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大半載,宮中都在忙碌三位皇子的婚事。
兄弟三人按照排行逐個大婚,算是長幼有序。婚後,永昌請旨出宮開府,楚稷封他做了晉王。永昕很快入主東宮,空置數年的東宮終於迎來新主,朝堂有了儲君,頓時很有一種勃發之氣。
而永昀雖也請旨出宮了,卻被顧鸞扣在了宮中。原因無他,顧鸞只是覺得這孩子長年不著調,如今乍然成婚,怕也不知該如何當一家之主,怕他出宮會把日子過得一團糟。
結果,永昀搖身一變,突然就著調了。
他雖還是愛玩愛鬧,但相較之前已不那麼瘋。若要出宮,他勢必會問卓氏的意思,有時卓氏不同意,他就真不去了。
顧鸞偶然聽到過宮人私下裡說:“三殿下和皇子妃真好,如膠似漆的。”
如此這般,到了年末,卓氏反倒成了三個皇子妃中最先有了喜訊的。
出於某種少年人獨有的靦腆,永昀和卓氏都捂著這事沒提,沒好意思告訴父母。
彼時,宮裡正為冊後大典忙得不可開交。
這樣的大典零零散散的小事很多,許多都需顧鸞過目。
顧鸞於是一連數日顧不上去紫宸殿,悶在純熙宮忙著看六尚局呈來的各種東西。後來她忙得頭疼,便著人去抓太子妃與三皇子妃來當幫手。
不過一刻工夫,太子妃岳氏就到了,卓氏卻不在。
太子妃笑道:“母妃有什麼事,讓兒臣來吧,弟妹忙著安胎,不宜勞累。”
“安胎?!”顧鸞一愣,傻了。
太子妃也傻了,啞了半晌:“……母妃不知道?”
“……”顧鸞臉色陰下去,心裡一邊高興,一邊又忿忿地在想永昀這小子是不是又欠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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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大的事,他也敢瞞著我!”一聲沉嘆過後,宮人們便見皇貴妃將案牘一推,就出了門。他們忙去備步輦,不一刻工夫,就到了三皇子所住的院外。
側耳一聽,院子裡的夫妻兩個正吵嘴呢。
卓氏一味地想往外走:“母妃讓我幫點忙,又不會真累著我,哪就那麼嬌貴了!你若硬將我困在房裡,懷胎十月我可受不了!”
永昀伸著雙臂擋著她,口中倒是好聲好氣的:“正事哪有不累人的……你別去。你要是嫌待在房裡無聊,我陪你出去走走,好不好?太醫說了,頭三個月最要當心,咱們小心點嘛。”
顧鸞聽得想笑,不繼續往裡走了,倚在門邊看。
小夫妻很是又爭了兩句,卓氏才猛地主意到顧鸞。她一下噎了聲,面上多少有些心虛與惶恐,遙遙福身:“……母妃。”
“……”永昀也噤聲,轉過身,強笑,“母妃……您怎麼來了啊……”
顧鸞挑眉:“有喜事不告訴我,我只好自己來湊個趣。”
言畢,她繃著張臉往裡走去。
兩個人心虛得不行,都點頭哈腰地上前扶她,顧鸞一壁淡睇著永昀,一壁挽住了卓氏的胳膊。進屋落了座,仍是衝著永昀一副冷臉。
卓氏小聲解釋:“母妃息怒,兒臣這……胎像還不穩呢,就想等等,等到三個月再告訴您。”
顧鸞瞟她一眼:“永昀的主意吧?”
卓氏點頭。
“這麼大的事,你聽這傻小子的?”顧鸞撇嘴,“知道頭三個月不穩,就該先告訴我,有了什麼事我也好傳太醫。你們這麼瞞著,萬一有個什麼閃失,這傻小子能給你穩住胎像啊?”
“……”卓氏低頭,“兒臣知道了。”
永昀:不敢說話。
自此又過去三個月,冊後大典的日子終於到了。
這天顧鸞和楚稷都是天不亮就起了床,楚稷慣有早朝,起得更早一些也覺還好,顧鸞卻困得眼皮打架,坐在妝臺前梳妝的時候好似一尊沒有支撐的泥人。
楚稷更完衣從屏風後繞出來,就看到她瞌睡得一下下往妝臺上栽,便立在旁邊逗她:“這麼困啊?要不算了,咱們一切從簡,金冊金印給你,大典不辦了?”
