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敏拜託了國內的朋友去問問當年藝體國家隊是否真有一個梅思瑩, 需要一定時間才能知道結果，但螢幕裡的畫面還在繼續。
在世錦選拔賽之前，沈初雪回了一趟上海, 和哥哥一起去體育館訓練。
他們各自的螢幕裡只有對方，而螢幕裡的那個人, 都是這樣的美好。
“那個, 咳，喬治博士, 這個特效……不是, 這個情緒外化，真的不能關掉嗎？”姚倩忍不住問。
其實曦曦螢幕裡的粉紅泡泡很可愛，像一個個半透明的淺粉小圓球漂浮在空中，但是……現在這個場合明明很嚴肅, 她看著實在有些出戏。
“不能。”
姚倩死心，好在蘇小哥顏值耐打, 在這樣的特效裡居然撐住了。只見他帶著笑意, 開始娓娓地解說，不疾不徐, 嗓音溫潤清澈, 聽起來竟然還十分專業。
“這小哥……其實當解說也確實挺適合的，第一次發現體育解說還能說成這樣。”姚倩湊過去跟陸敏說。
陸敏贊同地點頭, 而且這會兒的他們，看起來那麼和諧。
而二號屏裡第一次沒有任何黑色，只有一層柔柔的光。蘇致眼裡的曦曦，比大導演鏡頭下還要美麗，膚若凝脂，動作優美, 更重要的是，她看起來跳得比隊裡小測還要好。
姚倩想了想，可能是因為她小測時只有公式化的微笑，現在卻是發自內心地笑著，情緒為她的動作增添了感染力。
……那些泡泡確實不是白冒的。
“博士，我能給他們拍個照嗎？”姚倩的職業病犯了，看到曦曦漂亮的樣子就想拍下來，可以在某個恰當的時候發到微博上營業。
“這是病人的隱私。”喬治拒絕。
“就拍一張，啊不，兩張，這就是普通表演，這麼漂亮不拍下來不是很可惜嗎？”姚倩一直知道小姑娘的顏值在圈裡也是無可媲美的存在，但現在螢幕裡的她比任何時候都更好看，像個真正的小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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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治為難：“我們要尊重病人隱私，他們不會希望其他人知道他們身上用了什麼治療手段。”
“那就不讓人知道，我不把你的螢幕拍進去。”她徵詢陸敏和沈展昭的意見，“哥，姐，你們覺得呢？”
“就拍一個現在的畫面吧，只拍這一個。”陸敏說，“用我的手機，要是他們真的醒不過來了，也算是個念想。”
姚倩應了一聲，接過手機，拿出專業水準，給兩邊一人拍了一張。
一張淺粉小圓球中的雅緻少年解說，一張美不勝收自帶光芒的藝體少女。
她拍完，把手機還給陸敏，低聲道：“如果那裡真的是一個世界，他們過得挺好的。”至少看起來，比他們剛過去時的狀態好了很多。
“看來她這次應該可以去世錦賽了？”
“可以吧，隊內小測都第二了。”
一想到她可能要去世錦賽，大家心裡忍不住期待，尤其是當看到世錦選拔賽之前，從她心裡冒出一顆小小的鮮紅的五角星時，大家立刻就意識到，這是她的愛國心。
“加油啊曦曦。”姚倩低聲道。
她一個從來不看體育頻道的人，突然感受到久違的熱血，對體育競技產生了幾分興趣。
大家全神貫注地看著比賽，當她意外摔下時，所有人一起驚呼了一聲。
他們恨不得衝進螢幕裡去看看人怎麼樣，可惜做不到，只能焦灼地等待著。
