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兩個小時前,杭浙省溫城某山莊別墅。
一名年輕女子穿著古怪的純黑色小西裝,眼神複雜的看著辦公桌前那道挺拔的背影。
窗外寂靜無聲。
因為背對著她的這個男人,不喜歡熱鬧,連蟲鳴鳥叫都憎惡至極,莊園裡有專人負責消殺蟲鳥。
“你不怕死嗎?”年輕女子開口問道,她已經在這個記憶中只來過三次的辦公室,足足站了半個多小時。
算是臨死前的最後陪伴?一想到這,她就自顧自的笑了笑,自己哪有這份閒心,不過是想為他的死出一份力罷了。
“孩子,以後再也不要向別人問這麼愚蠢的問題,不討喜的。”中年男子平靜道,依舊沒有轉身。
“為什麼獨獨讓我留下。”年輕女子又說道。
這座莊園有六棟別墅,當初拿地開發是用“打造頂尖莊園別墅”的名義,實際上都屬於這個叫慕容常平也叫慕容峻的男人,從未對外出售,純粹是一個私人莊園。
但在名義上,其中五棟別墅分別有不同的主人。
辦公室的兩人自然各佔據一棟,有一棟從未有人入住過,其他三棟,則屬於慕容常平的三個女人。
三個女人再加上她們的三個女兒。
一個很大的“家庭”,風雨之際,只留下這水火不容的另類父女。
“有點事情需要你做。”中年男子轉過身坐在辦公椅上,那張經歷了無數歲月的面孔,竟格外的氣宇軒昂,難怪成年的私生女中,最小的那一個也有無數公子哥爭相追逐。
“做什麼?”年輕女子直接問道。
“山莊外圍至少有五批人,但我的預料中只有三批,最多四批,一批是京都我那個老兄弟的,一批是杭浙幾個不成器的老小子的,最後一批是代表幾個拿筆桿的劊子手,如果還有第四批,那就是那個老女人想要湊個熱鬧看著我死而已。剩下的有你的份吧?按理說你沒必要落井下石的,順手練練兵?”慕容常平卻沒有直接說要這個女兒做什麼,而是先問了一個頗為感興趣的問題。
這些人當然都是要他“死”的,包括女兒安排的人。
“趙青山屁股下坐著金山銀山,借你之死讓他挪挪屁股。本來是雙管齊下,可是你死的太晚了,劉芳那邊的計劃落空一大半,韓鐵那個見錢眼開的膽小鬼,不敢和趙青山死磕又不敢和梁天齊涵扳手腕,千年古酒的生意白白送到了梁天和齊涵手上。劉芳此行,當然是亡羊補牢,今晚他只要出現在這裡,就能在趙青山那邊獲得一定的信任,我就想看看趙青山究竟藏著什麼貓膩。”
年
輕女子大大方方的承認道,和一個必死之人進行一場“最後的談話”,何必再吝嗇。
這個男人聽慣了假話和奉承話,但在這個山莊裡,他喜歡聽實話,所以哪怕她不止一次說“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這個男人也只會一笑置之。
聽到女兒嫌棄自己死的太晚,慕容常平竟沒有絲毫動怒的跡象,只是終究有些遺憾,終究有些不捨。
“你啊,就是野心太大,前車之鑑就在你眼前吶,處處都想爭一爭,算計來算計去,有什麼意思呢?很多順風順水一往無前的人,偏偏忘了給自己留退路。劉芳和韓鐵哪個不是豺狼?你有自己的算計他們就沒有了?而且你始終沒有看清楚一點,蛋糕是在趙青山手上,而你對趙青山的掌控很明顯出現了意外,最簡單的一點,你連他是否擁有分蛋糕權利都不清楚,就急不可耐拉幫結派分他的蛋糕,你問過他手上的刀叉沒有?”
慕容常平徐徐說道,不再如以往那般嚴肅,就好像是女兒打壞了一個杯子,他笑著問一聲:沒割到手吧?
