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時, 白梵路發覺自己是睡在柔軟的床鋪上。
他手指才動了動,就被一人握住,“霖秋。”
是慕雲河, 白梵路剛想坐起來,就覺身體那處傳來異樣脹痛,兩條腿更是一陣發酸, 完全使不上勁兒。
昏迷前的種種如放電影, 在腦海中迅速回播,白梵路猛然想起來發生過什麼,嘭一下臉色炸紅,迅速從某人那抽回自己的手,縮排被子裡。
只聽慕雲河一聲低笑, “害羞了?”
白梵路默默鴕鳥, “……”
慕雲河伸手探上他額頭,“還好, 燒退了。”
聽到這燒退,白梵路恍惚了一下, 短暫閃神過後,慕雲河已攬住他肩膀,將他輕輕扶起,一杯水貼到他唇邊。
正覺得嗓子啞,很快就著水杯喝完了。
“還要嗎?”
白梵路搖搖頭。慕雲河重新放他躺好, 起身擱了杯子, 又回床邊坐下。
“這裡是溫泉鎮的客棧,離恆昌也就兩日路程,我已託人帶信回王府,你身體虛, 我們多待幾天再回去,不用著急。”
聽到慕雲河說時間,白梵路陡然想起一件大事!
“今日是不是你生辰了?”
慕雲河沒想到他開口第一句竟是先確認這個,“你昏睡一天一夜,我生辰昨日已經過了。”
白梵路嗓音驀地就有些顫,“……過了?”
那天劫呢?天劫怎麼沒來?他怎麼會還在棋局裡?
“我昏睡時,你發生什麼了?”白梵路不信地又問。
他這突然變得凝重的表情和語氣,讓慕雲河也緊張了。
“霖秋,你怎麼了?我帶你來溫泉鎮,就一直守在這兒,什麼也沒發生啊。”
什麼也沒發生?這怎麼可能?
白梵路問,“……那道士不是說你生辰時會遇到生死攸關的事……”
慕雲河這才恍然,“原來你在擔心這個,他說的那是二十二歲生辰,我昨日滿二十一歲而已,再說我與你成了親,就該化解了……”
白梵路面色微沉,發覺他話中紕漏,“你剛說你是二十一歲生辰?”
“對啊。”慕雲河笑道,“你忘了,我們還合過八字的。”
“可你那時明明說……”
白梵路猛然意識到,那時候他問慕雲河生辰是哪一天,的確沒問過對方是多大年紀,他以為他預設問的就是離他生死劫還有多久。
而合八字那個流程確實能看出來,但白梵因不知年庚幾何,再加上有先入為主的印象,便也沒想著要確認。
可是——
“既然你還有一年多時間才到道士說的生死攸關,為什麼王妃會那麼著急讓我們成親?”
“啊?”慕雲河還沒太鬧明白這件事。
從他的反應,白梵路也算基本相信,慕雲河並非有意拿這麼大的事騙他,畢竟他曾說過如不願意就給自己多點時間培養感情。
放緩了語氣,白梵路道,“當日我問你生辰是哪一天,其實是想問你離二十二歲生辰還有多久……”
“……”慕雲河一時有點懵。
“你還說若我不信就去問王妃,否則她不會這麼著急,我就以為真的只剩這二十多天了。”
這烏龍鬧得……白梵路頓時深覺無力。
慕雲河沉默半晌,“我娘其實一直都著急,畢竟早一天定下來她就早放心,她可能也不知道,你原來是誤會了……”
白梵路嘆了口氣,歸根結底還怪自己,沒多確認兩句。
可白梵路這聲嘆息卻讓慕雲河心裡微微一抽,“霖秋,若你早知道我還有一年多時間,是不是就不會答應我了?”
白梵路一愣,這答案很明顯,若早知還有一年,他定不會那麼快就答應成親的。
但此刻這答案他卻說不出口。
“原來,你真的只是為了那個預言……”慕雲河的聲音聽著滿是落寞。
白梵路想說不是,但一開始卻真的是。
如今兩人才剛心意相通,還發生了最親密的關係,如今再糾結這些顯然也沒那個必要了。
一年就一年吧,白梵路想,平白多了一年相處時間,回去後還要面對那些仙魔紛爭,這一年安逸也算是賺來的了,他該感到慶幸才是。
“阿湛……”
“我知道了!”
