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妃懵住。
罰俸是宮裡“小懲大誡”慣用的法子, 她不想得罪佳妃就想了這主意。又怕平息不了皇后的怒火不敢往少了,直接提了“罰俸一”。
孰料皇后不滿意。
舒妃一時心下更慌,腦海裡自知還有萬般罰人的法子, 卻不敢提。皇后亦沉吟了會兒, 啟唇緩言:“好是房門一關, 給她緊了弦是了, 莫要讓旁人看她的笑話。到底都是皇上寵出來的,她縱有失當本宮也能諒。”
舒妃薄唇緊抿。
“本宮也能諒”, 好賴話全讓皇后了。
又靜默良久, 舒妃在皇后的注視下, 終是不得不硬著頭皮再出主意:“那要不……傳佳妃過來申斥幾句。臣妾瞧佳妃也不是不明理的人, 大約……”
“這主意好。”皇后有了笑容, 接著目光一轉, 落到舒妃身邊的宮女身上,“還不去傳旨。本宮乏了, 就讓佳妃到啟德宮訓吧。”
舒妃打了個哆嗦。
皇后再度看向她, 神色滿是讚許:“舒妃, 你協理六宮, 不必怕她。將事辦好,本宮自會記得你的功勞。”
皇后言畢擺手:“你去吧。”
舒妃神色掙扎,踟躕半晌, 見皇后心意已決, 終是只得告退。
退出棲鳳宮, 她就慌了:“佳妃現在……”她抓住宮女的手,發覺自己的手涼得可怕,“應是在紫宸殿伴駕,對不對?”
若佳妃在紫宸殿伴駕就沒事了, 她總不可能從紫宸殿裡帶人走。
可身邊的宮女滿面愁容:“這兩日……聞皇上國事繁忙,時與諸位大人廷議,佳妃娘娘不長留殿裡,就在……在純熙宮的時候些。”
舒妃眼前一黑。
宮女也她著急,聲音哽咽來:“娘娘,這怎麼辦啊。佳妃娘娘獨得聖寵,您連皇上的面都沒見過一回,皇后娘娘何苦這樣逼您!”
棲鳳宮裡,景雲扶著皇后回到寢殿,心下嘆息:“娘娘何苦這樣逼舒妃出手?”
“本宮不想的。”皇后無聲吁氣,搭著景雲的手坐到茶榻上,“可佳妃她有意與本宮分庭抗禮,本宮總不能無人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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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雲一怔:“娘娘是想逼著舒妃追隨您?”
“開罪了佳妃,就同於惹惱了皇上,她自然只能指望本宮給她撐腰了。”皇后口吻淡淡,眼簾都沒抬一下。
“可是……”景雲心下不安,“今日之事,若她直接告訴佳妃……”
“你看她方才那副失措的樣子,敢不敢抗本宮的旨?”皇后笑了下,“只消她把這事辦了,什麼都晚了。她不告訴佳妃,只得罪佳妃一個;若告訴佳妃,無憑無據佳妃未必信她,還會把本宮也得罪了。她不傻,這點道理她想得明白。”
景雲心生驚意。她默不聲地打量著皇后,覺得皇后越來越陌生了。
借手中的權勢威逼利誘一個傀儡出去辦事,又仗著無憑無據讓對方進退兩難,只得依附自己。這哪裡像從前那個一心想當個賢后的姑娘會做的事情?
倒像極了儀嬪的做派。
景雲私心裡想勸,她怕皇后碰釘子,更怕事情會鬧得難以收場。可她也知道,自己從前已然勸過不少回,皇后若進去了,也不會再有今日這一遭。
純熙宮中,顧鸞坐在廊下邊讀邊笑看乳母在院子裡帶兩個孩子玩。
兩個孩子都皮得很,明明路還走不利索,卻已很愛到處惹事。他們尤其對各樣穗子感興趣,宮女們行走裙襬上的玉佩流蘇搖曳,他們總想去抓。
後來,柿子來了。
馬尾巴真是好大一條穗子。
“呀呀呀呀!”兩個孩子眼睛都一亮,口中唸唸有詞地拽著乳母就要去玩馬尾巴。乳母趕忙把他們抱住,連聲哄道:“不能去不能去!”
