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光榮接過王小波遞過來的省委書記的條子，一下子就明白了其內包含的全部意義。
他在官場上摸滾打了近三十年，還有什麼能不明白省委書記條子的含義？明明可以在報告上批示的，非要另外寫一張條子，這支援還支援的真tmd徹底啊。很明顯李書記是在支援的前提下留了一手，是怕以後秋後算賬，或者變天後有個說辭。
這李書記可以這樣，可他石廳長不能。條子上白紙黑字地寫著石光榮同志，這是省委書記給他這個廳長的指示，他能不遵照執行嗎？何況他還想在退休前提一級，省委書記是至關重要的一票。
靠山，站隊，風險與機遇都在面前了，石光榮需要選擇，必須選擇，而且必須馬上選擇。
政治是風險與機遇並存的，石光榮知道這個道理，也懂得機遇的來之不易與稍縱即逝。他不能猶豫了，也沒有了猶豫時間。
他一邊看著條子，一邊緊張地思索著。突然，他將條子扔在菸灰缸上，掏出打火機點燃了那張紙條，看著那漸漸化為灰燼的紙條，慢條斯理地說道：“小王啊，既然你來了，又何必麻煩李書記指示呢？我說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嘛，你是不是有點小瞧了自家兄弟啊？”
石光榮知道這事要麼不做，要做就要將事情做絕。他不知道這小王和省委書記是什麼關係，既然參加了其兒子的婚禮，還能逼使省委書記寫這麼一張無可奈何的條子，肯定其關係不同尋常。那麼他不得不做出犧牲，讓李書記徹底放心，將條子銷燬，也是一種表決心和靠攏的表演。
王小波開始時還莫名其妙地看著菸灰缸上的灰燼，不明白這廳長為什麼要這樣做，等聽他說又何必麻煩李書記時，也明白了，恍然大悟地說道：“我也是怕廳長一個人挑不下這個擔子啊。”
石光榮哈哈大笑道：“哈——小兄弟有義氣，這個朋友我交了，回去和李書記說，只要利國利民的事，我石光榮義不容辭，請書記放心。另外，我再撥款一百萬，雖然杯水車薪，也算是交通廳的一種姿態。”
石光榮說著，拿起案頭上的鋼筆，在報告眉頭上沙沙地寫了起來。當石光榮三個字簽下後，他又抓起了桌上的一步電話，對著話筒盛氣凌人地說道：“讓金太正處長和鄭其庚處長來一趟。”
王小波見報告上寫著：“民營資本進入國有公路建設，這是一件新生事物，是一章利國利民的大事，交通廳必須支援，望各處室全力關注和支援。”
他看著石光榮那龍飛鳳舞的批語，不禁親舒一口氣，兩省通途工程從現在開始再也沒有大的阻力了。他情不自禁地一把握住石光榮的手說道：“謝謝！謝謝廳長的大力支持！”
石光榮笑嘻嘻地看著王小波，一語雙關地說道：“我的支援力度只能這樣了，人微言輕啊，人微言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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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連續兩個“人微言輕”，王小波豈能聽不明白，但官場上的事，他也無可奈何，只得安慰道：“石廳長憂國憂民，前途無限啊。”
石光榮只道王小波給他吃定心丸，馬上興高采烈地說道：“託老弟吉言，以後還請多多關照啊。”
王小波客氣地說道：“要多多關照的是你石廳長啊。屆時，我們開工時，顧老曾經答應來剪綵，不知道廳長有沒有空？要不一起來，圖個熱鬧？”
石光榮一聽顧老要去剪綵，正是拉關系的大好機會，臉上的笑容就更加jing彩了，想這小子還真講義氣，馬上就投桃報李了。他故意打著哈哈：“哈——小王啊，這麼大的工程開工，難道連一張邀請函也沒有，是不是沒有錢？要不讓交通廳再出一點？”
石廳長畢竟是官場老油子，這一個哈哈，既掩蓋了他心中的狂喜，又以玩笑的口吻告訴王小波，有些事情還必須公事公辦地走走場面。不要小看了一封蓋著鄉zhèng fu公章的邀請函，這私人邀請就冠冕堂皇地變成了公差，他廳長也能大明大方地前往，而且還能博一個下基層的好彩。
王小波點點頭，暗忖，廳長畢竟是廳長，單是這私人面子公事走，就讓他受益匪淺啊。這官場上的學問確實太深了，便忙著表態道：“廳長教育的是，到時我一定專程送邀請函過來。”
