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智慧生物的世界, 不可以常理論, 死人都能活過來,何況只是被割了脖頸的半死人。
方學文很是慶幸,這要是在人間,他脖頸上的傷口絕對要人命, 不過在人間的話,再鋒利的劍也不可能鋒利到他扭了下頭就切開了他的脖頸動脈。
做在草垛上, 方學文摸著脖頸上已經癒合的傷口,同時觀察著周圍的“人”。
他醒來已有半日,生命安全未可知, 妤在君族的地位未可知, 但一定很高。遊獵歸來,妤便換下了短褐, 換上了一套紫色的上衣下裳的廣袖華服,華服之上的紋樣之繁複, 方學文看得眼睛生疼,他敢發誓, 便是人間界皇帝穿的皇袍都未必有妤的這套禮服精緻, 根本不像是手工製作的。
這個在雷澤閒逛的女人究竟什麼人?
不過, 她地位那麼高, 自己的生命應該是有可能保住的吧。
方學文忖度著, 但主要注意力還是在周圍的土著居民身上,短短半日,他的認知便被這些傢伙給徹底顛覆了。
看得出來, 君族很尚武,也很彪悍,方學文親眼看到幾個三四歲的孩子拿著手臂粗的木棍在習武,其中一個失手砸在了另一個孩子的腦袋上,這要換了人族的孩子,這會早該頭破血流送醫急救了,然而被打的那個君族小孩卻不然,頭沒破,肌膚有點紅腫,隨便揉了腦袋一下便繼續習武了。
方學文:“.....”為毛感覺恐龍時代都比這地方安全?
不過,雖然滿地變態,但貌似挺有歷史的。方學文留意到這裡的人用的工具挺古樸的。他看到一個人端著碗坐在一張竹溪上吃面,碗是半尺見方的陶碗,與其說是碗,倒不如說是盆。碗上有夔紋,這裡的人似乎挺喜歡夔紋的,服食器皿上都有夔紋,簡直是家常紋飾。只是,讓方學文眼角直抽抽的是,陶碗上的夔紋花樣與他曾經見過的一些出土文物相似,而那些出土文物的年頭,以千年為單位。
這地方似乎還停留在金石並用的時代,觀察了許久,方學文得出來了這麼一個結論。不過,雖類似於金石並用的青銅時代,但戰鬥值絕對有別於三代。
妤在暮色四合的時候回來了,詫異的發現生命還沒確定能不能保留下來,方學文竟然還有心思研究器皿,她來的時候方學文正抱著一尊青銅鼎在研究。
人族有鑄鼎記載重要事情的習慣,君族也有,鑄鼎之後,鼎便是烹飪或盛飯食用的工具。方學文正在研究的是一尊升鼎,專門盛放肉食的,升鼎上有不少銘文,方學文死活認不出來那是什麼文字,比甲骨文還難認。
妤道:“升鼎很有趣嗎?”
方學文頭也不抬的回答:“有趣的不是升鼎,是這上面記載的文字,你知道人類......錯了,是所有智慧物種最偉大的發明是什麼嗎?”
妤略好奇的問:“你莫不是想說文字?”
方學文忙不迭點頭。“有了文字,知識才能代代相傳,歷史才能傳承,再也不會有比這更偉大的創造了。不過,你們用的這什麼文字?感覺像甲骨文,但我一個都不認識。”
方學文自問自己的甲骨文造詣不低,但碰上雷澤的這種金文,竟然一個都不認識。
妤低頭瞧了眼升鼎上的文字,隨口道:“哦,這上面說的是,曾有一支人族部族遷徙自雷澤,與神靈的殘識定盟。”
方學文微怔。“人族?雷澤不是不歡迎人族嗎?”
“這一方天地只是雷澤的一部分,因為一些特殊原因自雷澤剝離而出,自成一界,上面的事情發生在雷澤的主體裡。”
“那就不是你們自己發生的事了,你們怎麼會記載這事?”
妤身手指了指一排文字。“與神靈殘魂定盟,你可知這意味著什麼?”
“什麼?”方學文微怔。
“我們的始祖還有希望復活,這是君族千萬年來最大的盛事,自然值得君族的每一分支銘記。”妤頓了頓,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這鼎你哪找出來的?”
雖然青銅鼎是食器,但記載著這種內容的青銅鼎不會隨便示人,這傢伙可是異族,誰會閒得慌的將這東西給一個異族人看?
方學文聞言道:“我身上有點糖,跟一個小孩借的。”
妤深以為,熊孩子欠教訓。
方學文將話題拉了回來。“死者還能復活?”
“一般來說,不能,但我們的始祖是古神,古神在理論上,只要還有殘留,哪怕只是一點殘渣,都能復活。”妤道。
神?