若馬無意中傷了皇子就出大事了。
可柿子也看見了他們,慢悠悠地踱到面前,就懶洋洋地趴下了。
“……柿子!”顧鸞遠遠地喊它,“你別脾氣那麼好,他們要拽你尾巴的!”
柿子趴在那兒不動,尾巴悠閒地甩了兩圈。
兄弟兩個更想去扯了。
“你還逗他們!”顧鸞兇來,“過來,我拿蘋果給你吃。”
到蘋果二字,柿子耳朵一動,站身往廊下走。顧鸞笑出聲,忙讓燕歌進屋去取蘋果來,一宮女在這時進了純熙宮宮門,上前福了福:“佳妃娘娘安,舒妃娘娘請您去啟德宮一敘。”
顧鸞問她:“何事?”
那宮女低著頭:“您去了就知道了。”
顧鸞點點頭,見燕歌取了蘋果出來,仍是拿了一個,拋給柿子。柿子穩穩接住,顧鸞誇了聲“厲害”,提步走向宮門。
在她途柿子身前的時候,柿子卻將口中銜著的蘋果扔到了一旁,張口咬住了她的衣袖。
“又幹什麼!”顧鸞輕拍它的腦袋,“快鬆開,我要去見人呢!”
柿子不松,咬得緊緊的,還往後扯。
“快別鬧了!”顧鸞驚然,她從不曾見柿子這樣。燕歌也一驚,上前就要掰柿子的嘴。
柿子一避,終於鬆開。顧鸞看了眼衣袖,繡紋已有被扯散的痕跡,可怕舒妃有什麼急事也顧不上看,她睇一眼那宮女:“走吧。”
“呼哧。”柿子重重出氣,奔向殿後,直接走進馬棚旁邊的屋子,粗糙的大舌頭一伸,把躺在床上的人舔醒。
“柿子!”楊茂竄身,“又幹什麼啊!”
柿子一口咬住他的衣領,拽著他出門。
“喂!”楊茂懵住,“你鬆開我!”
出了房門,柿子還真鬆開了他,改用腦袋拱著他走。
“喂!”楊茂回身瞪它,“去哪兒啊?”
柿子又拱他。
行了約莫一刻,顧鸞進了啟德宮的宮門。那宮女請她入了正殿,邁進殿門,顧鸞覺四下裡靜得有些不正常。
她們同在妃位,身邊的宮人數量也差不,外殿不該這樣空蕩。
凝神想想,她怕舒妃這是有話不讓外人,就將自己身邊的宮人也摒了出去。可他們才剛退遠些,殿門就在她身後關闔了。
顧鸞神思一緊,正要回身,一宮女從寢殿走了出來,低眉順眼地朝她福身:“佳妃娘娘安。”
顧鸞睇著她:“舒妃人呢?”
宮女強自定著心:“今兒要委屈娘娘了。”
罷她欠了欠身,從側旁取了只事備好的蒲團來,置於顧鸞身前。
顧鸞垂眸,擰眉:“什麼意思?”
宮女屏息:“我們娘娘協理六宮,有些正宮規的事不得不做,娘娘您諒。”
寢殿內,舒妃木然坐著,內心存著不當有的期盼。
她盼著事情能鬧大,盼著佳妃能在外面翻臉不認人。只要佳妃翻了臉,兩人同在妃位,她總不能硬扣著佳妃不讓人走,皇后也怪不得她了。
可沒過久,舒妃就外頭隱隱約約地念了《女則》。
腦中一聲嗡鳴,舒妃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皇后是個“會辦事的”,既想敲打佳妃又不肯自己出面,就推了她出來。
可她哪裡敢申斥佳妃,卻又不能忤逆皇后,思來想去就想了個折中的法子,挑了個上好的蒲團讓佳妃跪上一會兒,再讓宮女去給佳妃念《女則》。
認真算來,她已竭力地想了法子柔和應對,不想讓佳妃在她手裡受苦。
可佳妃到底受了委屈,怕是也不會諒她什麼。
舒妃靜默地坐著,鬼使神差地想了沒見過幾面的皇帝,前所未有地打了寒顫。
宮道上,楊茂一路被柿子推著走。偶有宮人過,乍然見到匹馬不禁愕然,又見有人在旁邊不管閒事。
楊茂不時就察覺了這一點,再看看柿子,驚覺它就是才拉他出來的,瞠目結舌:“你要成精嗎?!”
