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今年過完生日是不是就四十了？”石媽媽剝著晚熟的毛豆，放進小碗裡，忽然問石嬌嬌。石嬌嬌抓了抓快裝滿的豆子，問了句“夠了嗎？”，才回媽媽的話，“是的吧。”“唉喲！”石媽媽表情立刻凝重起來，身體朝女兒前傾，問：“他什麼日子生日，可不要在你們婚禮前面，到底四十歲之前結婚好聽一點啊！”
“嘖。”石嬌嬌不耐煩地咂了下嘴，端了碗站起來說：“叫你別想這些有的沒的！”石媽媽是因為手腕不舒服才休息在家的，被女兒一嗆，表情越發委屈，嘟噥道：“我還不是替你著想，拖到一把年紀，新郎官要是超過了四十，村子裡的閒話有你聽一陣子呢！”
石嬌嬌無所謂地笑笑，“隨他們說去唄！”看看母親的表情又於心不忍，石嬌嬌彎下腰，聲音明快地安慰道：“放心吧，他月份小，臘月快過年的時候才過四十歲呢！”婦人撇撇嘴，“你婆婆會挑日子生兒子。”
這時唐建宇正好從廚房拿著鍋出來，穿著圍裙提著鏟子，問：“家裡碟子在哪？我到處都找不到。”石嬌嬌剛準備說話，石媽媽撐著膝蓋站起來，笑道：“忘記了，早上都洗了一遍，還晾在後院的涼床上呢！我來去拿啊！”唐建宇轉身去廚房放下鍋，趕到石媽媽前面，連說：“您坐著休息，我來收拾。”
石媽媽也不推辭，看著二人來回運送碗碟杯具，搬空了之後，唐建宇一下子扛起竹編的小床，利落地放進衛生間旁邊的小庫房裡。這竹床可不輕，平時都要老倆口抬著來去的。石媽媽遞了毛巾給唐建宇擦手，道：“建宇下次不肯回來了，回來要炒菜還要做力氣活！”唐建宇聞言靦腆的笑笑，將毛巾攥在手裡，跟在石媽媽身後進屋，說：“要回來的。”
石嬌嬌正擺好了碗筷，抬頭問母親，“爸爸要回來吃飯嗎？”石媽媽拉了凳子坐下，擺擺手，“我不在店裡更忙了，沒空回來。”唐建宇洗好手回到桌子上，將石嬌嬌盛出的第一碗豆米粥端到婦人面前，說：“平時還要是注意保重健康。生意是做不完的，讓店裡的年輕人多分擔點，哪怕花點錢多請些人工也不要硬抗。”
“吶。”石嬌嬌給唐建宇遞上筷子，坐下看向媽媽，道：“就是這個說法，不要像剛開店那樣辛苦了。媽媽，你和爸爸年紀上來了，該到享福的時候了，店打理著是給你們心裡有個寄託，不圖它掙錢的。”石媽媽撇撇嘴，“話是這麼說，可是你的店你的事情，讓誰去幫你做呢？”說著覷著女兒二人，“把這店給你們倆，你們肯回來麼？”
“這……”石嬌嬌一時語塞，不等她想到說辭，婦人就擺擺手道：“我和你爸爸現在不單單是開店，也是用它開心。能幹多久，我們心裡有數。等到實在顧不動了，不是還有我女兒女婿養著嘛！”話說到這裡，石媽媽索性心一橫，拍拍唐建宇的肩膀，目光閃動地說：“建宇啊，十月份的婚禮可不能出狀況了，你這次再拖，我說什麼都不把姑娘給你了！我們嬌嬌從小就是不讓人操心的姑娘，她愛護你，你也要愛護她，不能讓她再等了，啊！”
唐建宇一聽羞愧難當，面上當即從脖子紅到耳朵，埋頭道：“我曉得了，再不會的。”“媽媽……”石嬌嬌沒想到母親突發的情緒，訥訥地叫了一聲。石媽媽凝神看了看女兒選定的歸宿，眨了眨眼，呼出一口氣乾笑了一聲，抬手捉住女兒伏在桌子上的手，如珍寶一般攥在手心，勉強笑道：“媽媽開心呢！結婚之後，你們倆快快給我添個外孫外孫女，那我就更開心了！到時候店也不管了，幫你們帶小孩，哈哈！”“媽媽！”
