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失格, 絕對的反異能,不會有任何例外。
黑子哲也能在接觸到太宰治的情況下使用,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他所擁有的逐影, 根本不是異能力。
少年模樣的幹部擺弄著酒杯,頭頂燈光昏暗,燒到熾熱的煤油燈一閃一閃,在他淺藍色的髮梢邊緣打上一層暖光。這點微弱光芒大多被手臂與酒杯遮擋, 亦或是穿透裝滿酒液的玻璃杯, 讓吧檯表面落下五彩斑斕的光斑,隨著黑子哲也放下酒杯的動作,不斷晃動著。
杯底與桌面觸碰的瞬間, 也是它接觸到影子的時間。
原本老舊到仿若包了漿般光滑平整的桌面,卻在影子圈定的範圍中變了質感,像是粘稠泥潭,像是流沙,緩慢吞噬著放置在桌面上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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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 整隻杯子便失了蹤影,黑子哲也這才手伸入影子中, 重新把被當做試驗品使用的酒杯撈回。
全程, 他都沒有鬆開搭在太宰治身上的另一只手。
太宰治:“……”
他注視著黑子哲也指間與桌面接觸的地方,唇角微勾:“有點意思。”
人間失格是被動性能力,無法自主控制發動, 一直屬於強制開啟的狀態。
他饒有興趣地戳了戳那片陰影,見自己也能毫不費力觸碰到異樣的存在,非被吧檯狠狠懟了手指,太宰治嘴角的弧度似乎更大了些。
捲髮青年縮回手:“順便一問,為什麼突然想著這麼做?”
為什麼突然想到, 試著在被無效化的情況下使用異能力?
“只是隱隱有種感覺。”黑子哲也抿了抿嘴,面色不改,“以前我跟首領關系緊張,從來沒有跟你共同出過任務,一直沒能發現。”
“回想起來,就連我自己的異能名,也是參考過旁人後取的,一般的異能力者不是這樣吧。”
在港口黑手黨站穩腳跟後,極為偶爾的時候,黑子哲也也會跟能談得上話的人閒聊幾句。比起當時已經是幹部的大佐,是差不多同一時期加入組織、異能力不算突出的廣津柳浪更能談得來話。
關係不算親近的情況下,打聽一個異能力者的能力名,不比路上拉住個姑娘問底褲顏色失禮。
黑子哲也首個往心裡去的能力名是落椿,死在常暗島上的不是沒異能力者,只是他自己不願翻動那些記憶罷了。
於是在參考過少的情況下,逐影誕生了。
他是在後來才發現,自己的取名方式到底是保守了,只能算中規中矩。
畢竟那些異能力者的異能名,一個比一個離譜。
太宰治煞有其事的重重點了點頭,似乎在憋著,冷哼道:“畢竟沒誰會主動把異能力名起為性能力。”
黑子哲也:“……”
行了,知道他看森鷗外不爽了。
“有小矮子那是怎麼回事?汙濁了的悲傷中?這麼繞口,乾脆改成重力操縱更簡單易懂,如果真是自己取的名字,那該是怎樣的絕世中二病?”
“人間失格也沒有好到哪去吧。”
黑子哲也面無表情吐槽,想到了其他各種說出來很能被中二時期小鬼鍾愛的名字,輕聲嘆氣:“一個個的,名字都是這樣花裡胡哨,不知道的以為異能力者就是這樣一群中二群體。”
見話題不經意間跑偏,太宰治懶懶散散伸了個懶腰,隨即又洩氣般趴回吧臺上,正了正神色,語調低沉:“我比較擔心的是,魔人在引導你的思想。”
“假設‘書’真的藏匿在影子的世界裡,你恐怕是那邊世界唯一能主動接觸的人,這期間,‘書’在影子裡產生什麼異變也說不定。”
黑子哲也來回咀嚼著這段話,臉色微變,慢慢吞吞得出結論:“是說我的思考會影響它嗎?”
