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欽瑜呆住了。
她用力地揉了揉眼睛，把眼上的劣質濃妝都抹花了也沒在意，看起來像是個彩色版的大熊貓。
確認洛夕螢一臉溫柔的笑容，沒有絲毫作假的跡象，管欽瑜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誇張地往後退了一大步。
“你認真的？”
“我看起來像是長著一張花心負心漢的臉嗎？”洛夕螢反問道。
管欽瑜盯著洛夕螢的臉看了片刻，實在沒法違心地說那張臉能和“花心”、“負心漢”等任何不正經的詞聯絡在一起。
“那你到底是喜歡她哪裡？”管欽瑜不解地問道。
“可能是她長得好看？”洛夕螢不怎麼確定地挑著穆傾寒的優點。
“但是你也不差啊，想看臉照鏡子不美嗎？”
“可能是她有潛力有天賦？”
“你以前帶過的新人不夠多嗎？也沒見你特別在意過哪個啊。”
“可能是她有錢？”
“圈內誰不知道洛大小姐最有錢？”
“可能是她家世好？”
“那個小透明新人能有什麼家世。”管欽瑜撇了撇嘴，不以為然，“大好的背景資源擺著不用，非要自己在圈裡從頭開始闖，也不知道受多少欺負呢，她腦子是有坑嗎？”
“有啊。”洛夕螢說道。
管欽瑜一噎，瞄了洛夕螢一眼，一時有些不確定她的回答是對應的哪個問題。
家裡有背景，還是……腦子有坑？
管欽瑜很想安慰自己是後者，但理智告訴她，大概是前者。
洛夕螢怎麼說也是個大小姐，比她見多識廣，既然她都這麼肯定，說不準那個穆傾寒還真有什麼過人之處。
“姓穆的能有什麼背景啊。”管欽瑜思索了片刻，奇怪道，“沒聽過有什麼姓穆的大家族啊，最多就幾個富二代，跟你們家比也差遠了吧。”
“那個穆家你不知道嗎？”洛夕螢問道，“百年書香門第，一家子教授老師，真正的桃李滿天下。”
作為爽文女主，家世背景自然也是可以大做文章的部分。
恰好，穆傾寒就是那種標準的人生贏家。
不像是洛夕螢這位從頭到尾都透著悲催的“假千金”，穆傾寒才是正兒八經的世家大小姐。
父母恩愛背景深厚，只是她這位大小姐常年滿世界的跑，幾乎從不出現在公眾面前，所以才沒什麼人認識她。
若是把正經名號放出去，就算是洛夕螢的生父也得給幾分薄面。
只是這位大小姐閒得無聊，特地隱姓埋名來混娛樂圈，當起了小新人。
尋常人也不清楚她的背景，對她自然也不上心。
直到劇情後期，有人帶節奏黑女主的家世，卻反而扒出了女主驚人的背景。
於是毫不意外地，又一張炮灰的臉主動送上來被女主啪啪啪地抽腫了。
那些都是後話了，但是提前知道反而是個優勢。
至少能讓管欽瑜稍微安分點，別再去作死了。
而管欽瑜卻沒能立刻理解洛夕螢的用意，正擰著眉頭思索著這個“穆家”到底是哪個穆家。
這就是吃了不長心眼的虧，她平時對那些豪門大老闆有錢富二代都如數家珍，說起圈內種種八卦也頭頭是道。
可要說到這以外的事，她幾乎都是兩眼抓瞎，一臉茫然了。
看著管欽瑜那一副懵懂無知的模樣，洛夕螢頓時覺得她前世被搞得那麼慘真是一點都不奇怪了。
這人的心眼真是全然沒長對地方。
洛夕螢眼角都控制不住地抽搐了幾下，忍了忍也沒說出什麼重話，而是換了種說法，比如某老闆的恩師、某大少爺的老師、某商界新貴的提攜者……
聽到了熟悉的名字，管欽瑜頓時瞭然――
這是在說穆家的人脈很廣。
但是這好像也不算什麼吧？
又不是她家自己有錢有勢。
沒等管欽瑜將這種不屑一顧表現出來，洛夕螢緊跟著又說道：“而且她是跟她媽媽姓，她爸姓殷。”
管欽瑜的嘴巴張到一半就合不上了。
說到這個姓她倒是能瞬間想到某個物件。
也只有一個能想到的。
只是這個想象對她來說高度有點太高了。
“殷、殷……是我想的那個嗎？”管欽瑜結結巴巴地話都說不順了，“就是那個、那個、那個殷――”
洛夕螢淡定地點了點頭。
管欽瑜的表情瞬間就從普通的驚詫轉化為了世界名畫――從上到下都寫滿了驚恐與扭曲。
尤其是當她想起自己對那位大小姐做過什麼事之後。
她已經開始控制不住哆嗦了。
“那、那我還能活著走出劇組嗎？”管欽瑜扶住了窗臺，腿軟得幾乎站不住，哭喪著一張臉，“要不我還是先找塊豆腐撞死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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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我會罩著你的。”洛夕螢安慰道，“只要你這段時間安分一點，她不會記得你的。”
