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為官不易
每週一上午召開市長碰頭會，是王未明在世時定下來的。會上主要是聽取各位市政府班子成員也就是市長、副市長、秘書長對本週工作計劃、上週工作情況的通報，協調政府一週的工作安排。
市政府的工作與市委的工作不同，與市人大、市政協的工作更不同。市政府的工作就是具體落實，特別是落實市委的部署安排。無論是重大事項還是具體事項，都需要市政府領導出面落實。而在這眾多需要落實的事項中，上級部門有領導到麗春的事項，就更是需要有市政府領導出面。官場上是非常注重接待應酬的。接待應酬不好，工作可能也就做不好。曾有地方響亮地喊出“接待也是生產力”，由此可見接待的重要性。
王未明到麗春後，明確凡是省級部門有副廳級實職領導到麗春，市政府對應分管的副市長都要出面接待，這既體現麗春對省級部門的重要，也是一個基本禮節。當然，省級部門的主要負責人到麗春，王未明都要出面接待。而對一些重要部門的重要處長到麗春，對應的分管副市長也要出面接待。當然，如果是一些重要部門的副職甚至一些特殊有實權的處長到麗春，王未有也會親自出面接待。王未明說，資金和專案並不是按程序送檔案就送出來了，而是要專門彙報。一個專案或者一筆資金，給甲是給，給乙也是給，關鍵就是看和甲的關係更密切還是和乙的關係更密切。而要密切關係，就要從日常的接待應酬上體現出來，不能僅僅是逢年過節去送點東西。王未明說：“據我在省級機關的感受，省級部門的領導特別是副處長以上的領導又特別是那些實權部門的領導，他們根本就不缺什麼東西，缺的是誰把他看得更重。同志們，要‘潤物細無聲’，而要‘潤物細無聲’，‘功夫在詩外’。要把工作做在平時，不能‘平時不燒香，急時抱佛腳’。”應該說王未明到麗春的兩年多時間，因為重視接待，和省級部門的關係明確比原來密切得多，能夠從省級部門爭取到的資金和專案也明顯比以往多。這實際上也就是重視接待，除能夠讓省級部門的領導到麗春後有賓至如歸的感覺外，更讓省級部門的領導到麗春後感覺到了被尊重的結果。
也因此，在市長碰頭會上，很重要的一個內容就是協調對外接待的事項。市政府只有一正五副加一個秘書長。而省級部門算起來有近百個，雖然並不是每個省級部門的領導都每週輪渡到麗春，但每週至少有兩三個需要市政府領導出面的接待。因為除了省級部門外，還有省級四大班子的領導，其他市甚至外省市的領導也會到麗春，甚至中央部委的領導到西原省後，到麗春的也不少。又特別是這幾年麗春的發展速度在西原全省來講都是比較快的，前來參觀學習、考察調研的都不少。這些客人也必須接待好。在接待這些政府官員的同時（黨委部門的上級領導來，原則上由市委其他成員接待），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也是必須接待好的客人，那就是來麗春的客商。王未明到麗春後，一直在塑造“麗春有更好的投資環境”的對外形象，而對客商的態度就是一個最直接的對外形象。因此，接待好到麗春的客商，也是市政府非常重要的一個事項。這幾年麗春能夠有不少的企業來投資，熱情、良好的接待，可以說是一個重要的因素。
王未明車禍去世後，因為沒有明確主持人，已經有兩週沒有召開這種例行的市長碰頭會了。諶建新雖然是政府常務副市長，按照慣例，市長出缺，常務副市長就自然補位。但在官場上，這卻是一個非常敏感的問題，也並不是一個必然的事情。說一把手不在了，接替的人可能很快就會到位，根本就輪不到按規定順序負責的人負責。並且在現實中，象王未明這種突然去世導致正職缺位的情況非常少。極大多數都是正常的離職，如調動、提拔等。而正常離職，上級黨委早已把接替人選特色好了，在宣佈離職的同時，也會宣佈接任，完全是無縫對接。諶建新也是在官場上經歷了不少時間的，心裡非常清楚這種官場更替規則。組織上沒有明確由他負責，他是不會主動負起責來的。否則，可能就會被人認為是官迷心竅，想迫不及待地接班上位。而這，正是中國社會特別是官場最忌諱的。人人都想做官，但如果上面不宣佈，自己就做出來或者說出來，就會被人瞧不起，會被認為是總想著往上爬的官痞子。
明確了由自己臨時主持市政府日常工作後，諶建新就必須得主動履職，否則，也同樣會讓人有話說，認為是不服從組織安排，是沒有明確為正職思想上有情緒。
官場上的事很複雜，決不是一般人想象的那樣簡單。曾經有話說“中國的官最好當”，實際上這話是錯誤的，是不瞭解官場的人說的。
中國的官非常不好當。不要說各種各樣的官場潛規則讓人很難弄懂、搞清、做好，就是各種各樣的顯規則，都讓每一個當領導的人感到頭痛。可以說，在中國的官場，每一個當官的，都是智商和情商非常高的人。而官越大，可以說智商和情商就越高。
沒有智商，他們就理解不了那些各種種樣的顯規則；沒有情商，就理解不了那些可以說是無處不在的潛規則。
在中國社會，還有一句話說“新官不理舊事”。實際上這句話並不完全正確，必須看情況而定。如果舊官是提拔了的，新官是不敢不理舊事，雖然他可能對舊官的不少事情心中不滿，但也不敢明目張膽地表達自己的不滿；當然，如果舊官出問題了，被打擊了甚至進了班房，那新官就可以大張旗鼓地不理舊事，公開否定舊官的舊事。“愛屋及烏”，恨屋也同樣及烏，甚至不僅僅是烏，而可能是舊官的一切。既然舊官是壞官，那麼壞官就做不出好事，所以他做的一切就都可以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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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象王未明這種雖然不是因為腐敗或者是違法犯罪不在職了，但他的這種情況更值得世人同情，作為接手他的工作的人，如果不理他的舊事，就更會贏來各種各樣的罵名。中國傳統觀念上就有“死者為大”的觀念，人都死了，你還和他為難，否定他，那就說明這個人沒有人性。一個被其他人認為沒有人性的人是非常可怕的。試想，一個人性都沒有的人，會幹得出什麼好事？
因此，在譚無忌給諶建新談了省委決定由他臨時主持市政府工作後，諶建新雖然馬上盡責履職，但卻是一切都按照王未有在世時的做法一如既往，沒有一丁點改變。諶建新不敢改，同時，他也覺得沒有必須改。不要說王未明的不少做法都非常有道理，就是不是太好的甚至是壞的做法，諶建新也不願意改。一方面他不願意冒讓人說他不尊重死者的風險，另一方面他也清楚自己只有臨時主持，既然是臨時主持，又何必動那麼多的腦筋做可能沒有多少效果的事呢？
雖然在譚無忌給諶建談了話後，諶建新在心裡也想過自己主持續的工作思路，但他也只能夠在心裡想想而已，還不能拿到正式場面上來。
因而在第一次主持市政府市長碰頭會上，諶建新對所有參加碰頭會的人說道：“省委和市委雖然明確讓我暫時主持市政府的日常工作，但之前未明同志在世時所形成的所有規矩都不變，我們要把未明同志的好思想、好作風、好做法都繼承下來，決不能搞人亡政息的事。”
如果不是有豐富的政治經驗的人，是說不出為一番話的。
可以說，諶建新的這一番講話，非常具有智慧，是經過了充分的深思熟慮的結果。表現出了諶建新成熟的政治意識和清醒的思想頭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