得知是骨折，大家第一反應不是遺憾去不了世錦賽，而是慶幸這個後果比想象中輕一些。
“嚇死我了，那個落地沒傷到脊椎就算萬幸。”
他們看著畫面裡的陸敏和沈展昭趕來一起照顧曦曦，心裡想，這邊的曦曦已經生死未卜，那邊的曦曦可一定要好好的啊。
畫面裡的半年約等於他們這兒的一天，這天剩下來的時間畫面裡都沒什麼內容，只有一號屏裡小焰火似的光越來越盛，好像是小姑娘在生氣，不甘心摔掉了世錦賽的機會，發誓康復後要更加努力。
大家看著她康復了一天，歸隊後又瘋狂衝刺了一天，到了第四天晚上，螢幕前的幾個人已經十分睏倦，不但晚上輪流休息，白天也開始輪流。
這時守在螢幕前的人是陸敏和沈展昭，陸敏一眼也不想錯過女兒的動靜，只是精力有限，畫面裡又是不斷重復的練習，難免打個盹兒。
“醒醒，醒醒。”沈展昭忽然搖了她一把，“咱閨女是被人害了！”
陸敏一下子驚醒，就見裡面有個女孩子被警察抓走了。
“這個人的名字是不是之前姚倩說的那個？”陸敏一眼，聽到這人給隊友下藥，又驚又怒，“趕緊去把姚倩喊來。”
這人果然就是讓曦曦車禍前心情很不好的黃靜美，雖然她在這個世界只是讓人心情不好，卻在那個世界害人了！
“這些事，到底是不是那邊在真實發生的？要是她沒進娛樂圈，就會真的被下藥，然後摔成那樣？”
姚倩在房間裡來回走了一圈，道：“我圈子裡熟人多，她不是正好進娛樂圈了嗎，我讓人查查。”
她出去打電話，這時，陸敏正好接到關於梅思瑩的訊息：“陸總，以前國家隊確實有這個人……”
“現在還在那兒嗎？”
“她……嗯……現在在一個省隊當教練，但身體不是很好。”
“怎麼不好？”剛剛畫面裡，這個小姑娘也進了醫院，陸敏的心立刻提了起來。
“可能是以前在國家隊受的傷太多，發胖，病痛，總之看著挺吃力的。”
陸敏和沈展昭對視了一下，心裡閃過不好的猜測。那個世界的水，是蘇致執意調查發現問題的，可是這邊的世界，曦曦沒去國家隊，也就沒有了一個會這樣刨根究底的人。
陸敏提醒姚倩：“讓你的人查的時候，不要打草驚蛇。”
等他們處理完這些事，再回到螢幕前，已經改了畫面。
那邊已經又過了好些天，曦曦被選上要去奧運了，畫面裡的她不知為什麼，面朝牆壁站著，神情極為鄭重。
“她是在罰站？”
“好像在看牆。”
這樣莊重嚴肅的神情，在沈初雪臉上很少看到，她向來是活潑愛笑的性子，這會兒看起來卻稱得上肅穆，讓人覺得心裡沉甸甸的。
畫面稍稍往前移了一些，大家這才發現，這不是一面白牆，牆上還刷了四個紅色大字，為國爭光。
她似乎被這幾個字打動了，緊緊抿著唇，雙手握成拳，目光堅定。
一顆比之前更大的鮮紅五角星，緩緩地、正式地，從螢幕中心一點點擴大，直到紅色佔據了整個螢幕。
陸敏原本是個很堅強的人，但也許是車禍以來的事導致了她的脆弱，眼眶一紅：“咱們曦曦要去為國爭光了。”
“真好。”
得知梅思瑩確有其人，在兩個世界都同樣被發胖困擾之後，他們已經沒辦法再把那邊當成是意識世界。雖然在螢幕這頭難以窺得那個世界的全貌，但那兒，確實是一個跟這裡一樣的世界。
“是啊，真好。”姚倩也喃喃道。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樣的曦曦，她有點說不出來的感動，好像自己帶了十年都沒真正長大的孩子，在國家隊裡一夜之間長大了。
