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志軍說：“那句老話說得好呀，‘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這一鬧騰，說不定你就是那漁翁了。”
高攀登冷下臉來，直愣愣地問柳志軍：“老柳，你不會懷疑是我從中做手腳了吧？”
“你想多了。”
“那你什麼意思？”
柳志軍搬起碗，呼啦喝了一口粥，然後說：“高主任，我問你，他們倆真要是鬧騰起來，會是個什麼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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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不好說。”
柳志軍說：“一般規律下，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兩敗俱傷。”
“那與我也沒啥關係呀？”
“你錯了，關係大著呢。”
“啥關係？”
“打個比方說，一個單位的一把手歇菜了，二把手面臨退位，三把手又是一棵地瓜秧子，想架都架不起來，總歸有個主持工作的吧？這個人會是誰？”柳志軍說完，意味深長地眨巴了眨巴眼睛。
高攀登搖搖頭，說：“他們鬧不起來的，本來就不在一個層面上，折騰來折騰去，吃虧的還是下頭。”
“你是說新領導不佔優勢？”
“我覺得是。”
“可眼下，老領導已經不佔優勢了，暗中都已經有人下手了。”
“下手了？”
“是啊，網上的帖子還不說明問題嗎？”
高攀登微微頷首，漫不經心地問道：“那你說，這個人會是誰呢？”
“這個可不好胡亂猜測，我估摸著吧，這個鳥人隱藏得很深，是不會輕易露馬腳的。”
“老柳，咱們隨便揣測一下，你說會不會是咱新領導？”
柳志軍搖搖頭，說：“你以為人家會那麼傻嗎？那不等於不打自招了。”
見高攀登緊盯著自己，在察言觀色，立馬就換成了一副流氓相，說，“愛誰誰，與老子有個吊毛關係呀？他們玩他們的，我睡大覺去。”
“老柳，你丫的還在跟我裝逼是不？”
“誰他媽跟你裝逼了，有那個必要嗎？”柳志軍也跟著罵罵咧咧起來，這又不是在辦公室，放肆一下也無妨。
高攀登說：“我又不是個瞎子，公司的一舉一動我都看得清清楚楚，我就納悶了，這一陣子，馬局長咋就對你那麼好呢？”
“對我好？怎麼個好法了？”柳志軍警覺起來。
“又是送茶，又是送煙的，這還不好嗎？”
“啥，馬局長他給我送茶送煙了？什麼時候送的？我怎麼不知道呢。”柳志軍心裡敲起了小鼓，這鳥玩意兒，長透視眼了不成？馬局長送自己煙了不假，可那煙一直鎖在抽屜裡，沒人看見呀，他是怎麼看見的？
“柳志軍，你就別裝了，再裝就是自己打自己臉了。”
“裝你個頭啊！我啥時候裝了？”柳志軍來了火氣。
高攀登右手指著柳志軍，說：“老柳，我問你，你拿著滿屋子炫耀的那茶，就是那包上品猴魁，是不是馬局長送給你的？”
“那是馬局長讓我帶給大夥品嚐的好不好，啥人啥心，盡你妹的往歪處想。你還好意思說呢，為這事，我還憋著一肚子氣呢！總共就給了兩小包，我留給你一包，你還嫌少，當著大夥的面就扔了，讓我下不了臺，你……你說你過分不過分？”柳志軍氣哼哼地責問道。
高攀登咧嘴苦笑著，說：“那天心情不好，多有得罪，贖罪、贖罪。”
“我才不跟你一般見識呢。”柳志軍接著問他，“對了，你啥時看見馬局長送我煙了？”
“這可冤枉不了你，是我親眼所見。”
“你看見了？”
“是啊，你從馬局長屋裡出來，嘴上叼的不是蘇煙吧？”
“是啊。”
“你自己買過蘇煙嗎？”
“操，你二大爺的！”柳志軍不無鄙夷地說，“高攀登啊高攀登，你堂堂一個大主任，心眼咋就那麼小呢？小得就跟個針鼻似的，連個他媽的娘們兒都不如了。”
“我怎麼就心眼小了？你承不承認是馬局長給你的煙？”
“我日，口口聲聲不讓我指名道姓，你自己卻大聲嚷嚷開了，好了，不跟你聊了，沒勁！”柳志軍說完，站了起來。
“上班還早著呢，好不容易敞開心扉，再聊一會兒。”高攀登嘴上這樣說著，屁股卻也跟著抬了起來。
“回去打個盹，要不然下午沒精神幹事。”
“還說我小心眼呢，我看你心眼也大不到哪裡去，被戳到點子上了吧？拍屁股就走人。”
