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一開始，便也沒有用真正的身份去結交認識他，他若也是如此呢？
想到自己方才說的那些話，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她堂堂法醫專業高材生，自詡破案無數，最善觀察，任何兇手在她面前都無所遁形。
可是，她卻傻乎乎地跟自己一直要找的真兇當朋友，還把對方當成了救命恩人……
她滿以為自己被救出了狼穴，卻不想，卻是落入了虎穴而不自知！
步歸塵突然覺得裴憶卿的神色有點怪，莫名讓他有點心慌，再一看，她臉上又恢復了如往常一般無異的神色。
就好像，方才那一瞬，只不過是他的幻覺。
裴憶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突然道：“我想起一件事。”
“什麼事？”
裴憶卿緊緊地望著他，“你有沒有覺得，杜問奴跟咱們書院以前那位早逝的夫子苗若蘭十分相像？雖然把她們兩人作比較十分不尊重，可是我卻覺得，她們就像是親姐妹似的。”
裴憶卿說著，目光便一直落在步歸塵的臉上，緊緊地盯著他的神情變化。
步歸塵露出了恰到好處的驚詫，似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說。
短暫驚詫過後，他很是淡然地道：“萬千世界，人有相似，再正常不過。不過，我卻是未曾見過杜問奴，是以不知道她們是否真的這般神似。”
這下輪到裴憶卿驚詫了，“當初你常到千紅樓給綰心診脈，一次都沒見過杜問奴嗎？”
步歸塵神色不改，“我也不過去了那一次罷了，之後便再未去過。”
裴憶卿“哦”了一聲，又狀似無意地繼續道：“當時我和殿下正在查陸襄秦的那樁案子，一直都找不到突破。
幸虧看到了若蘭夫子的畫像，還從你口中得知她在書院與陸襄秦、白劭凌他們的事，我們才靈光一閃，懷疑到了杜問奴的身上。
然後我們就去了千紅樓，發現了五石散案，最後卻被杜問奴反將一軍。”
她說到這裡，頓了頓，看了步歸塵一眼，見他神色微頓，便又繼續道：“你說她怎麼就這麼厲害，能對我們的一舉一動瞭如指掌？”
裴憶卿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在自說自話，步歸塵覺得，她說話的語氣有些怪怪的。
步歸塵還沒來得及對上一個話題做出什麼回應，裴憶卿又突然開口，跳到了下一個話題，“你說，她們抓了我，非但不殺我，反而還教我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究竟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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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歸塵搖頭，“我不知。”
裴憶卿卻是倏而笑了一下，一臉信任地看著他，“你這麼聰明，肯定能猜到的。”
裴憶卿那信賴的眼神，落在步歸塵的身上，讓他原本想要敷衍的話，又硬生生地給咽了回去。
他略一沉吟，方才緩聲開口道：“或許，你身上有她們需要的東西。”
裴憶卿步步緊逼，“可是她們為什麼要讓我學那些東西？”
步歸塵深深地望著她，“因為，那些東西，只有你能學，只有你才應該學。你若不知道為什麼，待你學會了，答案自然就在眼前。”
裴憶卿怔住了。
只有她能學，只有她才應該學。
她學會了，答案就在眼前。
為什麼自己會成為那個“能學”“應該學”的人？
難道是因為自己超凡的悟性和靈性嗎？顯然並不是。
自己的學習進度根本一團糟糕。
那除了這個，唯一的解釋便只能是，她的身份，讓她成為了那個人。
這具身體，並非只是裴家大小姐這麼簡單。
她，與他們，大約，同族，不僅是同族，還可能，擁有一個不凡的出身。
裴憶卿身子微微顫抖，她閉上了眼，遮住了自己眸中的翻湧。
她艱難地說：“可我努力過了，學不會。她們，或許找錯了人。”
“不會。”
步歸塵下意識地接話，接得太快，頓了頓他才反應過來，又補充道：“她們既然這般步步為營，精心謀劃，就不會犯下這樣的錯。”
裴憶卿看著他，神情莫名。
“跟你聊過之後，我竟有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你果然聰明，能把她們的想法猜得這般透徹。”
裴憶卿是淡笑著說著這番話，可是不知為何，步歸塵卻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就好像，她的笑是浮在一片碎冰之上，脆弱又易碎。
步歸塵的心裡驀然緊了一下。
裴憶卿卻是倏而站了起來，突然走到桌邊，端起了他此前送來的點心，拿到了床邊。
“你失血過多，面色很不好，快吃些點心。”
步歸塵還沒有動作，裴憶卿便徑直拿起了一塊，很自然地道：“你的手臂受傷了，我來喂你。”
步歸塵的身子頓了頓，但見裴憶卿那自然流暢的神色，他心裡不受控制地泛起一絲淺淺漣漪。
他很努力控制，才讓自己保持住了臉上的面部表情。
裴憶卿捏著一塊點心，送到他的嘴邊，他微微張開嘴，還未品嚐到點心的美味，忽的，一道劍光襲來，他神情一凜，伸手用力一抓。
裴憶卿的手被他穩穩抓住，她臉上，已經沒有了半點方才的關切，只餘下了滿面冷冽的寒霜。
她死死地盯著他，眸中也佈滿了森然的恨。
步歸塵臉上神情驟變，心裡方才的那點子隱秘的欣喜，霎時間被衝散得徹徹底底，只餘下了滿腔的寒涼與冰冷。
還有一股子強烈的，說不定道不明的刺痛。
因為這番劇烈動作，步歸塵手臂上的傷口再次裂開，鮮血汩汩地流，但是，他卻似半點都察覺不到疼痛。
他的手穩穩地鉗著裴憶卿的手，裴憶卿用力掙扎，奮力地把自己手中的匕首往他的心口上插。
但是，她的掙扎卻都歸於徒勞無用。
步歸塵啞聲開口，“為什麼？”
他望著她，眼神竟是盛著難以言說的哀慟，就好像遭到背叛和欺騙的那個人是他。
裴憶卿看到他這副樣子，便只覺得可笑至極。
難怪自己會被他矇蔽，做戲能做到他這個份兒上，也是世間僅有了！
裴憶卿惡狠狠地瞪著他，“你摸著你自己的良心問問自己，究竟是為什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