“按這個時間流速算，咱們明天就能看到那邊的奧運會了？”沈展昭道，“我們應該能看到吧？”
“肯定能，你沒發現最近她這邊都是跟訓練有關的事，因為上次摔的那一下憋著氣呢，奧運這樣的大事怎麼能少。”
次日，喬治博士讓陸敏等人回去休息會兒，他們都拒絕了，大體把昨晚的事情告訴他。
“你這個儀器到底怎麼回事我們不知道，但我們一致覺得那邊是真實的世界，要留下來看她參加奧運會。”
喬治理虧，默默點頭，一起在螢幕前等待。
果然沒多久，畫面裡就開始了奧運會，畫面只集中在藝術體操現場。
沈初雪心無旁騖地準備比賽，別看她對著鏡頭笑得燦爛，姚倩知道，她笑得多燦爛，心裡就有多認真，就像以前帶她去試鏡一樣，她這回一定也是抱著拿獎的心願來的。
“我突然有點緊張。”姚倩說，“你們覺得她能拿獎嗎？”
沈展昭很實誠地說：“希望不大，以前我陪她在省裡比賽，聽說過一些，咱們國家的藝體一向比較弱，尤其是個人全能，至今沒有進決賽的。”
他說的至今，是截止到2020年，而那頭還是2012年。
“陸總，我剛剛搜了一下，發現2012年我們國家有兩個選手去了個人全能比賽，分別是馮歌和黃靜美，可惜都沒進決賽。”陸敏的助理張希說。
“顯然從曦曦決定要換一條路走之後，兩邊的發展就開始不一樣了。先看看情況吧。”
沈初雪這邊的準備讓人跟著緊張，反觀蘇致那邊，卻一直在認真做電視臺的實習工作，只是時不時拿出手機看一眼，似乎想打字，卻又猶豫地停下，然後抬頭看向某一個方向，終於又把手機放下。
就這樣重復了不知道多少次。
“他看的那個方向，好像是溫布利體育館。”
溫布利體育館，就是藝術體操的比賽場地。
眾人來不及細想，一陣音樂聲把他們的目光吸引到一號屏，資格賽開始了，於此同時二號屏傳出帶有解說的聲音。
他們親眼看著沈初雪一路進入決賽，蘇致從只能匆匆開口為她說幾句話，到決賽時已經正式成為一名解說員。
大家沒有時間驚歎兩人的成長速度，決賽現場的狀況讓他們目不轉睛地看著，好像這是一場正在舉行的奧運會。
尤其是沈初雪在第一輪就突破了資格賽時的成績，忽然排到第四名，難免讓人生出些許她可能真的會拿獎的期待。
“曦曦穩住。”沈展昭覺得自己彷彿也回到了十年前，回到那些陪女兒出去比賽的日子。
當年他坐在觀眾席上，就總忍不住這樣自己唸叨，好像閨女能聽到似的。
解說室的蘇致也在說“穩住”，並且在她下場之後透過慢鏡頭回放那幾個完成度極佳的動作。
她每一輪的發揮都很穩定，一輪比一輪的感覺好，直到最後一輪，前三輪與她打成平手的韓國隊選手最後拿到了114.7的分數。
之前沒對沈初雪抱什麼希望的女解說開始緊張期待：“最後出場的是我們中國隊的小將，今年十六歲的沈初雪。她需要在這一輪至少拿到二十九分，才有機會獲得獎牌。這個難度非常高，也非常考驗選手的心態。”
真正的電視機前觀眾似乎看不到解說們的臉，但二號屏前的人卻可以看到。
於是他們就見蘇致抿唇輕輕笑了一下，好像在說，她可以。
就像一個月前，他堅信曦曦不會死。
不過他真正說出來的話是：“從她今天前三輪的狀態來看，我們還是有機會的。”
第四輪帶操，沈初雪的音樂極具中國特色，她跳的是《敦煌》。
她換上了一身橙紅的表演服，手持墨綠緞帶，一個吸腿轉，綵帶做蛇形，千百年前敦煌舞伎的形象便彷彿從石窟壁畫中走出來。
大家都是藝術體操的外行，只能用欣賞的目光去看這一場比賽，耳邊是蘇致清澈溫和的嗓音，他有條不紊地解說，告訴大家她的動作難度與完成度。