“我才不跟你一般見識呢，實話告訴你，那支菸是我順手從馬局長桌上摸的，倒讓你揣摩了好幾天，你丫的就不嫌耗幹了腦細胞？”
“好了……好了……咱們只是窮開心，你別當真，有些事情，說開了就沒啥了。”
“我才懶得當真呢！”
“對了，一開始跟你說的那些事，出門作廢，知道了嗎？”
“放心吧，不會說出去的，不為別的，主要是害怕髒了自己的嘴。”柳志軍徹底放開了。
高攀登隨換了其他話題，一路聊著，回到了單位。
一進辦公室，見董小宛正慌亂地抹著眼睛，看上去好像剛剛哭過似的。
柳志軍走過去，問她：“小董，咋了這是？”
“沒……沒啥。”
“沒啥怎麼會哭鼻子？”
董小宛把臉轉向一邊，說：“誰哭鼻子了？中午飯吃了一個肉夾饃，裡面的辣椒太多，嗆到嗓子裡面去了，回來還咳嗽。”
高攀登站在一旁，直直盯著董小宛，一句話都沒說。
聽小董說是因為吃肉夾饃被辣椒嗆到了，轉身回了自己辦公室，隨手輕輕關了門。
柳志軍知道董小宛是在拿瞎話敷衍自己，也沒再逼問她，說了聲去洗把臉吧，就趴在桌子上打起盹來。
睡了不大一會兒，馮曉剛就進了屋，大聲喊著：“起來……起來……吃西瓜了……吃西瓜了……”
爬起來一看，馮曉剛懷裡果真抱著一個大西瓜。
“你小子，撿錢包了？”柳志軍玩笑道。
“中彩票了，五百萬！先請你們吃個西瓜，過幾天再請你們吃大餐。”馮曉剛嬉鬧著，已經動手切起了西瓜。
“你小子能有那個狗屎命？”
“不信是不？”
“我看夠嗆！”
“那好，改日我讓你看看存摺，不驚掉你下巴才怪呢。”
“你就吹吧，吹吹上天去也沒人信。”
馮曉剛說著，先把一塊切好的西瓜送到了董小宛跟前，說：“女士優先，來……來……嚐嚐甜不甜。”
董小宛接到手裡，說：“我們村的西瓜最甜，等我回去帶幾個回來，讓你們知道啥才是真正的西瓜。”
柳志軍看過去，見她臉上已經有了笑容，只是眼睛還紅紅的，心裡就琢磨：現在的年輕人就是不一樣，拿得起放得下，這才幾天呀，兩個人轟轟烈烈鬧過那麼一場，轉眼就跟沒事人一樣，真真是令人佩服！
馮曉剛把西瓜捧過來，柳志軍給他使了個眼色，意思是高主任在屋裡，先給他送過去。
“在裡面？”馮曉剛擠眼問道。
柳志軍點點頭。
馮曉剛就轉身走了過去，剛剛騰出一隻手，想敲門，門卻自己開了。
高攀登走了出來，見是馮曉剛給自己送西瓜，就說：“你們先吃吧，我有急事要出去一下。”
不等馮曉剛說話，高攀登已經腳不沾地出了門。
馮曉剛有點兒喪氣，一憋子氣把手中的西瓜啃了個精光，然後猛勁把西瓜皮扔在了垃圾桶裡。
柳志軍站起來，伸一個懶腰，走到放西瓜的桌子前，自己動手切了一塊，站在原地吃了起來。
“日個姥姥的！不吃拉倒，老子省了！喂驢還能見個驢糞蛋呢。”馮曉剛返身回來，伸手去摸刀子。
“馮曉剛，你這個熊玩意兒，罵誰呢？吃你塊西瓜就成驢了？”柳志軍逗笑道。
董小宛撲哧一聲，笑噴了，西瓜沫子把顯示器濺成了大花臉。
幾個人跟著說笑起來，氣氛一下子融洽了許多。
剛剛吃完西瓜，馬局長司機孟師傅就走了進來，對著柳志軍說：“柳科長，馬局長讓你去市府辦拿個檔案回來。”
“拿檔案？”柳志軍怔了一下，隨爽快地答應著，拿起手機，跟在孟師傅後面走出了辦公室。
下樓後，孟師傅一言不發，直接上了車。
柳志軍也不便多問，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等出了大門，柳志軍才試探著問：“孟師傅，咱這是去哪兒？”
孟師傅淡淡應了一句：“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這樣以來，柳志軍就不好再刨根問底了，兩眼望著前方，心裡面在胡亂猜測著。
車子駛出了市區主道，右拐奔上了一條窄窄的水泥路，再左轉拐進了一條商業街，街的盡頭是一個居民小區。
柳志軍幾乎被繞暈了，實在忍不住，想問一下孟師傅，車已經開進小區，停了下來。
孟師傅下了車，主動給柳志軍開了門，卻還是不說話。
兩個人就那麼傻呆呆站著，直到一輛黑色轎車徐徐開了過來，孟師傅這才開了腔，“柳科長，上車吧。”
柳志軍這下更找不到北了，木偶一樣，被一根無形的線牽引著，彎腰鑽進了小車裡。
他心裡禁不住忐忑起來，這孟師傅到底搞的什麼鬼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