剛喚一聲,便被慕雲河打斷,“我知道你的意思,不用說了。”
白梵路一聽這就是要誤會的前奏,可不待他解釋,慕雲河已霍的站起來,“我去後廚看看粥熬好了沒,你先休息會兒。”
“阿湛!我不是——”
砰一聲門被關上,白梵路心裡隨著這一聲也落了空,他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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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慕雲河那樣一根筋的性子,恐怕真要鑽牛角尖,以為自己前天夜裡說的話做的事都是為生辰哄騙他的。
白梵路想去追上那人,可是坐也坐不起來,他把住床邊正要翻身。
忽然門又吱呀一聲開了,白梵路驚喜道,“阿湛,你不許走,過來聽我說。”
慕雲河看他倚在床邊,動都動不了的樣子,到底擋不住心疼,走到床邊握住白梵路伸來的手,“我不走。”
說著又悶悶道,“我若真想走,也不會這麼快就回來了。我……我其實在門口,哪兒也沒去。”
白梵路被他逗笑,心裡又是驀然一暖,這呆子呵,有時候能得很有時候卻笨得很。
“你是不是覺得我是為你生辰才答應和你在一起的。”
“是。”慕雲河答得半點不含糊。
“你這樣說其實也沒錯,”白梵路感覺握住他的那隻手陡然一緊,心內禁不住一嘆,“你也不仔細想想,我至於為個不在意的人,委屈自己付出這些嗎?”
身為男子卻願以女裝出嫁甚至屈居人下,現在把什麼都搭進去了,這難道還不足以證明?
慕雲河猶在發怔,似還沒領悟過來。
白梵路難得在言語上佔回便宜,這時拍拍他肩膀,故作溫柔道,“好弟弟,你還是太嫩了。”
他說著好心情地笑起來,不料牽動身體難以啟齒的痛,頓時倒抽一口涼氣,慕雲河這才像是緩過神。
“你剛剛是不是調戲我了?”他問。
“有嗎?”白梵路在被子裡裝傻。
“有!”慕雲河氣沖沖俯身,對著那張欠□□的嘴又磨又咬,直將它啃腫了才算冰釋前嫌。
白梵路被親得渾身暖融融,笑道,“這就化干戈為玉帛了?我還以為慕小王爺這麼爭強好勝的人,肯定得氣悶一陣子呢?”
慕雲河在他唇邊道,“化干戈為玉帛?”
他手在白梵路腰肢上劃了一下,“等你有力氣了,我們還是化玉帛為干戈比較好。”
“……”開了葷的小王爺成熟了,真心不好惹。
“你肩膀上傷怎樣了?”轉移話題。
“不影響,我一隻手也可以……”
然後窸窸窣窣一片呼哧帶喘,白梵路被迫認識到他那一隻手有“多可以”。
不過好歹人性尚存,在他連連告饒中,某人終於捨得結束這甜蜜的懲罰。
喂白梵路喝過粥,再“半強迫”給他那裡上了藥,慕雲河心滿意足摟著自己羞成紅果的媳婦兒,兩人窩在一起補眠。
之前昏迷後睡了一天一夜,白梵路完全沒意識,也沒做夢,這回再睡著,隱隱才出現新的夢境徵兆。
只是在那夢之前,白梵路聽見系統提醒。
滴滴:“有大腦未接收的新訊息,是否重新讀取?”
白梵路想起昏迷之前的確聽見過奇怪的聲音,原來是系統,這時選了是。
滴滴:“恭喜達成隱藏事件‘草色煙光落微雨’,獲得獎勵‘傀儡·映象’。”
滴滴:“該事件前80%進度被異常能量干擾,已全部抹除,現由新進度100%覆蓋,可花費‘讀者的腦洞’殘片x3檢測異常能量來源,是否執行?”
異常能量?白梵路一聽就選擇了是。
滴滴:“判斷干擾能量來源,‘古鏡·不是塵’。”
真的是這個?
白梵路之前就猜自己那片空白的記憶是被不是塵抹殺了,但始終停留於懷疑,並沒直接證據證明。
所以這意思就是,隱藏事件“草色煙光落微雨”原本已經完成了80%,因為不是塵抹殺了與映象有關的所有記憶,所以這80%也跟著全沒了。
那必定這件事是與曾經存在的那映象直接相關的。
白梵路在心裡問,這隱藏事件到底是指什麼?光憑一句詩看不太出來啊。
系統:已達成事件允許檢視事件回顧,是否現在回顧?
白梵路自然選是。
比影片網站更快,無需載入等待,腦子裡便開始出現清晰的畫面,可進度條剛到1%,白梵路就緊急叫了停。
好在這系統還算靈光,剎車也快。
只是腦子裡以他和慕雲河為主角的那些畫面已然揮之不去,白梵路紅著臉,問,“確定是指這種事?”
