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裴憶卿從他這最後一句話中聽出了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裴憶卿腦子飛快地轉了一圈，天璃國歷任國君，似乎都沒有觴王這個稱號，他是天璃國的國君，還是其他邦國的？
但這個問題就有些涉及到當朝國君之事，裴憶卿不好問出口。
“你怎麼就確定這裡會是冥靈妃的墓穴？”
步歸塵的語氣卻是倏而變得輕鬆，“其實，我方才說的那些，都是胡謅的。”
“啊？”裴憶卿原本緊繃的情緒，在這一刻倏而崩壞，完全不敢置信。
步歸塵卻是輕笑一聲，“我編得怎麼樣？方才是不是覺得沒有那麼難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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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憶卿陡然生出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有些松了一口氣，又有些失落。
她忍不住咕噥著抱怨，“敢情你那些都是胡謅的啊，沒想到你編故事還挺在行的。”
步歸塵的眸光微閃，但最後他卻並沒有否認，而是順勢道：“反正我們被困著閒著也是閒著，我便說些故事來解解悶。”
裴憶卿由衷道：“你編故事還挺有一套的。我都信了。”
步歸塵在黑暗中露出了一抹慘淡的笑意，只是，裴憶卿根本沒有看到。
這個話題之後，兩人又陷入了一陣沉默之中。
步歸塵沒有開口，裴憶卿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心裡其實在想著莫如深，不知道他和大哥現在怎麼樣了？他們有沒有躲過那些紅頭蜈蚣和鐵皮黑蟻？他們有沒有看到自己留下的字和箭頭？他們若是找到了這裡，能不能破開那道石牆？會不會重蹈覆轍，也落入這個機關？
不過，這個機關也就那麼大一點，裝上她和步歸塵兩人都已經快擠死了，可再也裝不下其他人了。
裴憶卿就這麼胡思亂想著，步歸塵的手，一下下地敲擊著棺壁，也許他是下意識地動作，但是，裴憶卿在那一片漆黑中，伴著這有節奏的敲擊，竟然緩緩地合上了眼睛，就這麼睡了過去。
步歸塵聽到她發出了一道道均勻的呼吸聲，他下意識敲擊的動作都禁不住頓了頓。
他有些發愣，在確定了裴憶卿是真的這麼睡著了之後，他不覺一陣失笑。
在這般生死關頭，她竟然也睡得著？步歸塵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該說她是瀟灑肆意好，還是該說她沒心沒肺好。
步歸塵禁不住搖頭失笑。
這個女人，跟別的女人，還真是大不相同。
步歸塵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真的找到了冥靈妃的墓穴，也沒想過，自己會死在冥靈妃的墓穴之中，更更沒想過，自己死而同穴的人，竟然會是裴憶卿，這個說普通是再普通不過，說不普通又極其不普通的女人。
不甘嗎？自然是不甘的。
做了這麼多，一步步謀劃到了這般地步，過不了多少年他們必將成功，可是，卻莫名其妙地死在了這裡。
可是，不知怎麼的，聽著耳邊這均勻徐緩的呼吸，步歸塵竟然覺得，那種不甘平白被沖淡了，甚至，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安寧和滿足。
真是奇怪。
步歸塵在黑暗中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不自覺的，他也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放棄了掙扎，等待著最後那死亡時刻的到來。
然而，他剛合上眼睛沒多久，忽然便覺眼前有一股子淡淡的光暈在閃爍。
步歸塵猛地睜開了眼睛，他的眸光定格在了她的身上。
那光暈是從她的身上釋放出來的，她揣著手，那光亮就從她的指尖釋放，步歸塵在黑暗中待了太久，一時之間有些難以適應那樣的光亮，竟是看不清那發光體究竟是什麼。
藉著那光亮，他卻是清晰地看到了她身上穿著的這一身衣裳。
他的眸光不覺微微一頓，一股子難以言說的情緒在四肢百骸中游走。
這是莫如深的衣服。
方才莫如深就是穿著這身衣裳，在眾目睽睽之下抱著她，吻著她。
步歸塵不覺微微蹙了蹙眉，極力甩掉自己腦中那不合時宜的煩躁。
步歸塵正要去細看究竟是什麼東西在陣陣發光，忽的，他猛地聽到了外面傳來的一陣沙沙的聲響。
那樣的聲響，很奇怪，不像是人聲，反而像是巨蛇爬行的聲音。
步歸塵的心不自覺提到了嗓子眼，渾身都緊繃了起來。
莫非，他們要從慢慢窒息而亡，變成被巨蛇蟒獸咬死？
然而，他在這裡待了太久，渾身早已經完全僵硬，整個的反應力和敏銳度都已經被消磨，就算真的有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要襲擊他們，他怕是也無力反擊。
裴憶卿依舊沉沉地睡著，呼吸均勻，有如嬰孩一般。
她揣在手上的東西越來越亮，那光亮讓步歸塵有些難以適應。
與之伴隨著的，便是外面那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明了的沙沙聲，步歸塵渾身的神經都繃緊了，整個人都有一種要奔赴刑場的感覺。
就好像明明知道頭頂上懸著一把刀，但偏偏又不知道那把刀什麼時候會落下來，那種煎熬和恐懼，最是折磨人。
步歸塵最後乾脆直接闔上了眼睛，不去多想，也放棄所有的掙扎。
終歸，都死要死的，那，便死得灑脫一些吧。
一切幾乎就只發生在步歸塵闔上眼睛的那一瞬，只聽得“嗖”地一聲響，一道更加耀眼灼目的光亮豁然照了進來。
步歸塵的眼皮被刺激得猛然一跳。
他豁然睜開了眼睛，霎時就被驟然的光亮刺得眼神微眯，禁不住抬手遮在了眼前。
他適應了半晌，才終於從指縫間往外看去，霎時，他又被自己眼前的情形驚住了。
因為，他分明從自己的指縫間看到了幾顆腦袋，幾顆蛇的腦袋。
是九頭蛇。
每個蛇頭都有手臂粗細，蛇身更有碗口粗細，它就這麼吊在棺壁上，綠豆大的眼睛盯著他，朝他吐著蛇信子。
步歸塵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渾身都繃緊了。
它盯了他半晌，終於扭過了蛇腦袋，那碗口粗細的龐大身子異常靈活，一下就游到了裴憶卿的身上。
步歸塵的呼吸又有幾瞬的凝滯，忘了動彈，他便這麼眼睜睜地看著那九頭蛇爬到了裴憶卿的身上，龐大的蛇身整個都纏在裴憶卿的身上，那幾顆蛇腦袋更是圍著她的臉，像是好奇的圍觀，盯著她看個不停。
這樣的畫面有些匪夷所思，叫人不敢相信，但，卻實實在在地發生了。
那條九頭蛇，就這麼盤在她的身上，九顆腦袋都直勾勾地盯著她瞧，甚至還往她臉上吐著信子，像是在玩鬧，在逗弄，偏生沒有半點攻擊性。
這一人，一蛇，出奇的和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