠間別把大型幸運物放在球館裡……再比如現在——
“灰崎呢？”虹村雙手抱著臂站在場邊，一臉陰沉地問道。“灰崎那家夥去哪裡了？”
被問話的一軍成員明顯比較怕虹村，要知道虹村修造這個人，曾經也是出了名的不良少年。雖然平時虹村作為部長，好說話，人緣好，球技也出色，但沒人會忘記他的鐵拳教育。一軍成員戰戰兢兢地回答部長：“灰崎打電話過來說他感冒了，要請假。他說副隊長准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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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假？”虹村明顯是不信的，他冷笑一聲，扭頭看了我一眼。“赤司，你知道灰崎在哪嗎？誰給他準的假。”
“……”
所以為什麼要問我，難道我看上去像是和灰崎關係很好的樣子嗎，而且也不是我準的假。
不過我確實知道灰崎在哪，用千里眼的超能力看一下就知道了，不過我想虹村部長就算沒這樣的超能力，用腳趾頭都能猜得出來灰崎在哪。
——除了遊戲廳還能在哪。
我大概能知道為什麼灰崎最近頻繁翹掉部活，好像是因為他被女朋友甩了吧？就是那個有著一張大學聯誼女生該有的臉的美子同學。為了放鬆一下心情，所以他成天往遊戲廳跑，有時候還會翹課去打遊戲。
當然這些話是不能在虹村部長面前說的，畢竟大家都還是單身狗，無法理解灰崎這樣青春期為情所傷的想法。
“這已經是他這個月缺勤的第六次了。”虹村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成功讓周圍一片人都打了個寒顫。他捏了捏拳頭，發出咔咔的聲響，語氣卻更溫柔了。“啊，既然灰崎感冒了，我這個當部長的果然應該去探病吧？”
不得不說，虹村部長對灰崎的關注度甚至高過了對我的關注。
那是因為灰崎吊兒郎當的作風讓他彷彿看到了曾經的自己，也是這麼會鬧騰。大概是抱著要把人引上正途的想法，虹村部長對灰崎的管教愈發嚴格，反倒有點像灰崎的爸爸了。
所以當虹村部長把鼻青臉腫的灰崎帶回籃球部的時候，我是沒多大驚訝的。目光平靜地從灰崎那張幾乎連他媽都不認識的臉上掃過，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後那顆灰色的腦袋就被虹村部長的胳臂壓了下去，硬生生鞠了一躬。
“道歉。”虹村冷著臉訓斥道。
我知道這是虹村部長讓灰崎向我道歉，那句瞎扯淡的“副隊長准假”確實讓一些部員動了這麼點心思。
大概是屈從於虹村的淫威之下，灰崎委屈得像個小媳婦兒似的，彆彆扭扭地說了句：“……抱歉。”
“不只是向赤司，還有整個籃球部。”虹村說。“好好反省吧你這混蛋，現在給我去完成今天的訓練，不做完不準走！”
“……是。”
灰崎蔫了下去，沒精打采地拿了個籃球往場上走了。
不管怎麼說，我覺得灰崎這麼乖，全是因為他打不過虹村部長。
我站在虹村部長的旁邊靜靜看著場上一軍成員們的訓練，作為副部長的特權就顯露出來了，一般部長級別的都是站在場邊一臉高冷地監督部員，大部分時間不和部員混在一起。來聲援籃球部的女生們目光大多是看向青峰他們的，站在場邊拿著資料板的我感到無比輕鬆。有這樣籃球才能出色，能使出各種酷炫特技的球員，簡直就像一個移動注意力吸引裝置，或者說……我的擋箭牌？
總而言之，因為他們幾個，我的存在倒不是顯得那麼必要了。
“那邊的幾個，別偷懶！”
“是！”
“動作太慢了，你們是沒吃飯嗎！”
“……”
我目不斜視地繼續盯著場上的情況，耳邊是虹村部長的呵斥。所以當初我是為什麼才覺得，虹村部長是個好說話的前輩？
直到加入一軍開始訓練之後才發現虹村部長對籃球訓練方面苛刻到一定地步，不過這也在一定程度上保證了帝光籃球部的常勝。比虹村部長更為可怕的應該是白金監督，雖然平時看白金監督笑眯眯的，非常和藹親切的樣子，其實在本質上監督和空助是一個型別的人。青峰在第一次看到訓練單上的條例的時候，給白金監督起了個從地獄出來的魔鬼監督的稱號。
反正……眯眯眼都是壞人。
“赤司，你看見青峰沒有？”虹村突然問道。
“青峰？綠間說他在三軍的球館裡訓練。”
“你去把他叫過來，我找他有點事。”虹村擺了擺手，示意讓我直接過去。
我答應了一聲，把手裡的資料板交給了一旁的桃井。現在是一月份，外面還有些寒意料峭，球館裡不覺得有多冷，拉開球館大門的時候一陣寒風吹過來，我面無表情地思忖了一下要不要回去拿件外套。
