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起來，王小波趕緊往交通廳跑，他要趕在上班前，堵住石廳長，把事情辦了，好早點回北山。
直到八點半，石廳長才姍姍來遲。對於王小波的到來，石光榮自然是熱情接待。何況昨天晚上在李劍鋒的婚宴上，所見的一幕幕使他更確信這小子決非等閒之輩，再加上其夫人被美容後之驚顏變化，使這個高高在上的廳長，其熱情程度連其秘書也不得不咋舌。
王小波坐在廳長辦公室的沙發上，接過石光榮遞過來的特供中華，笑嘻嘻地說道：“不錯啊，石廳長還有特供香菸？”
石光榮一聽，就更證實了自己的判斷，想這小子還真有來頭，連這種市面上根本沒有的特供煙都知道，其背景肯定非同小可。就趕忙放低身段，小心地說道：“我那有這資格抽這種煙，也是年前去一個老首長那裡溜來的。這不，你小王來了，我總不能再不拿出來？有福同享對不對？”
有福同享的言下之意，就是石光榮下一步的升遷，你老兄得多多幫忙了。
王小波不是仙人，自然不知道這廳長已經把他當成紅牆中出來的世家子弟，也就聽不出廳長的話裡之話。他感動之餘，忙從包裡取出上次應楚楚交給他一條搞關係的特供煙，從中取了四包，扔在廳長辦公桌上，大條地說道：“對！有福同享，我也和廳長有福同享一下呵。”
石光榮一驚，自己年前去老首長那裡拜年，好不容易才順來二包，而且還忍受了老首長公子那不懷好意的冷嘲熱諷。可這小子卻一下子就拿出了四包，說明他包裡還有。這可是按級別特供，數量有限的啊。
這時秘書進來送茶，石光榮瞪了他一眼：“去，拿我的雨前龍井出來，小王可是我忘年之交啊。”
秘書奇怪地看了那年輕人一眼，今天廳長還真是奇怪，一上班就回絕了眾多事前約好的拜訪者，單單會見了這不起眼的小夥子，而且還拿出了這不到二兩的雨前龍井。
只有秘書知道，石廳長對客人茶有三種標準。上級首長來訪，而且是他廳長事前招呼，才拿出這為數不多的雨前龍井；平級或者是比較特殊的客人，不用廳長招呼，他也看得出來，自然會用明前龍井招待；第三種客人，如果需要茶，有廳辦公室賣的茶葉招待就已經不錯了。
今天秘書已經算是有見地了，見廳長一上班就回絕了眾多的來訪者，就自作主張地拿明前龍井給茶，不想，廳長竟讓他拿雨前龍井，確實讓他很是意外。這小子到底是什麼來頭？他瞄了一眼辦公桌上那四包特供煙，忽然明白了，紅牆內出來的世家子弟呀，能不讓廳長格外熱情嗎？
秘書忙重新給了茶，還變戲法似地拿了一盤切好的西瓜進來。石光榮滿意地點點頭，就勢從辦公桌後的椅子上站了起來，坐在王小波左側的另一把沙發上，將自己的姿態儘量放低，附過頭去，小聲地問道：“小王啊，你我既然都有福同享了，小弟的事就是我的事，為兄肯定儘量幫忙。”
王小波想不到這高高在上的廳長，竟一下子和他稱兄道弟起來，就頗受感動。忙說道：“不敢當，不敢當。一點小事，想請廳長給我們鄉zhèng fu的一個報告給批一下。”
“公事？”石光榮意外地問道。
王小波點點頭，從包裡拿出一份報告，遞了過去：“鄉里想搞一個兩省通途的工程，希望得到交通廳的支援和認可。”
“兩省通途？”石光榮莫名其妙的看著王小波，機械地接過遞過來的報告，瞄了一下眉頭，見上面空白一片，就越發茫然了。
王小波當是廳長憂慮資金問題，忙解釋道：“這個專案其實不需要交通廳出資金，我們只要一個廳裡的認可就行了。”
石光榮根本就沒有看報告內容，正翻著報告的最後一頁，見下面也沒有任何簽字，顯然，這份報告沒有在任何部門旅行過，就直接送到他手裡。
一個鄉zhèng fu的報告，不但沒有任何領導簽字，而且，還不經過縣委、縣zhèng fu，也不去縣交通局、專署交通局報批，就直接送到了他交通廳廳長手裡？這小子是不是在官場上混的呀？還知不知道官場上的講究？
石光榮拿著這份報告，滿腹狐疑地看著王小波問道：“你是北山鄉黨委書記？”“任命到今天已經三個月了。”王小波不明所以，只得實事求是地答道。
石光榮搖了搖頭，繼續問道：“沒有讓其他領導看過？大概你們縣交通局也不知道有這個報告？”
