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已經辦妥了。"
雷震點頭，"務必等人將腹中的孩子生下來。"
"是。"
此時天色已經微微涼，雷震帶著下屬往客棧走去，看見路旁梅花開得正盛，便折了一支藏在袖中。
客棧大堂靜悄悄的，從那天白無常發飆後就沒有人再敢到這裡了，他覺得倒也清淨。
上樓，走到黑白無常居住的房間，準備敲門的手卻停在半空，他不確定鬼會不會睡覺。
"什麼事？"門內傳出白無常的聲音。
"白姑娘，你好些了嗎？今日外出見梅花開得正盛，便折了一支與你。"他側著身子，將門推開一個小縫隙，將握著梅花枝的手臂伸了進去。
梅花枝被接了過去，聲音傳來，"倒是挺好看的。"
"你喜歡便好。"他低聲笑了笑，平常嚴肅剛正的臉上多了幾絲柔和。
房間裡，白無常把玩著手裡的梅枝，覺得挺喜歡的，手中梅枝被抽走，黑無常捻下一朵梅花，側身插在她耳鬢後。
白無常跳起，快樂的在他嘴角落下一吻，笑眯眯的，"這是謝禮。"
"走吧。"他淡淡道。
兩人下樓，雷震早就等著了，見到她居然把梅花帶上了，心裡高興得不行。
黑無常掃了一眼，不經意道："今天倒是無人。"
白無常那麼關注他，自然把這話聽得一清二楚，杏眼看向掌櫃的，"去把村民都叫來，坐滿這個大廳為止，如果有人不來的，你就說我等下親自去請他們。"
掌櫃屁都不敢放都不敢放一個，怎麼敢得罪這個女魔頭，立刻點頭哈腰的出去叫人了。
黑無常語氣微微加沉，"你答應過我什麼？"
白無常眨眼，"我沒有生氣啊，只是請村民們幫一個忙。"
看完全程的雷震無奈，"白姑娘，您對黑先生似乎十分好？"
"那是自然，我喜歡他，當然要對他好。"白無常說得自然，下意識去拉黑無常的手，後者卻躲開了。
一瞬間，空氣都凝重起來，雷震甚至擔心她忽然生氣，會把這客棧毀了。
白無常只是愣在當場，她確實在生氣，胸腔裡有抑制不住的怒火，她不能容忍黑無常的拒絕，哪怕是一件小事，頭髮無風自動，梅花被卷到地上。
黑無常彎腰，挽袖將梅花撿起，走到她面前重新幫著別上，"剛不是說想喝粥麼？"
戾氣忽的消失，白無常點點頭，眼睛也彎了彎，"要吃。"
小二顫巍巍的走上來，"抱歉客官，這店裡沒有煮粥的各種食材，因為大雪封山，暫時下不了山。"
雷震趁機道："白姑娘如果想吃的話，雷某願意效勞。"
白無常趴在桌上，"不用了，反正我是鬼，不吃也沒關係，只是一時興起罷了。"
身旁衣袖攢動，黑無常起身，朝她伸手，"不是想吃麼？那便去山下一趟吧。"
路口，雪已經完全被封住，雷震苦笑，"看來以凡人之力還真的難以辦到。"
"我們自個去就行了，你不是還有人要守護麼？"白無常看似不經意的話卻讓雷震一陣，對方一定知道了他要做什麼，而兩鬼差不阻止，難道他們要辦的事也和他要辦的事一樣？再一看，兩鬼差已經小時在茫茫白雪中。
山腳下，閉塞的小鎮迎來兩個俊朗嬌媚的男子女子，路上的人自然多看幾眼。
幾名書生打扮的人特地偷偷掃了那穿白衣，十分出塵的女子，暗想是哪家姑娘生得如此標緻。
白無常很不開心，狠狠瞪著在路邊不好好賣胭脂，卻在偷偷打量身旁人的女子。
察覺到黑無常的視線一直落在沿路走過來的一個女人身上，她吃味了，踮起腳尖伸手把他的頭轉回來，"你再看我就上去把她的臉蛋弄花。"
黑無常面色微變，"何時你也變得喜怒無常，還說出這種惡毒的話。"
她冷笑，"那你說我敢不敢？"說罷身形一閃，人已經往那女子身邊閃去。
就在她要一爪子抓向女子面龐的時候，識海忽的震一下，她有些詫異和迷惘，剛才為什麼那麼想讓這個女人死？她在想什麼，怎麼會有那麼惡毒的想法？
就是她這一愣，黑無常才有時間護在那女子面前，伸手扣住她的手腕，"你還真的下得了手？你忘記自己的身份了？"
迷惘消失，憤怒重新席捲上心頭，她冷冷看著那女人，"下一次你可就救不了她了。"
黑無常深呼吸，似在平緩心中怒氣，"你看她身後。"
女子害怕的站著，那個女人的眼神太過於嚇人，對方一掃過來，她立刻低頭。
白無常快速掃了一眼，"沒我好看。"
聽到這近乎幼稚的話，黑無常的怒氣反而消了不少，"你看她的後面。"