柿子置若罔聞,繼續把他往前拱。
一道宮門很快出現在眼前,楊茂定睛一看,匆忙止步:“不能再走了!”
柿子卻又一拱,力道之大拱得他直接跌過門檻,摔在地上。
“噠噠噠噠”的馬蹄聲很快響得快了,楊茂驚然抬頭,急喚:“柿子!”
咫尺之遙正是紫宸殿,柿子飛奔而去,眾人皆驚,殿前侍衛們一擁而上,拔刀阻擋。
柿子在離他們尚有兩丈時剎住腳步,望向大殿,高聲嘶鳴。
一眾侍衛面面相覷,正遲疑是否動手,就見這馬就地伏下身,做出了溫順的姿態。
“柿子!”楊茂踉踉蹌蹌地趕上來,顧不上喘氣,急忙解釋,“別……別傷它!是佳妃娘娘的馬!”
他邊邊撲到柿子身上,拉住它的韁繩。柿子卻不動,穩如泰山地趴著。
過了約莫一刻,紫宸殿裡的廷議散了。張俊靜朝臣們散去,入殿行至皇帝身側,附耳稟話。
“什麼?”楚稷一愣,“你沒看錯?”
“佳妃娘娘的馬下奴也都能見著,哪還能認錯。”張俊苦笑,“還拿了幾個蘋果喂它呢,它吃得挺高興。”
楚稷皺眉身:“朕去看看。”
邁出殿門,他果然一眼就看到了被侍衛團團圍著還在悠閒嚼蘋果的柿子。
“柿子!”皇帝一喚,侍衛們聞聲會意,紛紛退開。柿子再顧不上吃蘋果,屁顛屁顛地跑過去,拽他寬大的衣袖。
“幹什麼?”他怔然不解。柿子並不硬扯,往前走了兩步,又繞回來。如反覆幾回,楚稷看懂了,“你要帶朕去哪兒?”
他邊邊疑惑地提步,跟著柿子同行。
柿子很貼,走得並不快。還時不時地停下來看看他,見他還在,再繼續往前走。
一直走到啟德宮門口,柿子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楚稷不解,宮門兩側守著的宦官卻一慌,疾步奔向正殿。
“舒妃娘娘!皇上駕……”殿門推開的瞬,走在前頭的宦官身形僵住。
楚稷目光投進殿中,再熟悉不過的背影令他眉心一跳:“阿鸞?”
不再理會柿子,他幾步進了殿,伸手攙她:“來。”
顧鸞立身,垂眸向他福了福:“皇上。”
楚稷眼中凌意畢現:“舒妃人呢。”
“皇上。”她一拽他的衣袖,目光低下去,引著他看向地上的蒲團。
那蒲團比尋常所用的厚了一倍不止,必是特意找來的,她一開始就發覺了。
如雖仍不知舒妃究竟何意,她卻不得不想或是別有隱情,不想讓他貿然發火。
若他直接在這裡興師問罪,她就失了摸清舒妃心思的機會。
“臣妾沒什麼事。”顧鸞輕聲,“回純熙宮吧。”
楚稷凝思片刻,松了口:“朕送你回去。”
言畢他拉著她的手,走就走了。舒妃被驚住,一時在寢殿之中沒緩過神,待她回神跌跌撞撞地迎到外殿,殿裡早已沒了皇帝和佳妃的影子。
路上,楚稷的臉色一直不好看,顧鸞思索了半晌,緩緩道:“宮裡的人一下子了不少。舒妃初掌協理六宮之權,許是想立威,拿我做個樣子。可她也算心細,那蒲團又厚又軟,怕是跪上兩個時辰都累不到哪裡去,你別生氣了。”