方學文忍不住抹汗,雖然早知道這方天地有非人類智慧生物的時候就已經想到華夏神話並非妄言,而是真的曾經發生過,只是彼時還沒有文字,因而祖先口口相傳將自己所見流傳了下來,但真的被確切的告知有神的存在,還是驚到了。“等等,你們的始祖是神,那你們豈不是也是?”
“我們不是神,我們是神民。”
“上古的神與人族的後裔?”方學文想到了年少時曾看過的山海經。
“古神的後裔神民與人族無關,我們誕生的時候,人族尚未出生。”
方學文想到了鱷魚,被譽為地球活化石的物種,然而跟這些神民一比,活化石也是毫無懸念的萌新。
“既與人族無關,怎麼會與人族的部族訂盟?”方學文覺得挺稀奇的。
“那是女媧大神的意思,它說,如此可以增加祖先復活的機率,雖然不理解彼時孱弱不堪,被妖魔鬼怪稱之為兩腳羊的人族如何能增加祖先復活的機率,但女媧大神沒有欺騙我們的理由。恰好那個時候華胥氏遷徙逃難至雷澤,我們便半信半疑的嘗試了。”妤道。
方學文忍不住捂住了心臟,這信息量太大了。
瞧著方學文的反應,妤奇道:“你真淡定。”
方學文淡定道:“若是註定活不了,我自然希望朝聞道再死。”
朝聞道夕死足矣的是古人,他雖無古人這份情懷,但當必死無疑的時候,他希望死前得償所願,聞道了而死。
瞅著方學文,妤無語道:“你也不一定會死。”原本只是給方學文一個機會,但如今瞧著這般心性的方學文,妤覺得,這個人說不定真能抓住這一線生機。
方學文不解,但幾分鐘後就明白了。
君族的聚居地有一片非常古樸宏大的建築群,宛若人間界的古老廟宇,唯一不同的是,廟宇裡端坐著的是神佛,而君族的廟宇裡全是他們的祖先,而擺在最高的位置上的赫然是一尊人獸龍身的玉像。
方學文大抵知道君族的祖先是哪位了。
玉像的手裡執著一柄劍,妤與一群穿的很正式的神民帶著方學文進了宗廟,自玉像手裡大劍的暗格裡取出了一截斷劍。
方學文在宗廟外等著,他不是君族人,人族有外姓不得跑進宗廟祠堂的規矩,君族也有異族不得入宗廟的規矩。因而當玉劍出現在眼前的時候方學文完全懵圈了。“幹嘛?”他雖是考古學者,也懂得如何修復文物,但損毀至此,大半部分不翼而飛了,且是玉器,恕他著實修復不了這件玉器。
“它可以判斷你是否符合條件,若是符合,你可以活下去。”妤道。
方學文一怔。“符合什麼條件?”
“你的靈魂是否至善之魂。”
方學文摸了摸鼻子。“我也做過一些狗屁倒灶的事。”
誰沒個年少的時候?熊孩子犯二犯傻欠抽純屬正常,雖不曾殺人放火,但上房揭瓦什麼的......方學文對自己著實沒信心。
妤道:“試試吧。”
方學文問:“若不符合呢?”
妤毫不猶豫的回答:“我會繼續原本的計劃。”
方學文秒懂,原本的計劃?那不就是宰了自己嗎?“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妤坦然道:“我問心無愧。”她已經為他爭取了機會,而非一開始就處死他,妤自覺自己很有人性了。
方學文忐忑的滴了一滴血在了斷劍上。
皇天后土、玉皇大帝、佛祖、耶穌、瑪利亞、三清、真主.....請一定要保佑我。
斷劍上閃過一道紫色的雷霆,方學文手還沒完全縮回來,而人體......眾所周知,人並非絕緣體,否則下雨天跑山巔去,雷電也不會專門跑下來劈你一臉了。
方學文如今,與沒有嘗試,在雷雨天作死的跑山上去的人沒什麼兩樣,儘管前者並非作死,後者是真作死,但結局是一致的:被雷劈。
事實再次證明,非人生物拿出來的東西,哪怕是看著無害,哪怕看著殘缺得令人不忍睹聞,那也是變態,經過差點腦袋搬家的教訓還沒長記性,方學文再一次悲劇了。
瞅著被雷霆電成了“焦炭”的方學文,所有人包括妤俱是一怔,這傢伙也未免太脆皮了,那麼點雷霆就成了這般模樣,三歲小孩都比他強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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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神民忍不住開口:“他不會死了吧?”活了千年,頭回見著這麼脆皮的傢伙。
妤淡定的檢查了下方學文的脈搏,回了五個字:“暫時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