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以青便被淅淅瀝瀝的聲音吵醒了,一夜無夢,顯然,那句八哥鳥說的話並沒有給她帶來太大的困擾,自己本就是記不得太多瑣碎的人呢。
她推開窗子,眼前,充滿天地間的是一片雨簾,雨勢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連續的雨滴從房簷低落,淋溼了她放在窗稜上的手指,涼涼的水滴驅趕走了她的睏意,她不禁彎起嘴角,這樣爽快的雨真讓自己喜歡。
院子裡的那棵槐樹在雨中舒展著腰肢,每一片葉子都經受著雨水的洗禮,愈發顯得青翠欲滴。
以青看著那樹底下的竹椅子被雨水浸地發暗,不禁有些遺憾,等到雨停了,可得晾上好一陣才行。
怎麼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麼呢?
以青捧起銅盆中的清水,洗著臉,腦中卻快速的轉著,少了什麼呢?
“啊!”
以青顧不得濺入嘴裡的洗臉水,忙從臥室的門出去,往堂屋外跑去,邊喊著:“我的鳥!”
糟糕!
忘記拿傘了!
以青剛衝入雨中,又立馬折了回來,饒是這樣,身子也被雨水打溼了大半。
“姑娘這是怎麼了?這大雨天的有什麼要緊的事吩咐我去辦就行啊。”
說話的正是孫媽媽,她一張圓圓胖胖的白臉,堆著笑,提著食盒撐著傘,沿著屋簷快步走了進來。
“孫媽媽,來得好早啊。”以青客氣地打著招呼。
“哪裡是我來得早,是姑娘們起的晚了些,肯定是昨晚的雨聲太大,打擾了姑娘們睡覺。”
孫媽媽邊說著,邊利落地在桌子上擺上了四疊小菜,並兩個饅頭,兩碗稀飯。
以青回屋取了毛巾,自顧自的擦起了頭髮,卻被孫媽媽一把奪了下來,憨聲笑道:“怎麼好讓姑娘自己動手呢?”
這宅子有個後門,小小地,僅僅能容納一人透過,為了方便孫媽媽來做飯打掃,便配了一把鑰匙給她。
她的背景石亨早就調查清楚了,只有一個兒子,社會關系簡單的很,為人淳樸熱情,很能勝任這份工作。
以青不自在地扯了扯毛巾道:“沒關係,我自己來吧。對啦,孫媽媽,你看到我的鳥了麼?”
“鳥?”孫媽媽忙笑道,“可巧,我來的時候,正看它在樹底下掛著呢,想來是姑娘昨晚忘記收起來了,還好,那時雨還沒有澆透樹葉呢,那黑漆漆的鳥只是冷了些,卻沒溼了翅膀,我放在廚房了,讓它暖和暖和。”
“太好了!”以青萬幸道,“多虧了您!辛苦了!”
說完,她便想去叫馮王平出來吃早飯,卻被孫媽媽按在了椅子上:“姑娘年輕,模樣標緻,卻惜老憐貧的,真是難得啊,不知道將來哪個有造化的人家能娶了您呢?您呀,肯定不會像林家小妹那樣命苦的。唉,姑娘您都不知道啊,那葉兒從小是我看著長大的,生的雖不如姑娘,但也是個招人疼的,可惜啊,攤上了那愛錢的爹孃啊……”
以青看著她面上的愁容,不忍打斷她,卻聽到“吱呀——”一聲,馮王平的臥室門開啟了。
馮王平仍穿著昨日的鵝黃色衣衫,髮髻卻沒有散亂,如新的一般。
她緩步走到椅子旁,便慢條斯理地喝起了稀飯,滿滿一碗稀飯下肚,方說道:“講什麼呢,這麼熱鬧?”
“沒,沒講什麼……”孫媽媽斂了笑,她一向是有些怕這個總做男裝打扮的姑娘的,因為這人面上總是冷冷的,說的話裡面也總是夾槍帶棒,不如另外這位姑娘和氣。
馮王平不以為意,對以青說道:“你去不?”
去哪兒?
以青看著她頭上仍帶著那支梅花樣式的攢金流蘇,微一思量,便知道她說的是駙馬府了,她是要以駙馬爺義女馮平的身份過去的。
想著孫媽媽還一臉殷勤地給自己盛稀飯,以青不好明說,思量道:“反正我也沒什麼事兒……哎呀,可是……”
以青忽然想起來,昨晚上石亨讓自己在家裡等他,他會帶關於齊中遠的訊息來,自己若是走了,錯過了他可怎麼辦呢?
再說,此刻形勢未明,也不好貿貿然地再出去了。
馮王平只當她不喜歡,也不勉強:“那我自己去好了,不過,得僱頂轎子來啊。”
“可是,雨下的這麼大,今天一定要去麼?”以青看看外面的雨勢,擔憂的問道。
“快刀斬亂麻,此事宜早不宜晚,萬一讓衛林搶了先,我不是白走這一遭了麼?”馮王平決心已下。
“那好吧,我先幫師父化妝打扮一下,然後再去僱頂轎子。”
以青說著,便把馮王平拉往自己的房間,開啟妝奩,一層層的給她的臉塗抹了起來。
馮王平也不拒絕,想著自己的新身份,不禁坐直了身體。
裝扮好以後,以青看了看馮王平的裙子,回身從自己的櫃子裡拿出一件天藍色的背子,笑道:“哪有侯府千金總穿同一件衣服的道理?”
