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過不要這麼叫我了，白。”少年黑無常走上前，從白無常手裡接過那盞金魚燈籠。
白無常沒接話，而是越過他的肩膀看向身後的許宵：“這次怎麼只拉了一隻魂魄？”
“用腳踏車拉太累了。”黑無常抬手揉了揉一邊的肩膀，“一次拉太多也很重的。”
鬼魂有重量嗎？
不對，話說明明就是他自己跑過來的好麼？
許宵撓頭。
“說了這個月小電驢歸我使用。”白無常曲起手指，看著下手很重實則十分輕柔地扣了扣黑無常的額頭，“願賭服輸。”
黑無常聳肩：“真無情吶。”
說罷，朝後勾了勾手指，綁在許宵手腕上的麻繩自動懸了起來，牽著許宵往前走，落在他的白皙的手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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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無常則上前，坐在了鞦韆椅上，衝黑無常擺擺手：“再見咯。”
範無救提著燈籠晃了晃，牽著許宵走進了門內。門在許宵身後自己合上了。
和許宵想象的兇險山道或崎嶇小路不同，門後面是一條普通到不行的教學樓式走廊。
乾淨亮潔的瓷磚，整齊排列的長管燈，以及兩邊教室一般的房間佇列。
教室的窗戶上都落了層灰，看上去灰撲撲朦朧朧的，依稀能分辨出裡面有許多放著紙張的資料架。
各個門牌上依次寫著資料室00000、資料室00001、資料室00002……
一眼望不到頭。
許宵眼皮跳了跳。不會這麼多教室裡放的就是傳說中的生死簿吧……
找一個根本不知道真實姓名只知道故事版江湖稱號的女人，怕不是要他二次死亡。
範無救直接牽著他往前走，在一個電梯門口前停下。
居然還有電梯。
這電梯自然是不會往上走的。範無救在一排看了就讓人頭暈眼花的按鍵中精準無誤地按下了B78層。
從B1降到B78，氣氛尷尬到讓許宵這個鬼魂都有種想要如廁的衝動。
B78層的建築構造和B1沒什麼兩樣，唯一的區別就是走廊比較短，是正常size，並且裡面站滿了和許宵一樣半透明的人類。
手腕上無一例外都用同種型號的麻繩牽著，串做一串。
黑無常默默牽著許宵來到對位，拉起他的麻繩勾到前一位的麻繩末端，手指憑空畫了個圈，兩根麻繩無縫連線上了。
“在這裡慢慢等吧。”
黑無常只撂下這麼一句話，就又進了電梯走了。
許宵……默默轉向前面那位大叔：“請問……這裡是排的什麼隊？上、上刑場的嗎？”
“我也不知道啊……就這麼被丟在這兒了，也不知道何時是個頭。”大叔操著一口東北腔，這才回頭一看，“小夥子，年紀輕輕就死了？”
許宵對此事不想再提，只硬著頭皮：“是啊……”
說出來大家可能不信。可他真的不想這麼早就死的啊。
一句話就聊尬了。大叔顯然也剛死新鮮的，沒有心思多談論，就轉回頭去默默等待了。
許宵低頭盯著綁在自己手腕上的麻繩，掙了掙，沒脫落。大概是那道藍色鐳射的作用，讓他的靈魂半實體化了，可能就是為了防止靈魂掙脫束縛逃跑吧。
既然他已經死了，那就稍微死的有價值點。起碼對得起自己的死亡吧。
死亡吧。
王八。
許宵偷偷瞄了眼前面，沒鬼回頭看。又偷偷瞄了眼電梯口，人剛走應該不會這麼快回來。
好……
許宵咧開嘴，亮出一口半透明的白牙，低頭開始啃繩子。
一口下去，直接崩掉一顆門牙。
許宵——！
雖說沒有痛感了，但看著那顆崩掉的門牙靜靜躺在自己腳邊，牙床還是傳來了一陣陣的陰涼。
這麻繩……是用鋼鐵做的嗎！
心疼的彎腰去撿那顆門牙，扯到了前面那個大叔。
大叔回頭看他：“你牙怎麼掉了？”
“唔……”許宵吞了口唾沫，說話漏風，“溯愛斷的。”
大叔“哦”了一聲，沒深究，又轉過頭去不理他了。
許宵不敢再動了。按這個麻繩的長短，怕不是為了撿起一顆牙拉倒了一片鬼。
製造紛亂怕不是要無期徒刑。
憐惜地低頭。再見了，我的門牙。
低頭默哀還沒滿三分鐘，前面突然傳來陣陣騷動。
騷動像波浪似的一層層拍過來，漸漸地整條走廊裡全是人聲，且越來越大越來越響。
“怎麼了？發生什麼四了？”許宵踮起腳尖探頭探腦。
大叔同樣墊腳尖伸脖子：“不知道啊。前面的！發生什麼事了？”
“不知道啊……”
就在嘈雜人聲到達一個頂點的時候。
“安——靜——！”
一聲擴音器的刺耳電磁音炸暈了整條走廊的耳朵，議論聲漸漸退了潮。
最後一點竊竊私語也沒有的時候，許宵看到走廊盡頭前走來一個修長略瘦的身影。
手裡正拿著個大喇叭。
“現在請各位新鬼們按照順序往前走，不要擁擠不要插隊也不要試圖趁亂逃跑，以免發生踩踏事件——重複一遍，現在請各位新鬼們……”
漸漸走進了。
許宵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
白色汗衫牛仔褲，黑色短髮運動鞋，平平的胸口前寫著個大紅的“吃”字，背上的黑色揹包繫著一根相當顯眼的紅穗子。
還有這熟悉的面孔……
“何思暖？”
少女聽見叫聲，往他這邊瞥了一眼，愣了一下。
許宵震驚。
死後在奇妙的底下教學樓裡以這種羞恥的姿態排隊不知道在等什麼的情況下，神特麼偶遇高中同學？
不，重點是……
“你怎麼——嗚嗚！”
許宵話還未說完，就被她一掌扇在嘴巴上。
……感覺另一個門牙也要斷。
何思暖一把捂住他漏風的嘴，隨手在他的麻繩上畫了兩道十字。麻繩輕巧斷開。
然後拿起喇叭喊：“請各位按照順序往前走，不要擁擠不要插隊，前面有休息區提供茶水瓜子，每個人都有座位，不要急。”
然後轉身面向許宵一個人，拿著喇叭在他耳朵邊，也不知道是在對誰喊：“隊伍從這邊開始請等下一波進入休息室。”
眾新鬼也就朝這邊看了幾眼，隨後皆是一副生無可戀死亦何歡的死魚眼表情跟著隊伍一點點往前蹭。
何思暖確定前面的鬼都走得差不多的時候，拉著許宵進了旁邊的資料室。找了個靠窗的角落蹲下。
一臉好奇地問許宵：“你怎麼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