和鄰居房屋交界的巷子裡，自生自長了許多扁豆，或許是土壤肥沃通風良好，這些豆子比別家特意栽種的長勢更加喜人，紫色帶綠的藤蔓爬滿兩邊的圍欄，結出了油光錚亮的月牙般的亮紫豆莢，不偏不私地貢獻給兩戶人家。石媽媽帶上手套，和石嬌嬌一起，揀那些長得最鮮嫩肥美的，滿滿當當地採了一竹籃。
“你媽媽不是愛吃這些嘛！還有些豇豆、茄子之類的，我已經摘好了，你一起帶回去給她。”石媽媽說，唐建宇自然不推辭，感激地說：“謝謝阿姨，見了這些我媽可有得樂了！”石媽媽拿下頭上的布帽子，扇著風說：“一家人有什麼好謝的，好東西阿姨也拿不出，只有這些田裡的土產咯！”唐建宇聽得手足無措，“這才是頂好的！您千萬別這麼說。”
石嬌嬌提了包出來，將包帶掛在肩上，說：“你們倆就別客氣來客氣去了，等我去他家的花園，像上次那樣帶點鮮花回來，不就有來有去了嘛！”石媽媽聞言皺著眉頭衝唐建宇笑，“她倒是不客氣。”唐建宇眼含寵愛，應道：“她說得很對。”石嬌嬌走過來，提起一個封口的籃子，說：“媽媽我走了啊，等星期天回來去店裡吃胭脂鵝！”“好的，路上慢慢開，注意安全啊！”唐建宇提著丈母孃的饋贈，連連回頭，叫長輩回家去，不要再送出來。
路過鎮上的時候，唐建宇去公寓啟動了消毒櫃和冰箱等家電。暑假馬上過去了，中學開學之初校內會有些事務，需要他常常回來，提前做好準備。重新上路之前，石嬌嬌翻了翻後備箱兩個小竹籃，驚道：“你也真是的，把西紅柿都留下了，也不給你爸媽勻點。放在鎮子上，來不及吃完又要壞，真浪費我爸媽心血！”唐建宇揚揚眉，“怎麼可能吃不完。”
因為感覺有點頭昏，石嬌嬌便躺在後座上，好在車內空間大，座位也算得寬敞，配上一個靠背做枕頭，倒也躺得舒坦。紅燈的時候，唐建宇扭頭看了看石嬌嬌大喇喇地睡姿，笑道：“跟咚咚有的一拼。”石嬌嬌兩眼瞪著車頂，絞著自己的髮尾說：“也不知道小東西頭一次單獨過夜習不習慣？”唐建宇寬慰道：“貓跟狗不一樣，沒那麼需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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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就是擔心它還小，又受過傷。”石嬌嬌隨口說，唐建宇咧嘴一笑，“這麼擔心，今晚乾脆去那邊睡，好不好？”石嬌嬌一下子看穿男人的企圖，忍不住冷笑一聲，唬得男人尷尬地抓了抓腦袋。等了十幾秒，石嬌嬌才慢悠悠地問：“我還有換洗衣服在那裡嗎？”唐建宇點頭如搗蒜，“有，上次帶過來的吶。”石嬌嬌忍著笑，“哦，那行吧。”
唐建宇明顯內心雀躍，連聲音都輕快了許多，籌劃了下把蔬果帶回去，如何從父母那裡脫身，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來，問道：“後天小劇場有中秋演奏會，蔡主任問你去不去，這次有她笛子獨奏。”誰想到石嬌嬌許久都沒有回話，好像她從後座上消失了一般。
唐建宇耐性等了一會兒，石嬌嬌還是一聲不吭，男人感到她的異樣，靠邊停了車，扭頭輕聲問：“怎麼啦？”石嬌嬌木然地看著車頂，上牙死命咬著下唇，鬆開時一片慘白散去，霎時如染血一般的殷紅，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又睜開，對唐建宇說：“唐老師，我一直去探望的，B市的那位老人走了，後天出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