沒等馮王平反應過來,以青就已經做主替她換了一件衣衫,然後又拿過一件白色披風來,鎖邊時繡花紋,正是昨日石亨送來的那件。
馮王平本能地想拒絕,卻被以青以為她嫌麻煩而按住了手臂,“師父,今日天涼,穿這件正好禦寒。”
馮王平不自在的目光掃過以青的梳妝檯,看到了一張烏漆墨黑的紙,皺眉道:“什麼東西?垃圾也留著麼?”
“啊!”以青也看到了,才想起來昨晚上於冕來過的目的,忙笑道:“唉,還不是於哥哥麼?”
“他又來了?”馮王平挑挑眉。
“嗯,昨晚上啊,也不知道他怎麼那麼多的時間,總往這裡跑,軍醫隊伍裡缺了你和我以後應該更忙才對啊?”
這個傻小子,還有,這個傻姑娘。
馮王平抿抿嘴,問道:“他來做什麼?出了什麼事情麼?”
“沒什麼事兒,於哥哥說這是師父原先開的方子,但是讓墨汁弄黑了,想要重新來討一張。”以青哭笑不得地說道。
馮王平嫌棄地看了看,撇嘴道:“鬼才知道這是哪張方子?等他下回來問清楚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得走了。”
以青攜著馮王平的手來到堂屋內,卻正好碰見孫媽媽剛收拾好碗筷,孫媽媽訝異地叫道:“姑娘這麼一打扮真是好看多了!好看!好看!”
一連說了三個“好看”,再配上她誇張的表情,連馮王平略微嚴肅的臉都變得柔軟了。
以青也笑了,淘氣道:“孫媽媽一向誠實可信,她的話肯定沒錯。只是,還下著雨,咱們上哪兒僱轎子去呢?”
石亨也沒告訴自己轎伕的聯絡方式啊!
就好像在現代,自己想去打車,卻在一個無車可打的荒郊野外,手機又該死的沒電了。
“……若姑娘不嫌棄,我兒子倒認識那抬轎子的。”孫媽媽插嘴道。
“你兒子?”以青聽後,便認真地看著她的臉,問道。
自己從未仔細端詳過孫媽媽的長相,此次這麼近距離的觀察著,怎麼卻覺得越來越眼熟呢?
嗯?怎麼回事?
馮王平注意到以青的異樣,也問道:“你兒子能很快到這裡麼?也在這附近麼?”
“姑娘不知道,我家和林家是多少年的老鄰居了,我的兒子本來是給林家打雜工,前些日子卻不知道因為什麼不再去幫忙了,另找了抬轎子的活,問他他也不說;我呢,為了給他娶媳婦,也就一直這麼忙活著……”
以青看到她絮絮叨叨的架勢,看著她圓圓的臉,心中納悶,連忙打斷她:“孫媽媽,你兒子長得什麼樣啊?”
“哎呦,不怕姑娘笑話,說起來,他可長得俊啊,跟我年輕時候一模一樣,圓圓的臉,高高的鼻子,大大方方的,英俊著呢……”提起自己的兒子,孫媽媽就笑得合不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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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青的臉色卻沒有那樣明朗了,她又仔細的打量了孫媽媽的長相,湊到馮王平的耳朵邊,小聲肯定道:“昨天那個賊,就應該是孫媽媽的兒子了。”
“嗯?”馮王平皺著眉毛,同樣小聲道,“那可不能引狼入室啊!這麼大的雨,看來只能步行了。”
“那哪行呢?這要是一路走過去,再好看的妝都會花的,再漂亮的衣服都會髒的!”
“沒事兒,我不是有披風麼!”馮王平說著,把披風往身上緊了緊。
披風?
這不是石亨送的披風麼?
以青忽然想起一事來,調皮一笑,拿過孫媽媽的雨傘往院子裡跑去,站在槐樹底下,朝四周大聲喊道:“我要僱頂轎子!”
馮王平像看瘋子一樣看著她,這是做什麼呢?
跟誰要呢?
老天爺麼?
來不及阻止,卻見以青又連續喊了三聲:“我要僱頂轎子!我要僱頂轎子!我要僱頂轎子!”
然後,又頂著雨一路小跑的跑了回來。
“你剛才幹嘛呢?”馮王平不解地看著她,一手摸向她的腦門,“也沒發燒啊?說什麼胡話呢?”
“不是胡話,是咒語。”以青神秘一笑,“咱們等一等,看靈不靈吧?”
不過一刻鍾的時間,有人叫門,居然是昨天的那一批轎伕。
馮王平站在門裡,打著傘納悶地看著她,想了想,忽然瞭然一笑,拍了拍她的腦頂:“你這個精靈鬼!”
以青吐著舌頭,心裡這個美啊,原來,暗哨這麼好用呢!跟電話差不多啊!不錯,不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