他已經足夠瞭解到“書”的危險性,這種東西就不該落到任何人手中。如果說自己的想法能化作筆,在不知藏匿於何處的“書”上寫寫畫畫……
那真有夠糟糕的。
“誰知道呢。”太宰治聳聳肩,“既然這不是異能力,帶我進去看看。”
黑子哲也:“……”
話題轉移的太突然,以至於他一時半會沒能反應過來。
影界這種地方,不是一般人能造訪的,先前他已經詳細解釋過裡面的危險性,倒也不必擔憂太宰治心裡沒數。
他低下頭去,腳尖輕點地面陰影,操控著影子兩人一同吞噬。
煤油燈瞬間熄滅了。
空氣變得渾濁沉悶,不過是一次簡短呼吸的時間,連這些無處不在的氣體成分彷彿都變了樣,夾雜了諸多難以言喻的複雜成分。
像是浮塵,像是被燒灼過後的物體殘骸灰燼,瀰漫著一種令人感到不適的腐爛味道。
除了光亮不在,酒吧內的景象,大體上的區別沒有多少。
黑膠唱片依舊在空轉著,無人將落空的指標歸位,掛在牆壁上的鐘錶也在滴答滴答行走,秒針轉動的聲音被放大數倍似的,始終在人耳邊迴盪,久久不散。
酒架上的各式酒瓶靜默矗立著,色調同樣暗了幾分,彷彿整個世界都被蒙上一層暗紗,給人一種老舊照片似的年代感。
除此以外,有某些混亂複雜的色彩在暗處湧動,如同粘稠的泥漿,不禁令人懷疑它們是否擁有生命。
比半夜看鬼片,電視機卻突然變成雪花屏要精神汙染。
“這裡該不會是死後的世界?”太宰治饒有興致地環顧四周,敲了敲面前色澤陡然深沉些許的吧檯,“有夠像地獄的。”
“請不要說的好像見過似的。”
見太宰治撐住吧檯,努力探出大半個身子,去尋找酒店老闆的蹤跡,黑子哲也忍不住出聲提醒:“不用找了,活物現在只有我們兩人,不過景色確實比較慎人。”
為人間失格能力的緣故,太宰這很少擁有親自見證異能力的時間,更何況影界提起他不小的興趣,導致青年的興致比平時高昂許多。
太宰治感慨道:“簡直像是進入卡了帶的黑白默片,‘書’會在這種地方?”
“不是太宰君你自己說的嗎?”
“只是說有那種可能,不能確定。”青年過於敷衍地辯解著,離開座椅,來到已經許久沒能發出響動的留聲機旁,嘗試著撥動指標,“人在這裡行動會怎樣?”
樂曲並沒能如他所願響起。
“不會怎樣。”黑子哲也撇了跑到角落的太宰治一眼,“沒有我的准許,在影界做出的任何改變,都不會投射到現實。”
他頓了頓,像是猜到對方會問的下一個問題似的,搶先一步解釋說:“死掉的話,倒是像被扔垃圾一樣丟出去。”
所以哪怕自己不主動清理,時間一到,那些個屍體照樣會被請離這片地域。當年的mimic就是如此,除去已經腐化死亡的,餓死成了其中大多數人的結局。
到最後,瘦骨嶙峋的屍體被拋到荒郊野外,沒能引起任何人注意。
太宰治眯起眼:“欸……就像是守門人一樣。”旋即,他問道,“有範圍限制嗎?”
黑子哲也搖了搖頭:“我沒有找到過邊界,應該是沒有的。”
“總覺得,你的力量已經超過異能力者的範疇了,超越者都不至於這麼誇張。”
青年重新回到吧檯旁,擺弄著自己沒喝完的那杯酒,嘗試酒液倒入口中未果,索性哂著,氣質卻說不上的嘲諷。
他喃喃道,“影子的世界,簡直就是複製出來的地球。”
這種能力未免強的太過離譜了,哪怕正常人無法在當前世界久留,這裡也能稱之為黑子哲也一人的王國。
“是這樣嗎?抱歉,我不是很有概念。”黑子哲也習慣性地認真道著歉,一同打量這片在他眼中算不得稀奇的空間,試圖更進一步瞭解什麼。
“可疑的是魔人的情報來源。”太宰治篤定道。
他的皮膚已經隱隱開始感到灼痛,似乎每一處表皮細胞都在竭力警告著,叫他不要繼續下去了,快點離開。
黑子哲也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
哪怕兩人連酒吧都沒能出,在影界得到的資訊極其有限,黑子哲也也知道是時候叫停了。
他不猶豫,立刻帶著彷彿走個過場、就為了觀光的太宰治離開,脫離沉悶無比的影子世界,迴歸現實,面頰逐漸失了血色的太宰治這才艱難緩過勁來。
青年整個人貓一樣癱在吧臺上,捲髮緊貼面頰,似乎要緩過影界短暫時間內帶來的不適,就連語氣也裝的有氣無力起來:“我能推測到這裡,是基於你所給的情報基礎上,當然了,這些內容埋的有多深,你自己也清楚。”
一般人是沒資格得知這些情報的。
黑子哲也陷入沉思,眉頭十分罕見地擰成一團,在某一瞬間,面色陡然僵硬了幾分
“怎樣,能想到什麼嗎?”
“……有的。”
黑子哲也回答得吞吞吐吐,靠幾個深呼吸才勉強讓瘋狂跳動的心臟迴歸正常。
他抿著乾澀不已的唇,顫抖著嗓音開口。
“是存在的,異能力以外的體系。”
他記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