她又定眼一看，這才發現女子身後跟著5個鬼魂，這倒是比較少見，平常魂魄跟著一個人，幾乎都是與這人有某種聯絡，一下子跟上5個，倒是十分少見。
黑無常鬆開，"我並不是在看她的容貌，而是在看她身後。"這點倒是真的，如果不是白無常忽然衝出來，他根本就沒注意對方長什麼樣。
面前女子怕得要死，本來心儀於這個黑衣男子，此時唯一一點傾慕之心也被嚇得魂飛魄散，顫顫巍巍問，"我···可以走了嗎？"
白無常杏眼一轉，"我說過不再輕易生氣，但還是生氣了，這是我不好。"
她看向女子，忽像唸書一樣大聲道："這位姑娘，剛才唐突了，我道歉。"
黑無常繃緊的臉因為這道歉徹底繃不住了，嘴角彎了彎，不過他站得比較靠後，白無常沒看到。
兩人晃晃悠悠的，直到日下西山，白無常才意猶未盡的準備回到山上，忽的天搖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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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鬼神等超脫於凡世的人不會感受到這種顫動，行人只覺得這天似乎是更冷了，不僅加快步伐。
土地都被震了出來，扶著腰肢哎呦呦的叫著，對著黑白無常鞠躬。
還未問何事，在最後一縷夕陽退下的時候，街道的勁頭出現百鬼夜行。
明明不是鬼節，卻又如此眾多的鬼魂聚集到一處，這些鬼魂十分安靜，默默的朝著山上的路挪動，見著黑白無常才有騷動。
"百鬼出行，一定有鬼子要出生。"
鬼子，天生甚陰，不詳，可以作為轉嫁災禍的媒介。
黑白無常趕到氣息波動的破廟，雷震已經在那裡等候，見到黑白無常，臉色只是微微一變，但沒說什麼。
雷震與其下屬都是男子，自然不會進去，都守在門外，黑白無常沒有這禁忌，直接穿門而過。
破舊的大殿上，女子蹲在柱子下，背靠著柱子，身下已經是血汙一片，肚子高高聳起，偶爾還能看見寄居在裡面的鬼子貼著肚皮想要出來。
這鬼子一般在丑時出生，由於要榨取母胎精力，所以生個八九十天的也是正常，而生完後，恐怕這女子就活不了了。
女子獨自一人扯著供桌的黃色桌布，一直在哀嚎著，門外百鬼也跟著哀嚎，黑白鬼差在此，外加鬼子要出世，他們是不敢靠得那麼近的。
"鬼子出世，必是亂世。"
白無常嘆息著，率先走了出去。
一天一夜，雷震的人都不敢睡覺，聽那女人的哀嚎聽得心驚不已，都擔心那女子是不是能夠撐得過去。
第三日丑時，百鬼忽然哭泣不已，接著一聲響亮的啼哭，鬼子出聲了。雷震剛要進去，立刻白無常攔住。
"你陽氣太盛，而你的那些下屬身上都有殺戮，不適合進去。"
她和黑無常穿門而過，那可憐的女子已經沒了生命跡象，肚子十分蒼扁，好像洩了氣的皮球。
鬼子渾身血汙，大笑和普通人類所生的嬰兒一般大，此時正在地上爬行，察覺到肚子上還連著臍帶，坐起來彎腰捧起臍帶自己咬斷。
"這孩子長得太醜了。"白無常很是嫌棄，不過她也沒說錯，那鬼子渾身皮膚呈現麥色，五官又比人類要更為異域風情一些。
那鬼子雖然還是嬰孩，但能夠感覺到法力大小，抬起頭忌憚的看了一眼白無常，屁股往後挪了挪，看見黑無常後，非常大的眼睛忽的一彎，隨後快速朝著他爬去。
小手還沒碰到黑色衣襬，後頸的皮肉就被人揪住，白無常毫不客氣的把鬼子往外丟。
"當我是死的啊，想摸他，下輩子都不可能。"
黑無常神色一肅，在鬼子即將砸在牆上的時候出手，一躍起身把人抱在懷裡。
那鬼子安安靜靜的呆在他懷裡，還伸出舌頭舔了他手背一下。
白無常冷冷道："你信不信再舔一次我就把你的舌頭給割掉。"
"老白。"黑無常皺眉，"它還是孩子。"
"你見過可以活得比王八還要久的孩子嗎？"
黑無常不理會她，一手抱著孩子，一手將門開啟，雷震等人等在外頭，見著鬼子外形都有些驚訝。
其中一名下屬摸著腦袋，"我以為會看到三隻眼兩張嘴的怪物，今晚還特地吃得少點，怕吐。"
雷震掃了他一眼，將鬼子接過，後者睜開眼珠子轉了轉，然後又閉上眼睛，把手指頭含在嘴裡，應該是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