石光榮剛想開口說點什麼，不想秘書推門進來了。他馬上收斂了臉上的笑容，莊重地問道：“什麼事？”
“鄭其庚處長和金太正處長來了。”秘書恭恭敬敬地回答道。秘書就是秘書，名字和官職一起叫，這就是做秘書的講究。
石光榮隨意地揮了揮手，嚴肅地說道：“讓他們進來。”
秘書一直站在門邊，廳長一發話，他隨手就將門開啟了，招呼道：“廳長請你們進去。”
鄭其庚那光禿禿的頭頂先鑽進了門內，一會兒才見到腰部和腳同時出現在辦公室裡。
王小波看著心裡暗暗好笑，這鄭其庚，鄭大處長的腰，彎的比ri本佬還要ri本佬。這還是見一個廳長，要是省長，是不是就得爬在地上了？
跟在後面的金太正倒不卑不亢，向秘書點點頭後，就站在那裡默默地看了一眼坐在一邊的王小波。
鄭其庚仍舊低著頭，兩眼盯著腳尖，手上卻有了動作。他先從口袋裡摸出一本筆記本，右手再從上衣袋裡拔出一支鋼筆，彷彿他不是處長，而是秘書似的，隨時在準備記錄最高指示。
石光榮不動聲sè地看了他倆一眼，慢條斯理地說道：“我今天看了一份報告，一份從最基層的鄉鎮送來的報告，不但讓人震驚，也使人感動。一個鄉鎮在一無資金，二無技術的情況下，竟然不要國家一分錢，搞了一個兩省通途的工程，而且方案很有新意，值得交通廳在全省交通系統推廣。”
他將那份報告，緩緩地推向桌前，接著介紹道：“這位就是慶縣北山鄉黨委書記王小波同志，是一位很有衝勁的年輕人啊。”
鄭其庚一聽北山王小波，就情不自禁地抬起頭來，目光一接觸到那年輕的太沒邊際的面孔時，不禁脫口而出：“又是你？”
“鄭處長好！上次多虧你關照，走的匆忙，還沒登門道謝呢。”王小波趕忙站了起來，熱情地和他打起招呼起來。
“你們認識？”石光榮好奇地問道。
鄭其庚忙著解釋道：“上次湯副省長特批的專項資金就是給他們北山鄉的，為此，我和小王書記還談了好幾次。”他說著，還向石光榮眨了眨眼，意思這小子和湯省長根本就搭不到邊，或許還有茬呢，千萬不要被他迷惑了啊。
金太正倒沒有說什麼，拿起桌上的報告就翻了起來。只一看，他眼睛就已經發光了，索xing就坐到沙發上，認真地看了起來。
而鄭其庚見廳長對他的示意沒有一絲反應，似乎有點急了，忙又點頭哈腰地跑到桌邊，探過頭去，小聲地說道：“廳長，請借一步說話。”
石光榮皺了皺眉頭，從桌子後面站起身來，向門口走去，還不忘和王小波打招呼道：“小王，你稍等片刻。”
這時，金太正興奮地站了起來，大聲地嚷道：“廳長。這真是振聾發聵啊，太有新意了，如果國家和省級公路能這樣cāo作，交通廳還怕沒有資金？舉一反三，交通廳是不是也可以搞一個國有公司，統一投資和管理全省的公路建設。”
石光榮剛走向門口的腳步又停了下來，饒有興趣地看了金太正一眼：“好主意，你把這份報告拿去，作個參考，詳細寫一個方案給我。交通廳太死氣沉沉了，不改革就沒有活力，或許能走出一條全省公路建設的新路子。”
“行！有你廳長支援，這個方案我一定好好寫。小王書記，一會兒我們再好好談談？”金太正異常興奮地向王小波發出了邀請。
石光榮也幫著邀請道：“小王啊，金處長也是大學生，是我們交通廳的財子，你們就好好的聊聊。對了，兩省通途這麼大的一個工程，不要國家一分錢，實際上就是對我們交通廳的支援，為我們省了多少錢啊？交通廳是不是也應該表示一下？給一百萬怎麼樣？”
鄭其庚一聽，認為廳長又被這小子忽悠了，也不管面子不面子了，指著王小波鼻子說道：“你上次欺負湯省長的親戚，湯省長大人大量，也不和你計較，還給了你幾百萬，怎麼，現在又拿個破報告，到交通廳來忽悠了？真不知天高地厚啊。”
王小波笑道：“打住，不是給我幾百萬，是湯副省長關心北山鄉的基本建設，給的是公路拓寬工程的專款，你這樣說，難道湯副省長關心我們基層公路建設是假的，有說不出的苦衷？”
“怎麼回事？湯副省長難道給基層拔款還有苦衷？”石光榮隱隱覺得那湯副省長被這小子拿住了把柄，逼使堂堂的副省長不得不從省長基金裡拔出幾百萬。他現在越發相信王小波來頭不小，否則，一個小小的鄉黨委書記豈能和副省長抗衡，那不是雞蛋碰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