孰料顧鸞太想睡,竟迷迷瞪瞪地應出一句:“行啊……”
“……行什麼行。”楚稷嗤笑,在身後摟了摟她,“文武百官都準備好覲見了,你撐一下。”
她倒也沒意見,打著哈欠點頭:“哦。”
而後他就只好先走了。大典開始之前,他要先去含元殿見過群臣,再出宮去太廟。
二人再相見時,就是在太廟裡。
四下肅穆,顧鸞搭著宮人的手一步步行上漢白玉階,楚稷立於殿門前,在她下拜前攙住了她。
然後她就聽到他問:“醒了嗎?”
“……醒了。”她點頭。遂與他一起步入主殿,拜過祖宗牌位,又聽禮部尚書高聲宣讀了冊後旨意。
再走出殿門時,百官便叩拜下去,立於眾人之前的自是三位皇子。
顧鸞銜著笑,不作聲地看過去,永昕與永昀自是滿臉喜色,難得的事永昌也笑意輕鬆,在她經過身前時,躬身揖道:“母後。”
很快,帝后車駕折返皇宮。沿途百姓呼聲不絕於耳,直至駛入皇城在終於安靜。
到了下午,群臣與命婦的覲見又讓人勞神了一番。到晚上終於得歇的時候,顧鸞正在妝臺前卸著珠釵,就見楚稷跌跌撞撞地進了寢殿,直挺挺地往床上一趴。
顧鸞扭頭:“怎麼啦?”
楚稷的聲音委屈兮兮:“快累駕崩了——”
這種話在宮中頗有忌諱,哪怕是由皇帝本尊說出,顧鸞也清晰看到身邊的宮女打了個寒噤。
她忙擺手讓他們都退出去,起身行至床邊,伸手拽他:“快起來,把衣裳換了再躺。”
“我歇會兒就起來。”
他硬趴著不動,顧鸞沒辦法,只好也坐下來,問他:“餓不餓?我讓小廚房備個宵夜來?”
還沒說完,她就猛然被拉得仰了過去。
“哎你!”她下意識地掙了一下,就懶得動了,無奈地歪到了他懷裡,“還敢說累得快駕崩了!”
楚稷低笑:“再累也得好好看看我家皇后啊。”
她側眸瞪他。
他親了她一口。
而後他又問:“你真不去棲鳳宮啊?”
“不去了。”她輕嘖,“還是純熙宮離紫宸殿近,我來回走動方便些。再說,這些年都在純熙宮住著,我也習慣了。”
這些年,她與他在純熙宮朝夕相處,孩子們也純熙宮慢慢長大。這地方美好的記憶那麼多,她才不要為了幾分虛禮挪窩。
楚稷也無所謂:“隨你。”說著挪了挪身子,讓她也躺得舒服了些。
這一躺下,顧鸞猛地累意翻湧,頓時也不想再動。
過了約莫兩刻,倒是他先撐起身,打算去沐浴更衣了。行至殿門處,他忽而又想起什麼,轉頭看看還癱在床上的人,大步流星地折回去,俯身抱她。
顧鸞原閉著眼歇息,感覺到他的動作,驀然睜眼:“幹什麼?”
他不管不顧地橫抱著她,復又往外走:“洗乾淨再睡,不然睡不好。”
“……”
她一時鬼使神差地思索了一下,“冊後當日晚上皇帝和皇后就洗鴛鴦浴”這事傳出去是不是不太好。
後來發現自己想得還是太簡單了,還有更不好的呢——比如這浴一洗就是兩個時辰。
二人再出來時已近半夜,湯池裡水都半涼了。
顧鸞邁出湯室的門就打了個噴嚏,楚稷見狀又要抱她,她忙拎起裙子,飛快地溜進了寢殿。
待得他進屋,她已經縮在了被子裡。刺繡精緻的錦被被她裹成了一個卷,她兇巴巴地盯著他:“不許亂來了,明天你還要上朝!”
“不動你了。”楚稷無奈而笑,上床躺下,側首,“但你得讓我蓋被吧?”
“給。”她很大方地將手腳一伸,被子勻給他一半,手在他胸前拍一拍,“睡了啊,乖。”
伴著一聲低笑,他俯身深吻下來,溫柔而悠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