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陽光普照,淒厲的慘叫卻讓人渾身汗毛直立,油然而生深深地恐懼。
若木在候閣差點嚇癱在地,雙手緊緊握在一起,仍是止不住顫抖的身子。一片壓抑中,聽到公堂上傳來馮植的聲音。
“來人,驗看。”
馮植讓左右將她的枷去了,以便她躺著舒服些。左右人皆是將手手伸的長長的,腦袋躲得遠遠的,眼睛能不看就不看。這時候的杜辛夷著實可怖,臉上一片血肉模糊,有些受不了刺激的可能直接就吐了出來。就連端端正正跪著的江離瞧見也禁不住震了震身子,滿眼盡是不可思議。
一個大夫模樣的中年男子佝僂著腰迅速跑上前,饒是見過許多奇奇怪怪的病人,這次也將他嚇得倒坐地上。擦了擦虛汗,蹲在旁邊,擔驚受怕地為她把了把脈,如是回稟:“回大人,只是暫時暈厥過去,並無性命之憂。不過應及時處理診治,不然臉部感染易引病。”
馮植點了點頭,先讓他退了下去,指著倒在地上的杜辛夷:“杜景胡,此人是何人?”
壓著他的衙役在馮植的眼神示意下將廷仗一抽,杜景胡一下癱軟在地。迅速匍匐上前,親自又給她診脈,直到確定真無性命之虞這才放心。卻是痛苦地閉上了眼,癱坐垂頭,不再有剛剛的自信神采,彷彿一瞬間滄桑了幾十年。
“杜景胡,此乃何人?”馮植盡數看在眼裡,俯身上前,再次壓著聲音重重地重複。
杜景胡不回。
馮植冷哼一聲,將官袍一撩,轉身重回公座,直到坐端頭上的幞頭不再動搖,這才嚴聲道:“你不說,那本官替你說!”
一聲驚堂木響起。眾百姓聚前,不發一言,生怕錯過什麼。
“此女乃是杜辛夷,杜家三小姐!杜家二小姐,名叫杜蘭扇!”馮植只覺一腔憤懣壓抑在心,難以排解,須得一吐為快,不理會杜景胡的頹然與驚顫:“杜家二小姐自出生便有怪疾,吸食人血。杜蘭扇屢屢偷跑出門,你找不到醫治之法,又怕他人發現,便讓杜辛夷冒充杜蘭扇,卻言杜家三小姐夭折,從此杜家只有杜家二小姐。杜蘭扇不能見光,只能晚上出來,這才有了杜辛夷夢遊一說。杜小姐房中有一暗室便是他們二人交替之時,另一人躲藏之所。正因為一切都是杜蘭扇所為,因而杜辛夷一切不知。杜景胡,可是這樣?!”
杜景胡依舊沉默不應。
“來人,帶杜蘭扇!”
話落,幾個衙役將一個被黑布裹住的東西帶了上去,看樣子是個單人的車牢。停在公堂前的橫街中間,四個衙役分立兩邊。
“將黑布取下。”
黑布一扯,光線猛地射進去,裡面本來安安靜靜的人立刻像是受到了什麼絕大的刺激,尖叫著在車牢裡竄來竄去,想要遮擋著這可怕的東西。杜景胡的視線從他們出來後就沒挪過注意力,此刻更是如臨大敵,騰地一下站起,飛身而去,撿起地上的黑布就要重新蓋上去。
掙扎的杜蘭扇就像發瘋的怪獸,雙手一使勁,生生將車牢的木欄給拔了,破牢而出。此時,她的雙目已經猩紅,不管不顧,見人就咬。馮植萬萬沒想到場面會如此失控,頓時後退半步,讓江離趕緊上。在江離趕到之前,杜景胡先救了一個人。杜蘭扇見公堂人似要厲害些,直直撲向公堂外攔著的百姓。百姓人群一時間嘈雜起來,倉皇後退。
見此,兩道人影齊齊提腿踏著柵欄直撲向杜蘭扇,將她擋回去。這兩人正是師尉和何三秀。馮植見何三秀又動了手,當即嚇得衝出去,好容易在公堂門口停住,不敢分她心。
杜蘭扇咆哮著,朝著何三秀就撲了過去。何三秀身子一轉,強勉躲過。
“師尉,馮夫人有身孕,你且保護好!”
戚荊緊張道。
師尉立刻改了方案,從圍攻變成保護何三秀。正當杜景胡和江離圍上來之時,一個不知道什麼東西砸在他們面前的地上,一陣白煙升起,模糊了眾人視線。
“有迷煙,大家小心!”杜景胡以袖捂鼻,緊忙提醒。但是他們多多少少都吸入了一些。
說話間,一道人影衝進了迷煙之中,找準杜蘭扇的位置,將其一挾旋身將離。又是一個什麼東西砸了過來,瞬間將煙霧消散。
若木站在公堂門口,還保持著扔東西的動作,一個輕功上前,憑著三腳貓的功夫,生生將那人拽了下來。那人反手就是一掌,將她重重打飛,快要撞到柵欄時,戚荊一個傾身探手將她接了下來。若木身子還未穩住,又是一口老血噴了出來,眼前開始冒金星。
迷迷糊糊中,只記得要喊住那人:“師兄!師父在看著你呢!”
