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進了門,正在看檔案的馬方成抬起頭來,對著柳志軍說:“老柳啊,又來最高指示了,你看一下。”
柳志軍接過檔案,仔細讀過一遍後,說:“這是大好事啊,省裡又追加了專案開發撥款,翻了一番,力度可不小呢。”
“你覺得是件好事嗎?”
“可不是,給錢還不就是好事嗎?大好事!”
馬方成感嘆道:“錢可不是好東西啊,它會咬人,特別是咱們這種過路財神,更難當。”
“不管怎麼說,有錢總比沒錢好,錢多總比錢少好,把錢給誰,誰都不會罵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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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方成嘆息一聲,說:“人心不足蛇吞象,慾望這東西永遠都填不滿,你知道侯壬才有什麼打算嗎?”
“什麼打算?”
“他想著把這錢……”馬方成突然咬住了話柄,咧嘴一笑,問柳志軍:“昨天的茶分給大夥喝了?”
靠,怎麼就突然轉移話題呢?
心裡琢磨著他咬斷的半截話,嘴上卻敷衍著茶葉那事,說:“分了,都說味道不錯。”
“高攀登也喝了?”
柳志軍巴不得他這樣問,正好借題發揮,便把憋在心裡的怨氣一股腦兒端了出來。
馬局長聽後,不但沒生氣,反而呲牙一笑,說:“我倒是把這茬給忘了,那茶本來就是他送我的。”
“那茶是高攀登他……他送給你的?”柳志軍手扶眼鏡,驚愕地問。
“是啊,不瞞你說,送來了不老少,整整三大包。”馬局長邊說邊擺弄起了檔案。
“怪不得呢。”
“怪不得啥了?”
“怪不得他發那麼大脾氣,換成別人,也一樣受不了,這跟打他耳光有什麼兩樣?”
馬局長偷偷樂著,過了一會兒,才抬起頭,說:“跟你說實話,我就是想抽他丫挺的耳刮子。”
這話聽得柳志軍心花怒放,可面上卻裝出一副同情的模樣,說:“高主任有些方面的確很可惡,可畢竟是老同志了,總該給他留一點面子。”
“這是你的真心話?”馬局長問。
柳志軍點點頭,說:“是啊,別把他逼急了。”
“逼急了他又能怎麼樣?”
“說不定他會咬人。”
“他敢咬我?”
“那也有可能,就算他沒膽量直接下口咬,但也可以借一張嘴來咬啊。”
“你說那個姓侯的吧?”馬局長手指朝上戳了戳。
柳志軍沒接話,抓起桌上的文,裝模作樣看起來。
“老柳,看來我沒看錯人,你不是真傻,是在裝傻。”馬局長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是望向窗外,像是在說夢話。
柳志軍心裡暗暗罵道:你丫的才傻呢,老子都已經跟你老婆玩劈腿了,你還把情敵當朋友,嘴上卻說:“還不傻呢,都傻了半輩子了,傻到家嘍。”
“傻不傻你自己心裡最清楚。”馬方成調轉過身子,盯著柳志軍問,“老柳,你知道高攀登他頻頻向我獻媚討好的目的嗎?”
“他不告訴我,我怎麼可能知道。”
“老柳,柳志軍同志,對一個向你敞開心扉的人裝傻,那可就是不仗義了!”馬局長臉面上有些掛不住了。
柳志軍故意裝出一副慌亂相來,說:“我說的可是真話呀,馬局長,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隱私,別人怎麼好胡亂猜疑呢。”
“你難道就不知道牛副總要退休的事兒?”
“聽說過,但沒在意。”
“這可是個好機會呀,對他,對你,甚至對下邊的每一個人。”馬局長的目光很銳利,幾乎把柳志軍的眼鏡片給戳破了。
柳志軍苦笑著說:“說實話,我壓根兒就沒有那個野心,那個衝擊早就沒了,十幾年前就開始麻木了。”
“可如果我想給你這次機會呢?”馬局長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柳志軍心頭一動,隨想起了昨天晚宴上,房產老總吳廣生那一番高深莫測的“八卦”,難道真的被他言中了,機遇空降了?
“老柳,你動不動心?”
柳志軍說:“既然馬局長這麼信任我,還把我當人看,那我就不能再說假話,要說沒一點想法,那是說胡話,畢竟在機關混了大半輩子了,還是個雞科員,回家都沒臉見老婆孩子了。”
“那你為什麼不給我送禮呢?”
馬局長此言一出,差點沒把柳志軍給噎死了。
臥槽,搞了半天,這才是一隻厚顏無恥的老狐狸啊,竟然明目張膽開口索賄了!
