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憶卿望著他，眼神灼灼。
她沒有胡說，她是真的有這個擔心。
自古以來生孩子都是生死關，她縱然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心裡對此事有著本能的害怕。
這也是她以前一直想等著這具身體年齡大些再生的原因所在。
年齡大些，身體長開了，真正生起來也會輕鬆些。
但現在，老天爺既然已經給她送來了這個孩子，送來了這份大禮，她從一開始的被動接受，儼然已經轉了態度。
這是他們的寶貝。
正因為是他們的寶貝，所以裴憶卿才特別想要兩個人一起守護，一起看著他慢慢出生。
為了他，她願意去冒這個危險，願意去闖這道鬼門關，但是，她卻不希望是自己一個人去面對，她想跟他一起。
哪怕去西涼，哪怕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她都能撐住。
心裡所受的苦，遠比身體所受的苦要難熬許多。
莫如深面對她這樣的眼神，覺得自己有些招架不住。
他伸手把人攬進了懷中，伸手一下下輕撫著。
“阿落，西涼的條件真的不是你想象中那麼好，若是尋常時候也便罷了，可待你滿了三個月之後出發，到了那裡，恰到了冬日，是最嚴酷寒冷的時候。
那裡沒有地暖，燒炭火只會又幹又燥，燥到流鼻血，你是特殊時候，受不住的。
縱然你的身體好，但你現在是兩個人，我舍不得你受那樣的苦，更不可能讓你去冒那樣的危險，你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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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理誰都懂，但是真正落到自己的身上，情感卻根本不受理智所控制。
尤其是孕期，她的情緒變得格外氾濫，也格外想要任性。
“那你就不能在這兒陪我到生產嗎？”
莫如深輕撫她的動作頓了頓，微微嘆了口氣，最後還是道：“虛影已經給我傳信，西涼的局面怕是要有些變動，需要我回去坐鎮。我已經離開那裡太久了，現在不得不去。”
裴憶卿立馬推開了他，“要打仗了嗎？”
打仗意味著血腥，意味著殺戮，也意味著危險和死亡。
她眼神緊繃，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緊張和擔憂。
莫如深心裡熨帖，他的語氣卻帶著篤定和自信，“仗是一定會打，但我也是一定不會輸的。蠻子小族，內部紛爭太多，部族之間勢力互相蠶食，不能統一一條心，不足為懼。”
“那他們若是統一了一條心呢？先是團結一心一致對外，然後再自己解決內部紛爭。”
莫如深神情鎮定，“兵力、武器，還有豐沛的後盾補給，這些都是我們的優勢。有我在，那些蠻子軍就絕計贏不了。你無需擔心我的安危。”
如何能不擔心？哪怕相信他一定能贏，哪怕他把話說得這麼輕描淡寫，自己又如何能不擔心？
戰場之上，刀槍無眼啊！
裴憶卿依舊巴巴地望著他，“就讓我陪你一起去吧，你若是真的受傷了，我還能幫你治，讓你很快好起來。若是我不在，你受傷了怎麼辦？”
莫如深怔了一下，才想起來她說的是上回在雪滿園時，她掉下懸崖自己救下她，硬生生從崖壁往上爬，五指受傷，最後卻因她很快恢復之事。
他常常忘了，他的女人可不是什麼尋常女人，她可了不得了，渾身都是寶。
但莫如深卻依舊不為所動，沒有半點鬆口。
“不行。”
裴憶卿的小臉立馬就垮了下去。
莫如深面色嚴肅，沒有半點妥協之意。
“且不說你到了那裡能不能受得住，就算你覺得你身體健康能受得住。
但是這一路上的奔波呢？你懷著孩子，縱然需要適量運動，但也絕對不能那般長途跋涉。
若是走水路，往西涼去路途甚遠，水路複雜，為了便利和避免奔波，所走必然是海運，而非河運，屆時定然都是以魚蝦一類為主食，你卻聞不得那些味道，單單是路上的幾個月你都難以熬過去。
若是走陸路，一路上馬車顛簸，你的胎相縱然再穩，如此顛簸數月，也必然會出意外。你難道要為此拿孩子去賭嗎？”
裴憶卿張口結舌。
她有些忘了這個時代的交通條件了。
現在不是現代，沒有高鐵動車，更沒有飛機。要去什麼地方，光是路途就可能要大半年。
裴憶卿想了想自己來時在船上面對那些吃食的噁心感，瞬間胃裡又有些想吐了。
莫如深見她這般神色，便知道她也是心生退懼，他便趕忙繼續道：“我又如何捨得與你分開這般長時間？但是，我不去卻是沒有辦法。
而你，無論從哪個方面考慮，都不合適跟我一道同行。縱然你不為了自己，也為了我們的孩子想一想，好不好？”
裴憶卿心裡惆悵頓生，她忍不住長長地嘆了口氣。
這個孩子，來得果然十分不是時候啊！
裴憶卿有些賭氣地道：“你現在把我們母子拋在這兒，就不怕我帶著你兒子直接跑了，讓你再也找不著嗎？”
莫如深握著她的手緊了幾分，旋即，語氣故意惡狠狠地道：“你若是真的敢，我就傾天下之力，把天下翻個底朝天，也把你們揪出來！然後從此以後，就找跟鏈子把你栓在我身邊！”
裴憶卿哼了一聲，“我要是真的想走，任誰都找不著。”
莫如深神情滯了一下，不知為何，他心裡竟然覺得一慌，似真的擔心有那麼一天。
他面色微凝，“阿落，不準再說這樣的話。”
裴憶卿本事有意氣一氣他，但沒想到換來他這般凝重的反應，便只哼哼兩聲，以作回應。
經過這麼一番長談，雖然裴憶卿心中不願，但也知道，莫如深的提議是對她，對孩子都最好，最穩妥的。
心裡縱然有萬般不捨，她最終也只能長嘆一聲，認命地接受了這個安排。
歸根究底，她也不敢賭，不敢拿孩子的性命做籌碼。
莫如深頂多只能再待半個月，半個月後，他必要啟程。
裴憶卿在知道事情無法逆轉的前提下，也沒有做無畏的哭鬧，甚至於，她抓緊時間，給莫如深準備了一份禮物，或者說，給西涼軍準備了一份禮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