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到了極點就是震怒。鍾勝亦是如此,眼下正在讀“鬼”識往,思維沉浸於張運來生前的最後一夜……
前時,鍾勝雙手扶在牆壁莫小邪的半邊身影上,讀物識往時,腦海中,牆壁上張運來的暗影忽然消失,繼而水淋淋的屍身就坐在了木椅上。莫小邪追至面前索要玄冰鬼槍時,張運來一見其人,面目即刻扭曲變形,二話不說迎頭就往莫小邪的小腹猛然衝去。莫小邪一個閃身後挪,脊背剛剛倚上牆壁,人就乍然不見,幻化為牆壁上的半邊人影!
鍾勝之所以可以摸著牆壁上的人影讀物識往,正是得益於莫小邪半人半鬼的體魄。也正是因為如此,牆壁上才會只顯出莫小邪的半邊人影。
張運來的雙手冰涼,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好在從頭到尾他也沒有反抗,這才使得本就心神不寧的鍾勝可以冥神其中,讀識他的生前往事。
鍾勝悠悠睜開雙眼時,腥腥的光神猶似大夢初醒時的倦態。
輕輕地放下了張運來的雙手,相視時也沒有前陣那麼恐懼了。
張運來漠然抬起了頭,十分憂怨的望著與其相視的鍾勝。雙唇顫抖幾次後,終究還是沒有開言。
鍾勝的眼光蘊含著幾絲憐憫,輕聲道:“畫骨用你的人靈做成了一隻木雕仙鶴,莫小邪又捏碎了仙鶴的脖頸,故而你的人靈就進入了他體內的靈珠裡。但是你要知道,這顆靈珠卻不是莫小邪自己可以控制,吸入你的人靈也絕然不是故意而為之啊!”
“呃呃呃……”張運來發出了幾聲喉音。
鍾勝再道:“七日前的夜裡,你就是坐在這裡自斟自飲,然後一路歪歪扭扭地循著家門走去。半道上你的眼中出現了一位叫作翠蓮的年輕姑娘,她如今已然是個死了丈夫的寡婦。早年間,莫不是家中令堂棒打鴛鴦執意要拆散這門婚事,你與她也應該結下百年之好了!所以在這數十年間,這件事情一直都是你心中的一個死結啊!”
“呃呃呃。”張運來木訥的點了點頭。
靈聰看過一陣,終於能夠站直腰板,雙腿打晃地走到了鍾勝的背後。望著只需小半個時辰就可以詳知張運來前世之事的鍾勝,心中暗佩不已!
鍾勝繼道:“藉著酒力,醉眼朦朧,你看見的翠蓮還是年少時的俊俏模樣。翠蓮一路召喚著你的字號,你也一路緊緊地追隨著。眼中佳人確是永遠都與你相隔一步之遙,好似永遠也追不上!你也根本不覺得疲倦,疾步如飛地追到了小相山的半腰。翠蓮至此也穩住了步伐,伸出手笑眯眯的迎著你過去。你欲要伸手相牽時,人就掉進了一道溝渠裡,故而溺水身亡。彌留人世的瞬間,耳朵裡填滿了翠蓮的笑聲……”
“呃呃呃。”
靈聰不解道:“鍾勝啊,為何前陣送來食盤的張運來乃是好人一個,眼前確是無法言語了?”
“前時張運來的言行舉止,應該是受了畫意的法術驅使,口中言或許也是畫意所控制!”
靈聰大悟道:“哦!我明白了,前時一切乃是畫意施法所為,這陣才是真正的頭七還魂夜啊!”
“應該是吧。要麼張運來怎會溼漉漉的呢!”
“那莫小邪又該如何搭救呢?”
鍾勝沒有搭言,繼續與張運來說道:“所以我說、你到現在也不知曉為何會溺水而亡啊!”
張運來高高仰起了煞白的臉,圓睜凸鼓的雙目迎視著鍾勝。”呃呃呃“的急於知道答案。
”玄陽觀的道士畫意給你施了法術,故此你才會心有所想幻象成真,疾步如飛地奔往小相山。道家為得也正是你的這顆人靈。所以說,害你之人並不是被你映入牆壁內的莫小邪啊!而且,道家不但施法勾去了你的性命,還要借你頭七還魂夜的煞氣來索取我們的性命,這一招可是真夠歹毒啊!畫骨也是聰明絕頂,自知丟了你的人靈,正好藉機陷害,這些全都是妖道借刀殺人的陰謀鬼計啊!”
“是陰謀,是鬼計,這條“陰鬼”之計可真是名副其實啊!”靈聰附道。
“嘿嘿,怪不得這個張運來方才瞅我一眼,就低頭撞向我肚皮裡的靈珠呢!”
忽然一聲傳來,嚇得靈聰與鍾勝可是著實不輕。二人猛一回頭,雙雙一怔。
與此同時,張運來也是赫然扭臉望去,目光中依舊充滿了敵意。
“喂喂喂,你可千萬莫要再胡來,我這玄冰鬼槍可不是吃素的,小心摘出你的鬼膽哦!”莫小邪狠狠盯向張運來道。
鍾勝松了一口氣,慶幸道:“莫小邪啊,你可算是走出來了,我這也正想著如何搭救你呢?”
莫小邪嘴角一勾,即時握住了鍾勝的手,抬至胸前,感慨道:“不說旁的,你鍾勝真是我莫小邪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啊!”
“呵呵,這句話還真是肺腑之言啊!”
“怎麼、就連一句話你也要讀物識往啊!”