哪怕在競技賽場上，藝術體操的特性也決定了它的觀賞性高於比賽的刺激性。尤其是當選手本人每一個動作都又美又穩，轉體、翻滾、跳躍，她自己沒有表現出緊張，反而沉浸於舞蹈，享受比賽的過程，很大程度上讓觀眾的情緒穩定下來。
只看她的動作，就覺得，不用慌，相信她，能贏！
藝術體操的服裝裙襬很短，但綵帶卻為她增添了幾分飄搖如仙的美感。她太美了，從動作到身形，美得令人心驚，極致到能治癒強迫症。
先前曾佔滿了一整個螢幕的紅色五角星化為邊框，由外往裡，紅色漸漸趨淡，像一層濾鏡，使得整場表演多了令人振奮的色彩，提醒他們，這絕不是一場普通的表演，而是奧運賽場上的全力以赴。
螢幕裡的女孩彷彿來自西域的舞姬，笑得恣意灑脫，吸腿跳空轉讓人想起壁畫上的胡旋舞。舞娘或於坊市，或於宮廷，興起而至，興盡而歸。
“吸腿跳空轉，好，跳得非常有自信。”這是蘇致對她的解說。
姚倩看得讚歎搖頭，就她看來，曦曦這套動作比前面哪個國家的選手都要好，別說29分，要是讓她去打分，她絕對要打30分，簡直完美！
“小哥在她開始比之前就笑了一下，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曦曦會有這麼棒的表演啊？”
想來是的，因為姚倩剛問完，就發現二號屏右下角的向日葵上，不知何時多了一輪q版小太陽，與花朵彼此照耀著，應和著。
而二號屏裡的人還在假裝很正經地說：“讓我們來看一下沈初雪的帶操成績。”
……要不是有特效，還真被他騙過去了，蘇醫生這情緒管理不去當個演員實在可惜。
一曲《敦煌》結束，沈初雪被她的教練攬過去，為她披上外套，似乎在等成績。
女解說也因為剛剛的帶操十分激動，顯然，這會兒她也覺得曦曦很有可能超過前面的韓國隊選手，至少拿到一塊銅牌。
而在這之前，他們國家的個人全能專案甚至沒有人能進決賽！
激動的女解說開始仔細分析《敦煌》的成套動作，推測可能拿到的分數；而蘇致淺淺地笑了一下，並不計較。他神色柔和地望著前方，似乎穿透了他眼前的螢幕，看到了那個女孩。
他的目光是如此溫柔深情，只這樣望著。
假如這世上有哪個女孩兒能被他這樣凝視，必定芳心暗許。然而，除了他們這群本不該看到的人，沒有人會知道，他曾經在解說室裡投以這樣深情的凝望。
一號屏裡的內容與擺放在蘇致面前的鏡頭差不多，盤發高束的女孩身披傳統紅黃色的運動服，仰著頭，水汪汪的杏兒眼眨呀眨，等待著她的最後一個分數。認真的樣子有點呆，又十分可愛。
終於成績出來，沈初雪抹著淚歡笑，連教練都激動得對她又抱又晃，好多攝影機對著她們拍攝，記錄下奧運獎牌得主的高光時刻。
但二號屏上，那個男人清雋的笑容，在女解說激動歡呼的解說室裡緩緩綻開，沒有人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這場帶操原本寫了，但是得知現實中資格賽和決賽的動作其實是同一套，而資格賽已經寫過帶操，決賽只好刪了……看到很多小天使留言，想了想沒有這場最後決勝的帶操確實有些遺憾，所以放在番外，兩套動作不一樣，就當是私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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