楚稷未予置評,走出一段,忽地輕笑:“偏你好心,我可記仇。”
“不至於的……”顧鸞搖搖頭,“你既去過,舒妃總歸要來解釋的,且她怎麼吧。若只是著立威,我倒懶得跟她計較。”
這宮裡頭總是各人有各人的難處。對高位嬪妃而言,大的難處之一是手握宮權卻鎮不住下頭的人。
這樣的事在顧鸞身上大抵不會發生,一則因她是御前歷練出來的,有的是手段管人;二則她有聖寵,這在宮裡就是大的威嚴。
可這兩樣舒妃都沒有。皇后了與她叫板,直接將協理六宮之權給了舒妃,舒妃一時不知該怎麼辦也是難免的。
況且……
顧鸞心裡還有點別的猜測,只是無憑無據,連她自己也不太信服,索性不去提,且看看。
“噠噠噠噠”,柿子在身後步伐輕快地跟著,跟到純熙宮見二人還不理它,進了宮門就繞到了他們跟前。
“……倒把你忘了。”楚稷失笑,伸手摸摸它,“沒白養你,以後每給你加兩個蘋果。”
顧鸞這才知道竟是柿子去報的信,不由暗歎萬物皆有靈。
舒妃差人來請她去的時候什麼都沒,不論是她還是身邊的一眾宮人誰都沒想,也不知柿子是從何處察覺得不對。
而後足足兩刻,柿子就在他們兩個面前耍賴邀功,時而在他們身邊蹭來蹭去,時而躺到地上打滾兒。身貢馬的威嚴丟得渣都不剩,還將楚稷和顧鸞的衣裳也蹭上了一蹭灰,皇帝皇妃的威嚴就這樣被它牽連,也失了不少。
楚稷卻很配合,一邊摸它一邊誇獎。他四歲啟蒙識字,數來聖賢讀得不少,溢美之詞張口就來。柿子雖不懂,卻從語氣出自己正受誇讚,躺在地上一臉的享受。
後,兩個人又一喂了它來個蘋果,它吃飽喝足總算滿意了,快樂地跑回了後院的馬棚裡。
楚稷撣撣自己身上的灰,又拍了拍顧鸞的衣襟:“走吧,更衣去。”
“嗯。”顧鸞抿笑,二人就一道回了寢殿,也不必宮人侍奉,徑自從衣櫃裡取了乾淨的衣裳去屏風後換。
幫他更衣這種事,顧鸞早在御前時就已熟練,按部就班地一根根系好繫帶,再將衣襟、袍擺整理齊整即可。
難得地是到他穿好了反過來伸手幫她,竟也做得還算嫻熟。顧鸞有些訝異:“何時這樣熟練了?”
“我不能會脫不會穿啊。”楚稷專心致志地幫她系著衣襟一側的繫帶,隨口答道。
繫帶繫好,他抬眼,才發現她雙頰通紅,死盯著地。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了什麼,猛然咳嗽。
殿門在這時吱呀一響,燕歌入了殿,見殿中無人,知他們在屏風後,上前隔著屏風稟話:“皇上、娘娘,舒妃娘娘來了。”
楚稷眉心微跳,冷然不言。
顧鸞睨他一眼:“知道了,你請她在外殿稍,我一會兒就來。”
卻燕歌又道:“舒妃娘娘……跪在殿外脫簪謝罪呢。”
顧鸞一滯,抬眸看楚稷,楚稷的臉色更冷一重:“由著她去!”