王小波猛然醒悟，自己這個報告還沒有去縣交通局轉批呢，就急急忙忙地送到了省交通廳，顯然與規則不符。
他尷尬地抓了抓頭皮，厚著臉皮說道：“石廳長啊，你也知道，要是按規則辦事，我們這個報告也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到你手裡，所以，我只能打破常規，直接送到你這裡審批。反正不要交通廳出錢，就行個方便。”
石光榮笑了，這才是那些從紅牆內出來的世家子弟的做派。他們善於繼承父輩們的革命傳統，也善於革命他們父輩們制定的規則，這就是所謂的革命後代，一個又在建立新世界的革命後代。
他這才若無其事地翻看起手裡的這份報告。他有心理準備，你小子雖然說不要交通廳一分錢，無非就是一個幌子，最後還不是落實到錢的問題上？雖然，已經到了最後一個季度，但擠出百把萬還是沒有問題的。不說其他，就為了老婆的美容也得給這筆錢啊。
可他一邊看著報告，一邊越來越心驚膽顫。這確實不是一份要錢的報告，甚至一分錢也不要他交通廳出，可裡面透露出來的資訊，其風險卻遠遠大於他出一百萬甚至五百萬。
公路設卡收費，在國外倒是聽說過，並不稀奇。但這是在國內，尤其在南方省這樣的政治環境下，這樣的做法確實是夠大膽，夠有魄力了。
憑心而論，這小子確實有心計。他設想的所謂股份制公司，一旦公路收費成功，肯定是ri進鬥金，不但成本一年內就可收回，以後的利潤更是不可估量，又何必再計較廳裡區區幾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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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內的政治與國外不一樣，其成本不是以錢的多少來衡量成敗得失的，而是路線的正確與否起了關鍵作用。資本主義道路也好，社會主義道路也罷，那都是權力鬥爭的說辭，誰佔上風，誰就是社會主義的，反之就是資本主義的。
不要小看這小子一個小小的公路建設報告，或許包含了從上到下的兩條路線鬥爭的陣線，雖然存在著極大的政治風險，同時也是一種站隊的抉擇，機遇往往隨著風險並存。
到了石光榮這種級別，沒有靠山，不趕緊站隊，根本就沒有再升遷的希望。他當然明白自己目前的困境，找靠山和趕緊站隊是他擺脫困境的唯一途徑。
他不想信坐在眼前的嘴上無毛的小子，能有這麼大的膽子，想出這麼妙的主意，背後肯定有高人，對！關鍵是這高人是誰？值不值得自己靠上去，作出兩條路線鬥爭的抉擇？
他瞄了一下端坐在那裡的王小波，故作深沉地說道：“這份報告確實有新意，還好你老弟直接遞到我這裡，否則在縣裡就被槍斃了。還真看不出來，老弟年紀不大，城府很深啊。”
他已看出，王小波不像其他紅牆內出來的世家子弟，喜歡擺譜，動不動就是我爺爺、我姥姥的。這年輕人好像很低調，也很謙虛。於是，他靈機一動，就拿話來激他。
王小波畢竟還年輕，見廳長都已經和他稱兄道弟了，也就果然口無遮攔地說道：“那裡，我也是聽顧老說的，這種事只有直接送到省裡才有希望透過，而且，李書記也點頭了。”
顧老？石光榮明白了。從南方省出來的顧老，他怎能不明白其身份，那可是開國元勳之一啊，對了，顧老的夫人不就姓王嗎？
原來如此，石光榮忽然明白了，這小子或許還是顧老夫人家的什麼親戚，怪不得將他放在南方省，小小年紀就當了鄉黨委書記，這是以老家的基礎，在培養其家屬成員啊。
石光榮自從李劍鋒的婚宴開始，其思維就一直順著王小波是世家子弟的路線走，因此，無論王小波說什麼，他都往事前想當然的方向靠，也就陷入了單向思維的盲區。
王小波當然不知道這堂堂的大廳長在想些什麼，他唯一希望是廳長能認可他的方案，所以，他又趕緊拿出李書記給他寫的條子：“石廳長，這是李書記給你的條子，希望你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