滴滴:無法識別此問題,請重新提問。
白梵路深吸一口氣,好吧他懂了,雖然這句詩很委婉,但如今聯絡起來再看“草色煙光落微雨”這幾個字,當真不是單純寫景。
所以,之前已經完成的80%,由不是塵消除的記憶,雲湛和被抹殺的映象,以及他與慕雲河那100%……
白梵路已經基本可以推斷,他和雲湛曾經在那段記憶裡也發生過某些事,只不過沒做完全程。
這個突如其來的猜測讓白梵路心慌意亂,他是已經接受自己對雲湛感情不一般的事實,但沒想到的是他們甚至可能曾經非常親密過,但那些記憶卻全都沒了。
到底是什麼原因呢?白梵路迫切想要弄清真相。
他突然記起,“‘傀儡·映象’是什麼?”
滴滴:“‘傀儡·映象’,世間罕有的一種傀儡,可代替飼主進入任何鏡中,窺探內裡世界,需以傀儡術操縱,操縱難度取決於鏡魂強弱。”
白梵路,“鏡魂是什麼?”
滴滴:“鏡的守護者,要突破鏡界必須打敗的人。”
白梵路大抵明白了,要使用這個傀儡,他首先得會傀儡術,其次要有足夠的實力。
而傀儡術原主是成為魔尊之後才會的,難道自己也必須如此才能修成嗎?
仙界並沒有傀儡術,只有魔界才有……
白梵路正思慮,忽聽有人在說,“你這身力量哪兒來的?”
更清晰了,那是岐昭的聲音,“你身上怎麼突然多出這般陰邪的法力?還有今日那個人,是你操縱的吧?這到底是……”
“傀儡而已。”
莫九黎嗓音淡淡,彷彿在說今日天氣很好。
白梵路知自己又進夢裡了,又聽莫九黎說到“傀儡”,趕緊屏息凝神,聽這二人在講什麼。
只是四周霧氣嫋嫋,略微還有些悶熱,他們這是在哪兒?
有水聲傳來,莫九黎自玉石臺階上走下,坐在一方圓形池邊,雙腿沒入水裡。
“我要沐浴了,神君若無旁的事情,還請迴避。”
岐昭卻不離開,反而大步走到那水池邊,伸手一探,“陽灼之泉,專門壓制陰邪之氣的,阿黎,你到底在做什麼?”
岐昭手掌按住莫九黎肩膀,他此刻僅著一身單薄綢衣,腰間虛挽著一根帶子,衣襟半敞在下腹才收攏。
與之前冷漠疏離的氣質大不相同,今日的莫九黎依稀更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魅惑感。
只是說出的話依舊是冷的,“我在做什麼,似乎也與神君無關?”
莫九黎不動聲色攏了攏衣衫,微側身似要避開。
而岐昭的手仍舊停留在他肩膀,見他語氣似有不悅,本打算鬆開,卻是忽然掌下一動。
“阿黎,這是怎麼回事?你——”
莫九黎沉聲道,“放手……”
這聲音外強中乾,連白梵路都聽出不對勁,並且他還依稀感覺到,莫九黎周身似乎有什麼異常熟悉的靈氣在波動。
至陰至寒,宛似毒蛇一般……
岐昭反扣住莫九黎左腕,似乎是在探他脈搏。
與此同時,白梵路感覺周遭空氣裡若有熱流汩汩湧入,溫和卻又不容抗拒,霎時便將圍繞著莫九黎周圍那股冰寒之氣衝散大半。
那兩個人不知何時都變為盤坐的姿勢,岐昭一手扶著莫九黎肩膀,一手握住他左腕。
而透過肩處的衣料,岐昭手掌灼亮得似要燃燒,而他渾身上下也被一層赤紅的光暈籠罩著。
莫九黎無聲地面對著岐昭,右手五指間深紫色的霧氣正在緩緩形成。
白梵路看著莫九黎那動作,不知為何有種錯覺,錯覺他即將要給岐昭一掌。
泉水自地底湧動的聲音很清淺,整個殿內極其安靜,針落可聞,大殿四周低垂的帳幔被夜風鼓起,擺動,時而劇烈時而舒緩。
沿著手腕脈搏的跳動,仍舊有沉厚神力源源不斷湧入莫九黎身體。
白梵路彷彿能看見它們自四方經絡傳至他周身各處,讓他整個人都似被岐昭神力包裹,擁了個密不透風。
莫九黎掙扎著就想要站起來。
“別動!不要命了?”岐昭低吼一聲。
莫九黎正要反駁,與岐昭對過視線,又迅速偏頭避開,再無其他動作。
片刻後,岐昭終於長長吐了口氣,“你這傢伙,明明身體就沒復原,偏生還要逞強。”
莫九黎道,“多管閒事。”
“算了,你不想說也罷,左右本神君就護著你便是了。”
莫九黎似是瞥了岐昭一眼,不言。
岐昭身形略微後仰,捧起莫九黎肩膀上的一束半溼的頭髮,握在手中細細摩挲。
靈氣過處,不僅僅是衣衫,連頭髮都被徹底烘乾,格外柔軟順滑。
“嗯,頭髮已經這麼長了啊……”岐昭感嘆,愛不釋手。
莫九黎自動忽略他這句廢話,稍微一偏頭,那束頭髮就從岐昭手中溜走。
“方才多謝神君相助。”
“多謝?哈哈!那你倒是說說,要怎麼謝我?”岐昭支著下巴,明顯故意問。
莫九黎不為所動,“神君說笑,當今之世哪還有神君求不得的東西,還需在下區區一個謝禮?況且,神君想必也清楚得很,方才即便你不出手幫忙,我也完全有那個能力自救。”
這算過河拆橋嗎?白梵路心想。
不過岐昭仍舊笑著,“敢情照你的意思,本君救你竟還是多此一舉了?”