“老柳,嚇著你了吧?”
“沒……沒……我知道馬局長您只是隨便說說,開個玩笑。”
“不是開玩笑,我說的是真心話。”
柳志軍看了一眼馬方成,見他一臉認真,甚至有些肅然,一時不知該怎樣應對了。
馬方成背著手,再次走到了窗前,朝著遠處翹望了一陣子,說:“這樣吧,我給你指一條明道,免得你不知道我現在最需要什麼。”
柳志軍如鯁在喉,感覺胸腔間有一萬只蒼蠅在飛舞。
“老柳,實不相瞞,我現在最缺的,也是眼下這個世道最缺的,你知道是什麼嗎?”
柳志軍首先想到的是黃金,可他沒有說出口,因為他覺得這個馬局長也忒他媽俗了,簡直就是俗到他姥姥家裡去了。
“猜到是什麼了嗎?”馬方成踱步回來,問柳志軍。
柳志軍表情漠然,搖搖頭。
“老柳啊,我現在最缺的是人心呢!”馬局長走近了,意味深長地拍了拍柳志軍的肩頭,說,“我初來乍到,事先根本沒料到江河這邊的水會有這麼深,本以為憑著自己的才智與實幹,就能幹出一番業績來,誰知道這剛剛起步,就有人使壞插絆子了。”
“馬局長,您是說蘭嶺鎮那事兒吧?”
“雖然不全是,但至少那是個引線,是根導火索。”
“這才剛剛開始拿方案,還沒拍板呢,有什麼好折騰的?只要後面做踏實了,不被他們抓到把柄就沒事。”柳志軍輕描淡寫地說。
馬局長長吁一口氣,說:“可惜啊,眼下已經被他們採住小辮子了。”
“您的意思是?”
“倒也沒啥大不了的,要想擺平也很簡單,可就是讓人心裡面覺得齷齪,覺得透不過氣來。”
“馬局長,您是不是多慮了?這才調來幾天呀,又沒做啥虧心事,就開始鬧鬼了?”
“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溼鞋?防不勝防呢,老弟!”馬方成滿臉憂戚,感慨道。
“真有這麼嚴重?”
“有!”
“不會傷筋動骨吧?”
“眼下還不至於,可發展下去就難說了。老柳啊,你得幫我個忙。”
“啥忙?你說吧。”
“這一陣子你多上上網,瀏覽一下本地論壇裡的帖子,一旦看到有關我的負面言論,立馬告訴我。”
“帖子?有人會發帖攻擊你?”
“是啊,已經發現過一回了。”
“帖子在哪兒?”
“江河論壇,已經刪除了。”
“不就一個帖子嘛,不必介意,林子那麼大,什麼鳥都有。”柳志軍安慰起了馬方成。
“老柳,我還有個想法,你如果真心想給我送禮,那我姓馬的就厚著臉皮向你討一樣東西。”
“啥東西?”
馬方成就把在沃野山莊被灌醉,受色誘被拍照的過程說了一遍。
聽完後,柳志軍問他:“您想要的就是那些照片了?”
馬方成點點頭,說:“雖然我是無辜的,是被陷害的,可照片是實實在在的,留下來後患無窮。”
“也許早就已經刪除了。”
馬方成搖搖頭,說:“不,不但沒有刪除,並且有人還發到網上了。”
“你是說被發到江河論壇了?”
“是。”
“那個論壇以上管理很嚴啊,網警每個帖子都要把關,那種東西是過不了關的。”
“好在是打了馬賽克的。”
“那也不行,市裡領導有指示,只要是負面的,就一律刪除。”
“問題是,那些照片,極有可能就在警察手上。”
“你是說在那個所長手上?”
馬方成微微頷首,說:“至少相機是拿到他手上的,雖然當時答應刪除了,但背後留一小手,也是極有可能的,再說了,我懷疑那場鬧劇,本來就是一個陰謀。”
“你是說王明達。”
“除了他,還會是誰?”
“他一個堂堂的鎮黨委書記,就為了那麼點扶貧款,就做出這麼卑鄙的事情來,至於嗎?”柳志軍質疑道。
“老柳,你讀過北島的那首名曰‘回答’的詩吧,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這話說到點子上了。”
“會不會是那幫小混混用手機拍了照,然後傳到網上去了?”
馬方成說:“不可能,如果是他們拍的,就不會發到網上了,充其量就是敲點錢。”
正說著,有人敲門。
馬方成趕緊坐到了辦公桌前,喊了聲請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