“真的嗎？”管欽瑜眼淚汪汪地盯著洛夕螢看，彷彿下一秒就準備撲上去了。
“……你要是不放心的話，其實還有一個辦法。”洛夕螢不著痕跡地往後挪了挪。
“什麼辦法？”管欽瑜滿臉期待。
“努力工作。”洛夕螢語重心長地說道，“當你成為圈內大佬，所有人都記得你，那其他人也不敢隨便對你下手了。”
管欽瑜用自己不怎麼常用的大腦思索了片刻，覺得洛夕螢這句話說得很有道理。
於是她轉瞬間就稍安下了心，伸手抹去眼淚，又把眼妝帶花了一大塊。
“你說得對，求人不如靠自己，我這就回去背劇本！”
管欽瑜撂下一句擲地有聲的話，隨即又趕緊伸手扶上窗臺，穩住自己顫抖的雙腿：“……不過等我先緩緩，我現在走不動路了。”
洛夕螢：“……”
這個問題應該算是解決了……吧？
大概。
這大概就是頭腦簡單的好處了。
真是太好忽悠了。
洛夕螢不著痕跡地輕舒了一口氣。
她慢慢癱回床上，仰頭望著雪白的天花板出神。
管欽瑜的問題暫時解決，那麼她自己的問題該怎麼辦呢？
真是讓人頭疼。
洛夕螢一點點縮排被子裡，直至被子蓋過頭頂，一片黑暗沉悶中她的大腦慢慢沉寂下來。
……
或許是因為白天說了太多次的“喜歡”，洛夕螢也在夢中看到了相似的場景。
不全然只是幻想的夢境，應當說是記憶、或者說是“劇情”。
主人公也並非洛夕螢自己，而是劇情裡的另一個小炮灰。
小炮灰性別男，身份是娛樂圈前輩，是個歌手，跟洛夕螢沒有太多交集。
這位小炮灰原本也是主動把臉送上去給女主抽的角色之一。
他在圈內是出了名的不尊重女性，也曾明朝暗諷過女主多次。
在一次合作之中，他在背後說女主和女製片人的壞話，結果當場翻車，被突擊的直播攝像頭錄了下來。
這一次直播就直接讓小炮灰名聲掃地，從雲端跌入泥潭。
小炮灰懷恨在心，伺機報復，於是就走上了和反派相似的道路，有事沒事就給女主挖坑使絆子。
然而同樣是搞事推動劇情，小炮灰的結局卻比反派圓滿多了。
除了那次自己作死翻車的經歷，他便沒有再受到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最後更是在大結局之前大徹大悟，誠心悔過洗心革面，從頭開始，重新奮鬥起了事業。
同樣是反派炮灰，一個慘死在無人知曉的角落，一個半道洗白重新做人。
這樣鮮明的對比，曾經也讓洛夕螢對這個好命的小炮灰恨得牙癢癢的。
而究其原因，大概就是他們對女主的感情差異了。
反派對女主只有羨慕嫉妒恨，全然的負面情緒積壓。
小炮灰則表現得十分復雜，初時討厭，後來卻彷彿一個抖|m一般深深愛上女主不可自拔。
劇情過半的時候，小炮灰依然在給女主挖坑，卻陰差陽錯幫了女主好幾次。
也不知道是不是助人為樂的快|感吸引了他，往後他就走上了一邊瘋狂diss女主，一邊暗中相助的戲劇化路線。
再往後，他在某一日突然醍醐灌頂，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當眾剖白自己的心意，誠懇道歉，反而還獲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當然有正牌男主在，他也只能在真誠懺悔與告白之後黯然退場，重新搞起自己的事業來。
但歸根結底，重點還是在於後半段劇情之中，他對女主不遺餘力地幫助與奉獻。
眾所周知，大徹大悟對主角無私奉獻就是洗白的開始。
就算洗白不成功，多樂於助人幾次，當事人多少也得承自己一點情。
起碼不至於再落得慘死的下場――至少留個全屍吧。
……
隔天，管欽瑜一大早就來了醫院，準備接洛夕螢回去。
洛夕螢早就已經醒了，而且還是非自然的甦醒狀態，頂著一對濃重的黑眼圈仰頭望著天花板，似乎是在神遊。
“夕螢，我先送你回去吧，趁現在沒人知道，不然再遲一點說不定會被堵……”
管欽瑜收拾起桌上的東西，一邊提醒著。
“欽瑜。”洛夕螢出神半晌，忽的叫了一聲，“你有導演的電話嗎？”
“有，怎麼了？”管欽瑜十分自覺地把手機遞過去。
“那個角色，我不要了。”洛夕螢說道，“我跟導演說一聲。”
”什麼？”管欽瑜呆了呆，隨即神色大變：“為什麼？這可是沈導的劇啊，之前你不是一直說想跟沈導合作的嗎？反正穆傾寒也不要了，沒必要這麼讓她吧。”
“只是更合適她而已。”
洛夕螢神情飄忽地按下通話鍵，在接通之前最後又一本正經地補充了一句。
“不就是一個女一號嗎，只要她高興，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