“不用,這叫心有靈犀。”
“嘿嘿,先顧眼前再說吧。”
“嗯。”說罷,鍾勝望向張運來,道:“莫小邪沒有吹牛皮,他可真有摘你鬼膽的本事哩,所以嘛、咱們最好還是互敬為安哈!”
張運來啞聲扭回了臉,望向了鍾勝。
鍾勝望向靈聰道:“靈聰啊,有一件事,我尚且不解啊?”
“啊,還有你鍾勝不解之事!”
“少廢話,我說正事。”
“哦。你有何事不解呢?”
“客棧小廝或是被那塊布料蠱惑了心智,因而才可以與張運來的屍身一唱一和,對吧?”
“應該是。”
“那麼第一次端來的麵餅與牛肉,有沒有可能也是小廝做的呢?”
“有可能。”
“如果說小廝乃是受了法術驅使,道家又為何這般做的?”
“是啊,這又是為何呢?”
“我問你呢?”
“我也猜不透啊!”
“那麼人靈又有何種說法呢?”
靈聰思忖道:“人靈一說,我倒是略有耳聞,就是失去了人靈的逝者、好像不能投胎轉世吧!”
“啊!”莫小邪與鍾勝驚愕當場。
“呃呃呃……”張運來繼而發出了怪音,再次死死地盯住了莫小邪。
莫小邪迎視道:“莫要瞪著我嚷嚷,倘若有辦法取出,誰又稀罕你的這顆人靈啊!”
鍾勝憂思道:“唉……看來禍根正是在此啊!”
靈聰頷首道:“怪不得畫骨這番興師動眾地緊咬不放,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莫小邪道:“你倆人說來道去,我反倒更加糊塗了!”
“糊塗什麼?”
“你說畫骨興師動眾緊咬不放?”
“是啊,今夜之事決然不是畫骨獨自而為,必有畫風與畫意相輔相成啊!”
“眼下已到寅時了吧?”
“差不許多。”
“從子時到寅時這一個時辰裡,畫骨又咬著誰了?傷著誰了?就連方才我誤入在一片墳地裡,或許也是我自身的體魄所致,怪不得旁人啊。”
“你方才去了墳地。”鍾勝驚道。
“啊!沒讀出來嗎?”
鍾勝搖了搖頭。
莫小邪指著道:“左邊這面牆壁暗藏玄機,連通著一處荒涼的墳地。我的玄冰鬼槍乃是一件冥世之物,所以方才一沾邊就隱沒了進去。我的體魄又是陰陽各半,故而脊背剛剛貼在牆上就如同掉進了陷坑內。俯仰間,人就處在一塊荒煙漫草的墳場圈內。玄冰鬼槍就插在一方墓碑的旁邊。”
鍾勝道:“那你又是怎樣回來的呢?”
莫小邪道:“就在我身處墳場時,你們說話的聲音就好像從天上飄來的一般,聽得那叫一個字字真切啊!思量一番,我的腦海裡就出現了一個奇怪的想法,既然話音從天而至,何不往著高處一試呢?於是我就飛身躍向空中,不足三丈高低時,驀然間眼前閃出光亮,不知怎地就站在了你們的身後嘍!”
鍾勝困惑道:“靈聰你說,這又是個什麼妖術啊?”
靈聰茫然若迷道:“這、這等法術我也是聞所未聞啊!誰知畫骨畫風與畫意哪家會有這等本事啊?”
“金臂真人呢?他會不會?”
“如今金臂真人不在玄陽觀內啊。再說,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他那三位自命不凡的弟子又焉能驚擾到師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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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邪道:“我們食下了張運來端來的麵餅牛肉,到如今也沒有出現任何異樣。難道說道家念及我們飢渴,好心安差張運來奉上食飲嗎?”
“就是嘛,臭道家哪裡會有這副好人心腸呢!靈聰你說,這又是為何?”鍾勝道。
“哎喲,怎麼何事都要問我啊?”
“不問你問誰,這些可都是你們道家門裡事。快想快說。”
“唉……確是不好講啊!”
“有何不好講,以道論道,你說這是為何?”
“唉……若要非講不可,應該還是時辰未到吧!”
“還是時辰未到!等到何時才到呢?”
靈聰指了指張運來:“這位“鬼”爺不走,道家也絕不會善罷甘休啊!唉……熬得過今夜、熬不過今夜、還在兩說之間呢!”
鍾勝憂道:“是啊,小邪無法歸還張運來的人靈,人家走了那就不能投胎轉世了,換做是我也是不會走的。”
莫小邪疑道:“你們看,這位“鬼”兄為何半晌未動呢?身上的水也都快陰乾了!“
鍾勝與靈聰齊齊看去,但見張運來的頭顱深深埋在了桌上,周身上下紋絲不動。原本滴嗒著水的頭髮與衣袍,如今也是近乎全乾了。
鍾勝費解道:“奇怪啊,方才渾身溼透的張運來就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一般,眼下看怎麼快要幹了啊!”
靈聰道:“又沒有暖爐烤火,衣服與頭髮又為何會幹得如此快呢?”
“嘿嘿,可能是厭惡了我們喋喋不休,內火外煎烘乾了衣服唄。”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耍貧啊!”
“寅時!”
一聲“寅時”說出,三人當下骨寒毛豎,誠惶誠恐地齊齊望去。
但見張運來從座椅上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子,散亂的髮絲半掩著雙眸中憂怨的光神,嘴角上掛著詭異的笑容,踉踉蹌蹌地走出了桌圍。
寅時二字也正是出自張運來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