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天黑得特別快。
負責監視荀府的士卒，當時看到荀彧等離開府邸，雖有些疑惑，卻也並沒有太過在意。
他們派遣兩人跟著荀府眾人，直到看見對方出城，這才大驚失色。
其中一人留下繼續跟著荀府眾人，另外一人卻是急忙趕往大將軍府，稟告關羽。
那名跟隨荀府之人，乃軍中精銳士卒，擅長偵查、隱匿。
哪怕荀府也養著十幾位家奴，在離開的途中，都沒有發現那名遠遠跟隨的斥候。
來到十字路口，荀攸忽然讓眾人止步。
他說道：“我們順著這條路返回潁川，難保大將軍不會派兵追趕。”
言畢，荀攸先是往前走出百十步，故意丟下些許東西，這才才返回，目光放到了另一條路上面。
卻說張飛得到關羽命令，當即點齊五百騎兵，徑直奔向城門。
只是荀府眾人掐準了時間，他們剛剛離開沒多久，城門就已經關閉。
“我奉大將軍命令，有要事出城，爾等速速開啟城門。”
守城將校，自然認識張飛，檢查過大將軍手令以後，急忙讓人開啟城門。
城門厚重，想要開啟並不容易。
耽誤了許久，張飛才衝出城外，並且交代守城將校莫要關閉城門，大將軍馬上就到。
張飛帶領五百精騎奔騰。
由於負責盯梢的斥候，來回耽誤了不少時間，張飛調兵以及等待開城門，也花費了些許時間。
故此，他們此時已經和荀彧等人，拉開了些許距離。
好在張飛麾下騎兵，都乃雲中精銳，戰馬也是個中翹楚，很快就趕到了十字路口。
“荀彧等人返回潁川，肯定要朝那個方向離去，追！”
張飛指著前往潁川的方向，帶領五百騎兵呼嘯奔騰過去，剛剛奔出不遠，就發現了荀彧等人留下的東西，當即在也沒有絲毫猶豫。
然而沒過多久，張飛當即感覺不對，示意全軍止步。
“爾等在追趕途中，可有看到斥候留下的標記？”
左右答道：“自從過了十字路口，就沒有看到斥候留下的標記。”
“糟糕，中計了。”
張飛粗中有細，若非知道斥候在荀彧等人後面跟隨，恐怕真的要上當受騙。
可惜的是，那個緊隨其後的斥候精銳，卻是壞了荀攸的謀劃。
“速速折返！”
張飛縱馬返回，由於天色昏暗，果真細細搜查之後，在十字路口另一條路上，發現了斥候留下的標記。
“往這個方向追去。”
張飛留下一騎，負責在這裡提醒關羽，自己卻是帶著其餘士卒，往前面追去。
這次追擊，張飛明顯謹慎了許多，會不時下馬檢視斥候留下的標記。
半個時辰過去，張飛終於追上了那名斥候。
“將軍，荀府眾人就在前面。”
張飛就著皎潔的月色，遠遠看見前面燈火，不由眼神微眯。
他詢問左右：“爾等可知，附近可有小路，能夠繞到對方前面？”
一人道：“屬下知道前面有處小路，可以繞到前面。”
張飛聞言大喜，留下十幾人遠遠跟著荀府眾人，自己卻是繞道，趕在荀府眾人前面埋伏起來。
“文若，你可曾聽到了馬蹄聲？”
雖說張飛等人遠遠追來，並沒有太過靠近，荀攸仍舊察覺到了些許不對。
荀彧聞言，不由臉色凝重。
“莫非大將軍已經領兵追來？”
兩人對視，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奈，以及隱隱的擔憂。
不過二人等待許久，都沒有看到追兵過來，眼中當即疑惑更甚。
“先不管那麼多，我們還是繼續趕路吧。”
眼看等不到追兵，荀彧當即不再繼續逗留，催促眾人往前面趕路。
張飛離開沒多久，關羽亦是全身披掛，帶著兩百親衛縱馬追來。
十字路口，關羽遇到了張飛留下的士卒，將其帶上繼續追擊。
夜幕降臨，銀輝如瀑。
如今正值夏季，夜晚螢火蟲四處飛舞，蛙鳴鳥叫聲不絕於耳。
由於月光太過明亮，此時哪怕乃是晚上，戰馬速度仍舊不太慢。
沒過多久，關羽已經追上了張飛留下的十幾騎。
“啟稟主公，荀府眾人就在前面。”
最開始負責追蹤的那名斥候，看到關羽以後，急忙上前稟報。
關羽遙望著遠方火把的光芒，這才長長舒了口氣。
“諸位隨我上前，送送兩位大賢！”
馬蹄聲由遠及近，二荀相互對視，眼中都露出了些許無奈。
“文若，大將軍對你的器重，出人預料的堅決啊。”
荀彧聞言，卻是暗自苦笑。
這種看重讓人感動，卻也令人畏懼，不知是福是禍。
“荀令君可在前面？”
關羽縱馬追來，隔著很遠就出言詢問，聲音伴隨著馬蹄聲，在夜晚的田間不停迴盪著。
“荀彧在此，不知大將軍連夜追來，所為何事？”
到了這個時候，荀彧也知道自己沒辦法離開，索性坦坦蕩蕩站了出來。
“籲！”
赤兔速度極快，迅速在荀彧不遠處，關羽急忙勒住韁繩。