“大約如此。”
“狡辯——”
出其不意,岐昭突然一個猛子撲上去,莫九黎側身躲開。
岐昭也不是省油的燈,左手飛快探過去,一把攬住莫九黎腰身,再猛一用力整個人隨著欺上前,將人制於身下。
莫九黎大吃一驚,“你……”
岐昭語帶不滿,“阿黎,我足足等了你一個月,你可倒好,又要故技重施,用完本君就想走?”
莫九黎冷哼一聲,“那神君想要如何?”
岐昭沒有立即回答,他微微低下頭,看向莫九黎,瑩白如玉的肌膚襯著烏黑發亮的頭髮,兩者形成極其鮮明的對比。
“真漂亮!”岐昭笑道。
莫九黎似是一愣,彷彿才反應過來他指什麼,“……我非女子,當不得這兩個字,奉勸說話還是小心為好。”
岐昭搖頭,低低笑了兩聲,那笑聲低沉而又隨意,彷彿興猶未盡般,他愈發貼近莫九黎,連鼻子尖都快碰到他耳垂。
“嗯,還很香……”
白梵路心裡略打鼓,這是□□的調戲吧?
然而這還不算完,岐昭此時居高臨下,佔據有利地勢,他手還攥著莫九黎手腕,約摸是制住他脈門了。
總之莫九黎就那麼躺著不動,像被點了穴道般。
在兩人身側,岐昭的頭髮垂落下來,與莫九黎鋪散於地面的頭髮重疊在一起,深黑中依稀隱藏著幾縷深紫,看上去流光熠熠。
岐昭也是在瞧那頭髮,“阿黎,你看咱倆的頭發現在糾纏在一起呢,你說,這樣子像什麼?”
“……”
“像不像……結髮?”
白梵路暗暗咂舌,感覺氣氛不太妙。
果然下一刻岐昭身形一晃,被朝水池中央扔了出去。
四濺的水花中,昭訶帝君連同他滿腔的夢幻泡影,一道栽進池底。
等再出來時,他破口大罵,“好你個莫九黎,現在有了點邪門的法術就知道對付我了?你個背信棄義的負心漢!”
莫九黎冷笑,“負心漢?”
“可不就是負心漢!”岐昭一邊抹把臉一邊道,“你昨晚才和我海誓山盟,今日就要謀殺親夫!”
聽到這“謀殺親夫”,白梵路差點沒笑出聲,這岐昭,愣起來和慕雲河有一拼。
莫九黎大約也是氣笑了,“我幾時與你海誓山盟,我怎麼不知道?”
“就昨晚,你說你下輩子要如何,我說我下輩子要如何,你敢不承認?”
“……”莫九黎還真沒有不承認。
白梵路有些好奇,他們說下輩子如何具體是怎樣?但可惜莫九黎沒搭這茬,攏住衣服起身就要走。
岐昭在後朗笑一聲,“你現在敢走,就是認了我方才說的。”
莫九黎只稍作停頓,仍舊抬步往外去。
而岐昭還不放棄,在他身後接著喊,“反正下輩子你要當個畫師,以墨為友,名字就叫墨。而我呢嘛……”
聲音最後略微渙然。
白梵路感覺夢境將散,可他聽見那個墨字,心頭震動。
然而後面還有話。
空靈的大殿內,水汽紛紛隨著岐昭渾厚嗓音,每一粒水珠彷彿都帶著那迴響。
他說,“純陽之體,至清之神,這是你給我取的名字,水甚清則‘湛’。”
“你為墨,我為湛,阿黎,我記住了。”
“下輩子我會去找你的,你休想跑得掉!”
“你聽見了嗎?休想!”
作者有話要說: 白小路:原來我的名字是這麼來的
雲狗湛:原來我的名字是這麼來的+1
白小路:也不怎麼樣
雲狗湛:也不怎麼樣+1……不對!如果是師兄取的當然好!
作者:……總之雨我無瓜(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