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連綿，偶爾幾座山峰凸出，甚是醒目。小巫山一片無特別高峰，山線平緩。
此時，天上烏雲逐漸濃重，整個山巒就像被蓋上了黑紗。
杜辛夷被放在地上，緩了好半天才回過神。江離方上前詢問。
“杜小姐，可還好些了？”
杜辛夷抬眼看他，依是驚魂未定的模樣，眼角還有淚光，不過已經恢復許多：“那洞中，全是屍骨……”
“屍骨？”江離嚇得一定，抬腳至崖邊便想下去一看究竟，轉身告知杜辛夷，“杜小姐，你且在這裡休息，容在下下去一看，上來便送小姐回府。”
說話間，杜辛夷感覺有雨滴滴在臉上。她向來能第一時間感覺到雨意。
忽然後悔出門不該嫌麻煩將女蘿遞的傘扔門口，不安道：“還是下次再來吧，下雨了。我剛剛在洞中扭了腳，雖緩緩就好，但是下山雨路難走，也確實需要公子幫忙……”
江離抬頭卻無感受到雨意，不過烏雲壓頂，確是麻煩，便點點頭，伸手取過藥簍背上。剛要扶她，她已站了起來，向他點點頭走在前頭，走起路來雖與平常無異但江離可以看出她的腳確實有些不妥。
此番下山，她的速度慢了不說，神情也凝重非常。江離跟在身後，時時看著她的腳下，生怕她踩錯。感受到他的認真，杜辛夷心中多有異樣，臉色微窘，低聲開口。
“適才，多謝。”
“小姐不必客氣，只是不清楚小姐為何要下那深淵？”
江離聲音清朗，聽著倒也舒心，初有的警惕之心也放下不少：“那深淵之下有株山花，對治臉有奇效，心中一直惦記，今日便想冒險探取。途中見著山洞，一時好奇便取繩進洞探看，不曾想……”
江離大概能猜出她為何今日敢下去冒險，倒也笑她單純，竟敢將性命大事交託給一個不曾相識之人。想起昨晌從馮大人那裡得來的線索，不禁又念，此女膽大卻單純，怎會是怒而存氣夜至報復取命之人？
不過，她冒命所為的心念之山花，竟是為了治臉。目光不禁放在杜辛夷臉上，上下細看，膚容姣好，不知何處有問題。
察覺江離的目光，杜辛夷介懷地偏了偏臉，淡淡道：“不是給我自己治。”
江離方覺冒昧，連忙道歉：“在下冒昧，還請小姐見諒。”
“無礙。只是有一事想問公子。”杜辛夷忽然停步抬眼看他，又是戒備之態，嚴肅道，“不知公子兩次跟蹤，所為何事？”
江離一時啞言，杜辛夷卻瞪目緊逼。
“你與昌公子我從未見過，也不曾做過什麼見不得人之事。”
江離與她相對，閉目沉了沉，肅顏道：“抱歉，暫時還不能相告。”
杜辛夷盯了他一會兒，發現已有點點雨滴落下，也不再繼續盤問，反正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果真下雨了，看來要淋著回去了。”江離也終於感受到雨意。
杜辛夷卻對他的話毫無反應，像是在想什麼心事。
走了不多步，大雨忽然淅淅瀝瀝下了起來。
杜辛夷只是頓了一下仍舊沒什反應。且不管她是否是嫌疑犯，此時她只是個女子而已。江離於心不忍，將外衫脫下，幾步上前遮在她頭上。杜辛夷也隨之停步，茫然抬眼，隨即恢復清明。
“雨越下越大了，我們還是找處地方避避雨再回罷。”
“早些回去免得家裡人擔心，淋些雨不礙事。你還是穿著罷，秋雨寒。”
杜辛夷面無表情，抬手從他手中取下衣衫，歸置一下重新放在他放下的手裡，抬步踩著泥濘，繼續小心前行。
江離看著她倔強的背影，握了握手中的外衫，幾步上前，重新支在她頭上。
“小姐糊塗了，總歸是要溼的，穿在身上也是溼的。習武之人體格要強些不說，若寒氣侵體得了風寒什麼，想必小姐也不會坐視不理。”
言語之間倒多厚臉皮，杜辛夷瞥他一眼，怕他為替她遮雨急趕悄悄放慢了腳步，嘴上卻不願輸他一著：“你也不見得聰明，這總歸是衣服擋不住雨。反能多穿一件便多穿一件，御些風寒。”
江離不禁莞爾：“能擋一些便擋一些。”
杜辛夷一時被他的笑容迷了眼，卻認為是雨滴矇眼，用袖子擦拭下眼睛，神情正經趕路。
兩人並肩而行，咫尺之間。
杜辛夷抬眼望著前方，想起昌蓀給她看的那幅美人卷。現在她才發現上面有什麼不對，那人的眉眼與她頗有幾分相似，應該說是她的這張臉。
“你們是來找人的？”
“在下只是個江湖人，路過此處。伯正賢弟應是來找人的。”
杜辛夷忽然一笑：“原來江湖人是這樣的。他找的母女是他的母親和妹妹？”
“在下不知，小姐可當面問他。對了，在下聽說小姐兄長一案另有蹊蹺，有大人想要翻案。”
“什麼？”杜辛夷激動轉身，腳下一滑向後仰去。
驚慌間，江離及時收衣攬住她的腰，她下意識地勾住他的脖子。
身形穩住，江離卻是低頭定定望著她：“小姐想必也不認為兄長是兇手吧？”
杜辛夷眼瞼垂下，漠然道：“可這就是事實。”
靜了幾秒，江離還未將她扶正。
杜辛夷疑惑抬眼，卻見他皺著眉頭上下打量她的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恍然間想起什麼，厲聲道：“公子可以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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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回神，歉意點頭，暫時放下心裡的疑問。
杜辛夷緊張站直身子，背對著他輕輕抹了抹臉上的雨水，心中暗道不好，慌忙道：“多謝公子，我們還是快些回去罷。”
“小姐!”
山下傳來女蘿的呼喊，杜辛夷像是抓住根救命稻草，大聲回應，腳下不停卻極為小心，希望可以早點下山。江離在後面步步緊跟。
“女蘿。”
杜辛夷一看見那個纖細的身影便直衝而下，躲進她的傘裡。忙將她遞過來的斗篷披上，戴上帽子，隱於黑暗之中，又抬手用袖子遮住半張臉，看似閨閣女子掩藏之態。
江離對杜辛夷的行為既覺正常又覺有些問題。
思忖間，女蘿拿著多帶的那把傘冒雨至他身前，將傘遞給他，神情淡漠語氣也是淡然聽不出感情：“多謝公子護我家小姐。”
“多謝。”江離忽視掉她眼中的警惕，忙接過傘撐開，使女蘿免多受雨淋之災。
“藥簍我帶回去就好。”
江離點頭，取下給她。看她們二人行色匆匆，他猶豫一下，還是不再跟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