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他真的是用自己的想法去揣度了他的這位弟弟。
曾經他與兄弟們一個個爭得頭破血流想要搶奪的皇位，在莫如深看來，也許真的並沒有那麼重要。
現在，哪怕他真的想要謀奪皇位，自己就一定守得住這個位置嗎？
文康帝慘然地想，他守不住的，莫如深是真的準備好了後手，就算他死了，這個江山，也會被他攪得天翻地覆，最後兩敗俱傷，魚死網破。
他不是個好相與的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逼急了他，他是會咬人的。
憶起當年種種，文康帝突然就想通了。
沒意義了，再繼續今日的對峙，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他沉聲，“朕，親自到武德門宣讀聖旨。”
莫元禎聞言，整個人再次震驚得目瞪口呆，難以置信地驚呼，“父皇！”
武德門是皇宮與宮外相連的一道門，文康帝親自到武德門宣旨，便相當於是親自向百姓們為他澄清。
莫如深也沒想到文康帝突然之間會有這般急劇的轉變。
若他沒看錯的話，文康帝方才的表現，不似作假。
他難道真的這麼心甘情願地妥協了？還要把戲做得這麼真切？
莫如深不動聲色，暗自思忖。
終歸，這樣的局面於他而言，有益無害。
莫元禎疾聲勸阻，但文康帝卻是滿眼堅決，“朕意已決，誰都不許多說半個字！”
文康帝的態度，讓莫元禎再說不出半個違背的話，只是眼中卻幾乎要冒火。
步歸塵袖中的手也不覺微微握緊，原本就面無表情的臉上，更是如同蒙上了一層冷冽的寒霜。
這一切轉變，似乎只發生在瞬息之間，讓所有人都呆愣木然，回不過神來。
文康帝更衣梳洗了一番，一行人便浩浩湯湯地朝著武德門的方向而去，
裴憶卿的手依舊被莫如深緊緊握著，她的手心一直在冒著冷汗。
這一切轉變太快，太過令人欣喜，讓裴憶卿只覺得彷彿在做夢似的。
她甚至小聲詢問莫如深，“武德門會不會有埋伏？”
莫如深搖頭，“不知道，終歸，小心為上。”
然而，這一次，卻是莫如深和裴憶卿小人之心了。
武德門沒有任何埋伏，文德帝站在武德門前，一陣敲鑼打鼓，百姓們都被吸引了過來，看到穿著龍袍的皇上，百姓們都虔誠地跪地磕頭，連呼萬歲。
文康帝就這麼當著百姓們的面，親口宣讀了自己的聖旨，為莫如深澄清，洗白。
百姓中，不覺爆發出一陣陣熱烈的議論聲，顯然，對於這一切，百姓們同樣也感到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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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元禎不知道文康帝究竟是抽了什麼風，就算莫如深手上真的有要挾的把柄，他們只要在莫如深面前做一做戲，把他手裡的東西騙過來便是了，哪裡至於到百姓面前宣讀旨意。
如此這般，以後要再處置莫如深，談何容易？
誰料，文康帝這還不算完，他轉頭看向莫元禎，開口道：“敏行，你親自帶人，那聖旨再拓印出來，貼在城中各處。”
敏行是莫元禎的字。
他的眼睛幾乎要冒火，想要出聲勸阻和反駁，但是，在武德門前，當著眾位百姓們的面，莫元禎再多的話，也只能狠狠地往下嚥。
最後，他只能恨恨接過聖旨，滿是不甘憤憤地大步流星而去。
文康帝行雲流水地做完了這一切，裴憶卿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尊佛光熠熠的菩薩。
莫如深也看著文康帝，眼神中帶著幾分複雜。
不管文康帝今日之舉究竟是為了什麼，他既然拿出了他的態度，莫如深便也應該拿出自己的態度。
他伸手入袖，掏出了什麼。
他沒有多說什麼，遞到了文康帝的面前。
“皇兄要的東西，都在這裡。”
文康帝的神情一怔，顯然不敢相信。
他急急地結果，先是看到了一枚小小的虎符，這虎符並不完整，而是應當被整齊地分成了三塊，這是其中的一塊。
這就是他承諾的三分之一的兵權。
這小小的東西，儼然就是那無上兵權的象徵。
文康帝抖著手，繼續把那東西開啟。
那熟悉的東西，儼然就是方才他拿出來的遺詔！
他入目就看到了熟悉的字跡，還有下方那火紅的玉璽印章，甚至，還有父皇的私印。
這是真的遺詔，不是他所說的拓印版，這就是貨真價實的遺詔，是能將他打入十八層地獄，讓莫如深獲得通天大道的遺詔！
然而，他就這麼直接交給了他。
因為他兌現了他的承諾，莫如深便也毫不猶豫地兌現了自己的承諾
他早就準備好了，他從一開始，就是打算交出三分之一的兵符，交出遺詔，然後和解。
只是，自己的不信任和咄咄相逼，讓他不得不謊稱遺詔和兵符都不在身上，讓他以此來與自己百般周旋。
文康帝的手有些顫抖，心裡更是一陣陣五味雜陳，十分復雜。
不管他願不願意承認，他都不得不承認，自己無論是在能力才幹，還是心胸氣度上，都根本趕不上這個弟弟。
難怪，難怪父皇從一開始就那麼器重他，那麼喜歡他。
莫如深把東西交出去，也沒有什麼心思去看文康帝的失態，而是毫不留情地往他的心頭上澆下了另外一盆冷水。
“能給你的東西我已經給了，其他不能給的，我也絕不會鬆手，我們能這般相安無事便是最好。
若是不能，皇兄別忘了那幾個人，當年他們敢冒死做了這等事，身邊可是留了些證據的。
那些東西，我就先保管著，希望我永遠都沒有拿出來的一天。”
莫如深的這一番話，頓時讓文康帝從思緒中回神，面上神情又是一陣僵了又僵。
敢把威脅的話說得這麼直白坦然的，也便只有莫如深了。
不等文康帝再有什麼反應，莫如深便又淡淡道：“皇兄，我們可以走了嗎？”
文康帝面上神色尷尬又訕然，最後也只能點點頭。
莫如深拉著裴憶卿轉身就走，轉身的一瞬間，他再次與步歸塵目光相碰。
兩個男人，不知是第幾次氣場碰撞，這一次，莫如深完全站在了勝利者的位置上，高高地俯視著他，甚至，唇角還彎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
步歸塵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唇角抿得筆直，眼中陣陣異樣閃過。
莫如深，究竟誰輸誰贏，還不知道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