年輕女子站立原地,沉默著。
這個前半生叫做慕容常平,被家族驅逐後改名為慕容峻的男人,這一刻變得有些陌生。
而當一個人變得陌生,你就很容易想起他的從前。
他確實不是個好父親,打罵是常事,蠻不講理很霸道。
自己受了委屈他從不安慰,冤枉自己了也從不道歉。
別人說這個男人是杭浙的“土皇帝”,她覺得“暴君”的頭銜更適合。
而此刻,這個男人好像在關心自己。
很荒謬的感覺。
“這些事情你為什麼這麼清楚?”女子問道。
“傻孩子,我才是這個家的主人啊。”慕容常平理所當然道。
“我是說,你為什麼要清楚這些事情。”女子向前走了幾步,很執著的問道。
“做父親的,總得有點遺言留給女兒吧,要是什麼都不知道,豈不是遺言都湊不出兩三句?你平時極少和我說這麼多話的。”
慕容常平說完,辦公室裡又沉默下來,他緩緩點上一根煙,抬起頭看著這個最不讓他省心的女兒,自顧自的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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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女子板著臉,眼角卻溼潤了,可是說不出半句溫情的話。
“這一次,你又算錯了。”慕容常平不太適應這種氛圍,打破沉默道。
“嗯?”年輕女子很疑惑。
“我要你做的事情,就是讓今晚來到這裡的人通通走不了,所以靠劉芳這條線暗度陳倉是行不通的。”事關數十個人的生死,慕容常平卻說的平平淡
淡。
“憑什麼?”年輕女子倔強道,哪怕明知道只要這個男人吩咐的事情,就一定有理由讓她執行。
“今天的必死之局,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二十年的恩恩怨怨,走到這一步不過是大勢所趨。我如果不死,你那幾個姨娘妹妹包括你,最好的下場也不過是苟延殘喘,此外還得連累整個慕容家族。”
慕容常平彈了彈菸灰,笑道:“我不得不死,但也不是隨隨便便能死的,有些人想置我於死地,未必是有生死之仇,只是怕那些被我抓在手裡的把柄洩露而已,所以我和他們談了一筆買賣,死之前幫他們除掉一些隱患,外面那些豺狼虎豹,就是他們需要捻碎的棋子。”
“所以你故意把山莊大部分人手調往景峽市,假裝不計一切代價向劉大頭尋仇,目的是讓外面那些豺狼虎豹相信你存了必死之心,這樣一來他們才有膽量在某些人的組織策劃下送你最後一程,卻不知其實他們才是棄子。可是,劉芳為什麼非死不可?”
年輕女子終於清楚了一個大概的脈絡。
“因為這筆買賣,約定只有一個人能活著走出這座莊園,包括你籠絡的那些異能者,都得死。劉芳當然沒有必死的原因,可他來了就不能走。”慕容常平解釋道。
“不可能,我豈不是成了待宰的羔羊!”年輕女子大聲說完,卻又突然睜大眼睛。
“看來你想到了,沒錯,你做事太不講規矩了,惹人忌憚,所以我死之後,你那幾個妹妹可以安全的生活在國外,但你,原本是要和我一起死的。這筆買賣能談成,自然是我也有我的條件,那就是你能活著而且不必出國,但你不能留下太多東西,人和錢該死的就得死該交出去的就得交出去。”
慕容常平揭開了謎底,年輕女子頹然跌倒在地。
這個自己最恨的人,為什麼要為自己做這些!教我還如何去恨!
慕容常平繼續說道:“不用擔心他們出爾反爾,死了不意味著什麼都做不了,他們敢違背約定,那就洪水滔天好了,我死有人陪葬,慕容家族如果傾覆,陪葬的人當然會更多。”
縮在地上的女子,眼淚婆娑的緩緩站起來,後悔莫及道:“飛雲跟你姓,我們慕容家,總有東山再起的一天!”
慕容常平卻搖頭道:“別孩子氣了,那樣會把飛雲害死的。聽爸一句勸,去和趙青山開誠佈公的談一次,他才是真正能夠貽害千年的禍害,論生存,你我都不及他。做父母的,永遠不要讓孩子置身險境,我做的很糟糕,你該吸取教訓才對。”
女子喃喃道:“我究竟對你有多少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