“喂，赤司，趕緊把門關上，好冷啊。”二年級的井上離門口最近，剛好直面感受了一把春寒。他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穿著厚的運動長袖衫，只穿了夏天的無袖背心，被這麼一吹頓時打了個寒顫。
“這麼點冷都受不了，虧你還是打籃球的。”虹村斜了他一眼。“覺得冷的話就多穿點衣服，然後出去跑幾圈。”
“就是，你是不是偷懶了啊，剛剛跑完步我還覺得熱呢。”同為二年級的一軍成員幸災樂禍地附議道。“部長，讓他去跑圈吧。”
“走開啦，你就知道和部長一起損我。”
對他們吵吵嚷嚷的場景已經非常熟悉了，我點了點頭：“抱歉，我這就關門。”
“喂，赤司，穿上這個出門。”虹村拋過來一件白色的正選外套，看大小應該是他自己的。“別凍感冒了啊，小隊長。”
“部長已經偏心偏到沒邊了。”
“你知道就好啦，井上你這語氣就好像是被拋棄的小媳婦兒。”
“沒辦法，赤司才是部長的新寵啊。”井上哀怨地說道。
虹村對他們的調侃不為所動，轉頭就對他們呵斥道：“你們在閒聊什麼？還不去訓練？！”
“是！”
雖然虹村私底下非常好說話，人又仗義，會和部員們打打鬧鬧，但是在訓練和場上的時候，嚴格得完全就是兩個人。被訓斥過後，部員們放棄了閒聊，又投入了訓練中。
我來到那個傳說中鬧鬼的三軍球館的時候，裡面傳來球鞋摩擦地板和籃球落地的聲音，我推開門看到的就是青峰和黑子面對面在oneone的場景。
不知道這兩個人是怎麼湊上的，照我看來，籃球部一軍未來之星的青峰和籃球部三軍體力不足存在感微弱的黑子完全就是兩個極端。不管怎麼看，怎麼樣都不會有什麼交集吧？
青峰輕易地就晃開了黑子的防守，突破，然後把球拋進了籃筐。
很符合常理的發展，如果黑子能攔下青峰我才會覺得吃驚。不過剛才青峰進攻的時候做出的那個假動作卻是被黑子看穿了，只不過因為黑子本身跟不上青峰的節奏，就算看穿了假動作也來不及做出什麼反應。
“啊，赤司？”
“赤司君？”
兩人結束一球後同時停了下來，一齊轉向我。
“青峰。”我微微一頓。“還有黑子同學。”
青峰把籃球夾到肋下，單手撓了撓青黑的短髮：“你們兩個認識啊？”
“見過幾次。”黑子把水藍色的眼睛轉到我身上。“赤司君是來找青峰君的嗎？”
“虹村部長找他有事。”我言簡意賅地說明了來意。
“哦，我這就過去。”青峰看了黑子一眼，語氣低沉了些。“黑子，我剛剛說的事情……你再考慮一下。”
他把球扔給了黑子，然後自顧自走了出去，看得出他心情並不是特別好。我當然知道這是為什麼，只要簡單的讀心，就能從他們現在心裡想的內容裡知道他們剛剛發生了些什麼。
黑子要退部。
嘛，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青峰對黑子這麼上心，不過為了青峰這個“注意力吸引器”“擋箭牌”的心理健康，我還是幫他們解決一下這個問題吧。
“黑子同學。”
“是？”黑子有些茫然，他還抱著那個籃球。
“你是要退部嗎？”我明知故問。
黑子情緒立刻低落下去，不過是一個喜歡籃球的十二歲孩子，被籃球部指導老師直面說“不適合籃球部”“最好還是換個社團”這樣的話，肯定很傷心吧。應該說自己都在否認自己了，在籃球上是否真的沒有任何天賦，這樣的堅持是否有意義？
“我知道了。”
“什麼？”
“退部並不是強制性的，別人的看法並不是必要的。但如果自己都否認自己了，那你什麼事情都沒辦法做到。”
“……”
我知道黑子不會這麼容易放棄的，他腦海裡閃過的念頭不僅有“想繼續打籃球”，還有“青峰”以及一個叫做“荻原成浩”的人，是和人做出了約定所以完全不想放棄嗎？
我盯著沉默中的黑子看了一會兒，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薄弱的存在感……並不是缺點啊，這樣和作弊一樣類似於超能力的設定。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能為球隊帶來變革，取代自己位置的第六人嗎？
“並不是所有球員都像青峰那樣出彩，一個人的籃球是什麼都做不到的，每個球員都有自己存在的價值。我想……你可以換個發展的方向，利用你薄弱的存在感。”
“換個發展的方向？”
“我也只是給你提出建議，具體的方面你要自己好好考慮。如果有疑問也可以來找我。”
“……”
他在考慮了。
來吧，我想要的能代替我成為pg的第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