正在纏鬥的七歸被這一句驚掉半步,只是這個縫隙,他和杜蘭扇便被人擒住。杜景胡似是反應過什麼,突然反水,偷擊江離一著,江離猝不及防躲向一邊。不知何處又衝出來一個女子,狠手將沒有準備的師尉推走。七歸趁此再次挾著杜蘭扇逃走。
江離、師尉和何三秀反應過來,卻是多了兩個對手。杜景胡和女蘿。
戚荊見事不妙,將若木交與戚子。出手直接攔住七歸的路,纏鬥間不忍道:“嫂嫂是不會答應你如此做的。”
“我只知道,她是師父還未見過面的女兒。”
七歸畢竟是帶著有一個人,沒有女蘿和杜景胡的幫忙,如何是逃不走的。與戚荊打了沒幾招,便被打回地面。眾衙役齊齊上前,廷仗相壓,將他們二人制住。戚荊銀針使出,打在他的穴位上,讓他如何也動彈不得。而杜蘭扇早就被那迷煙迷得昏昏沉沉的。
與此同時,江離他們三人也將杜景胡和女蘿壓跪在地。見七歸和杜蘭扇已被抓住,他們二人也沒了掙扎的想法。
若木歪倒在戚子和元棠兩人的身上,愧疚地低下了頭。餘光卻見一老婦人在盯著她,緩緩抬頭看去,對上一雙精光矍鑠的眸子,哪怕多了幾分蒼然。若木訝異地張了張嘴,又慌忙回過目光,生怕其他人發現她的小動作。事實上,也沒人在意她的情況。
馮植重振旗鼓,請了幾位大人回座,自己也端坐公座之上。惆悵擔心地看了何三秀一眼,這才重重地一拍驚堂木,發出震天響聲。
“將他們帶上來!”
七歸、女蘿、杜景胡、女蘿四人被齊齊帶上公堂,或跪著或昏迷著。杜辛夷仍舊在旁邊。若木也被衙役攙扶回公堂旁,就站在江離、戚荊、師尉和何三秀身邊,由何三秀幫扶著。
“你們二人又是何人?竟敢擅闖公堂劫囚?”
七歸和女蘿都一臉倔強冷漠,絲毫不言。
馮植見開不了他們的口,又轉向受傷了的若木:“若木,你且招來!”
若木慢吞吞地跪到他們後面,向後看了一眼,掃視一圈,跟那個老婦人確定過眼神,不由苦臉。搖了搖昏漲的腦袋,捂著胸口,跪著身子都是東倒西歪的。
“他們是我的師兄七歸和師姐女蘿。之前也跟大人據實都招了,他們曾受杜大夫的恩惠,為報恩便一個入了杜府,一個在外,暗中守護杜家。”
七歸和女蘿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沉默。雖他們對若木這個叛徒有千般惱恨,此時也順著她的聽了。他們不能護不住師父的女兒,還將師父搭了進來。杜景胡只是一直盯著七歸,又不敢置信地看著女蘿,最終露出深深的苦笑。
端坐在偏座的昌蓀皺眉看了戚荊一眼,未得到戚荊的回覆,卻好似明白了些什麼。在外面的戚子卻是躁動了起來,幾欲闖進去詢問。
“你們師兄妹倒是有情有義,可不是這樣做的。”馮植忍不住感慨一番。
“你們又是何必……”杜景胡喃喃道,忽又帶著一絲希冀,“那你們的師父?”
“師父已去。”七歸毫不猶豫道。
杜景胡雙目瞪大,久久不能回神。再僵硬地回過頭,環視一週,滿堂狼藉之氣未散,模樣慘狀的二女躺在地上。這一看,像是穿梭了幾十年,再回到那嫣然一笑。終是重重地閉上了眼。
若木不忍女蘿和杜景胡就這樣跪在一處卻互不相識,師父已經認不了自己的女兒,他們若再不能重逢便更是一樁慘劇,囁喏半晌不知如何交代。
“杜景胡,事到如今,你可要都交代了?”馮植再次指向杜景胡。
杜景胡慘然一笑:“是。大人所說沒錯。草民確實有兩個女兒,蘭扇自小有疾,不得不餵食人血。草民便讓辛夷做掩護。辛夷只知道二姐有病,便一直任勞任怨帶著假面裝著自己的二姐度日。直到各位大人來到戶縣,草民害怕辛夷說錯話,事情暴露,才將來龍去脈都告訴了她。所有事情皆是草民一人所為,蘭扇傷過人卻未殺過人,罪不至死,而且草民已找到醫治之法,只要用王大人府上的千年龍芝做藥引,蘭扇便會變成一個正常人,不會再造惡。還請大人酌情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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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景胡啊杜景胡,你心心念念地只有杜蘭扇,可有為你的小女半點憐惜?同為父母,何以偏心至此?你言以往皆是你所為,那王舒一案確是杜蘭扇殺人無疑!”
杜景胡還做著最後的掙扎:“不,大人……”
“來人!帶趙老二、小三子、生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