“承蒙荀令君贈薰香之恩，羽日間想要親自登門拜謝，奈何荀令君不在府內。”
“吾本欲明日再次登門拜訪，卻不想文若居然提前離開，只得追馬來趕。”
“卻是不知，文若為何又忽然棄官，不辭而別？”
荀彧笑道：“區區薰香，何足掛齒！”
“彧之所以離開，乃是因為故人有事，這才連夜趕去看望耳。”
看著對方那巨人千里之外的冷漠，關羽眉頭緊皺。
他深吸一口氣，而後鄭重行禮道：“如今叛亂四起，諸侯割據，漢室傾頹。”
“羽受先帝知遇之恩，恨不能以死相報，掃平寰宇，殺盡天下賊寇，匡扶漢室，讓百姓都能安居樂業。”
“然羽才疏學淺，徒有匹夫之勇，心有餘而力不足。”
“先生乃當世大才，羽懇請先生助我掃平天下，匡扶社稷，拯救黎明百姓！”
到了這個時候，關羽知道是自己最後的機會。
他索性也不廢話，直入主題招攬荀彧，語氣十分真誠，態度也十分誠懇。
言畢，關羽向著荀彧深深作揖，弓著身體不肯起身。
荀彧聞言，臉上終於有些動容，不過還是嘆道：“大將軍有匡扶社稷之志，奈何彧才疏學淺，恐不能相助，還望大將軍恕罪。”
荀彧眼神清澈，臉色古井無波，顯然態度非常堅決。
荀攸卻是在身後，悄悄扯了扯荀彧衣袖。
關羽抬起了腦袋，丹鳳眼微微眯起。
“既然文若去意已決，吾亦不好強求，只是天色已晚，先生可否隨我返回雒陽，改日再離去？”
荀彧直視關羽雙目，道：“我若執意要今晚走，大將軍可願放我離去？”
荀攸聽到這裡，背後已經冷汗淋漓，用力扯了扯荀彧衣袖，荀彧卻恍若未聞。
關羽臉色有些不好看，沉吟許久，終究還是說道：“我想留下文若改日再走，只是因為天色太晚，沿途恐有危險。”
“假如文若執意離去，羽自然不好阻攔。”
荀攸聽到這裡，臉上卻出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既如此，那麼在下告辭！”
荀彧作揖行禮，而後頭也不回指揮著下人離去，荀攸卻是不斷回頭望向關羽等人，心中有些忐忑。
“主公，要不要末將領兵上前！”
張繡來到關羽身邊，做了個抹脖子手勢，臉上滿是怒容。
關羽卻是搖了搖頭，道：“他們都出身名門望族，我若殺之，必然被天下人唾棄。”
“而且，他們也是聰明人。”
二荀安然離去，荀攸卻是有些不可置信的說道：“真沒想到，大將軍居然會放任我等離去。”
荀彧此時，臉上卻露出了些許失望之色。
關羽入雒陽以來，可以算的上是謙恭有禮，並不飛揚跋扈。
荀彧其實也想看看，關羽在明知自己才學的情況下，會不會任由自己離去。
“也許，大將軍只能為臣，而不能為君。”
荀彧如是想到。
他雖是謙謙君子，卻也知道一代雄主，必須要具備某些特性，就好比歷史上的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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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不算是一個好人，荀彧卻能甘願為其效力，不僅僅因為想要匡扶社稷。
因為荀彧知道，曹操身上有種雄主特質，哪怕這種特質在某些時候，顯得奸詐而不磊落。
為人君主，有時候也必須要無比果決，為達目的不折手段也在所不惜。
不具備這種特質之人，哪怕再有能力，終究也很難成為一代雄主。
丁原如此，關羽貌似也如此。
兩人這種缺乏果斷的性格，入主雒陽早晚被啃得不剩絲毫血肉。
荀攸此時，也發現了荀彧臉上的失落，不由猛然驚醒，指著荀彧半晌說不出話來。
“可惜了。”
最終，荀攸轉頭看向關羽離去的方向，喃喃自語。
二荀帶著府中人繼續前行，遠遠看到黑壓壓的一片樹林。
荀攸抬頭望去，就著月色隱隱看到許多飛鳥在林中盤旋，卻久久不肯落下。
見此一幕，荀攸不禁心中駭然。
“文若快看。”
荀彧舉目望去，也看到了飛鳥的奇怪舉動，再細細觀察過那片樹林後，嘴角不由露出了些許笑意。
“我本以為，大將軍乃謙謙君子，縱然我再三推遲，也會放我離去。”
“卻沒想到，居然在此設下伏兵。”
荀攸也收斂心神，笑道：“大將軍已經展露出了自己的度量，放文若離開。”
“前面可不是伏兵，乃是盜賊耳。”
“我等若繼續前進，說不得大將軍明日就要下令，捉拿截殺我等的兇手了。”
兩人對視，繼而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