殿外,舒妃心裡存著幾分期許,盼著燕歌進去稟個話就能讓她來。半晌不到人,這份期許就破滅了,她知道這是皇上惱了她,有意給她臉色看。
舒妃心裡委屈,卻不敢擅自來,更不敢入殿去爭辯。只是心裡泛一股股酸澀,第一回覺得深宮的日子不好過。
她是和儀嬪一進的宮,但她與儀嬪的性子並不一樣。
儀嬪心高氣傲,總想爭寵,爭不到寵還想奪個孩子傍身,舒妃卻覺得有寵無寵都沒什麼分別。她憑著家,入宮就是嬪,如今又封了妃,只要不犯大錯,這輩子都不必擔心什麼了,所以她什麼都不想算計。
可她實在沒想到,她這樣隨遇而安,還能有人逼著她去爭。
“娘娘。”宮人的問安聲輕輕一響,舒妃猛然抬眸,見佳妃正走出殿來。
舒妃頓顯侷促,一股恥辱之感湧上心頭。
佳妃本就生得美,衣衫首飾也都相搭得意。可她現下卻是在脫簪謝罪,珠釵盡卸,披頭散髮,看著狼狽。
顧鸞在她面前定住腳,抬眸掃了眼四周圍的宮人,笑容和善:“這是幹什麼?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也總有意見相左的時候。你我方才雖是一時話不投機了爭執,也沒有誰對不住誰,哪就至於來脫簪謝罪呢?”
舒妃怔然,抬頭望著她,似不敢信:“佳妃……”
“進來坐吧。”顧鸞伸手扶她,“只是皇上也在,你去側殿把頭髮梳好再進去,咱們好好話。”
“好……”舒妃餘驚未了地點點頭,顧鸞喚了宮人來侍奉她,自己就回了寢殿。
又過約莫一刻,舒妃髮髻一絲不苟地梳好了,也進了寢殿,看見皇帝,頗有幾分心虛地俯身下拜:“皇上聖安。”
楚稷睇她一眼,視線就又落回手中的奏章上:“佳妃不想跟你計較,朕也不什麼了。”
“謝皇上……”
“但朕想問問。”他手中的奏章一闔,“這是你自己的主意,還是另有旁人授意。”
顧鸞微滯,側首看他。
原來不止她想到了皇后。
舒妃心絃繃緊,伏在地上,搖了搖頭:“臣妾……臣妾奉命協理六宮,卻無甚驗,一時不知該如何做,覺要立個威……”
“是麼?”楚稷語調上挑。
舒妃的心愈發慌了兩拍,一時真想將皇后出來,終是死死地咬緊了牙關。
所謂口無憑。皇上原就惱了她,她擔不攀咬皇后的罪名。
更何況,不論佳妃如何的大度,遇了這樣的事也總不免要生芥蒂的。她若前腳得罪了佳妃,後腳再失了皇后庇佑,日後恐要再無寧日。
楚稷饒有耐心地靜了一會兒,眸光微凜:“張俊,去告訴皇后,舒妃不知如何協理六宮,不必辛苦她了。”
舒妃心驚,驀然抬頭,與他視線一觸又把千言萬語都咽了回去。
也好,不協理六宮也好。她不再協理六宮,皇后也不會推她出來的。
楚稷面無表情地又道:“你提點佳妃,尋的是什麼由頭?”
“佳妃……”舒妃迅速想了一遍,將皇后抱怨的話梳理來,“佳妃專寵,又……又時常進出紫宸殿,有幹政之嫌。還跟皇上告狀,把……把顧選侍趕到了葳蕤宮去,不顧六宮和睦……”
她這般著,眼看皇帝的臉色一分分沉了下去,每一分都讓她心生驚意。
是以後一句話一完,她就又匆忙拜下去:“臣妾未曾真這樣想!只是……只是一時糊塗所以……”
“佳妃專寵。”楚稷以手支頤,“日後話前想明白,是佳妃專寵還是朕在專寵佳妃。”
舒妃雙肩一緊,顯然打了個激靈。
“時常進出紫宸殿,有幹政之嫌。”他輕輕嘖聲,“這事倒真改理個清楚。朕從前同母後解釋過,卻不可能跟每個人都解釋一遍。宮中萬事,都還是該名正言順才好。”
他這話時放緩了口吻,少了凌厲,慢悠悠的卻更讓人發怵。
舒妃嚇得連頭都不敢抬,冷汗涔涔而下。顧鸞默不聲地望一望他,總覺得他這個語氣之下是在琢磨什麼壞主意。
果然,短暫的頓聲之後,他臉上的笑意綻開:“就封佳妃做御前掌事女官吧。平白個差事,難免辛苦,日後吃穿用度就依貴妃的例。張俊,去傳旨,再去回皇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