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跪下來求我。
這句話一入耳,穆傾寒的眸光一寒,泛出些森冷的涼意。
只是她臉色卻絲毫不變,眼角眉梢都融著笑,一絲譏誚的冷一閃而過。
這是生怕得罪不了她。
不巧,她還真是個吃軟不吃硬,而且非常記仇的人。
穆傾寒初時的訝異轉瞬即逝,隨即面色平靜下來,抬手握住了洛夕螢的手腕,將她的手從自己的衣襟上扯了下來。
“洛前輩說笑了。”穆傾寒淺笑著溫聲道,“既然已經握在手裡的東西,哪有再送出去的道理。”
話音未落,她按著洛夕螢的肩,將她推回到床背上。
剛從昏睡中醒來的人早已經在剛剛的片刻間耗盡了力氣,毫無反抗之力地被按回床上。
形式霎時逆轉。
穆傾寒還握著洛夕螢的手腕,微微用了力,避免她再作亂。
另一手擦著她的耳尖撐在床背上,牢牢地將人圈在狹窄的範圍內。
洛夕螢被仰頭望著眼前人的臉,也不知道是被撞疼了還是不喜歡這樣近的距離,眉頭微皺著。
穆傾寒的目光落在洛夕螢的臉上,微微有些沉。
這是她第一次正經見到這位圈內頗負盛名的富二代大小姐。
從前倒也不是沒見過,不過就是在電視上或者各大社交軟體上,總是隔了一層螢幕。
粉絲和圈內人對洛大小姐的評價有一條都是共通的,那就是她長了一張天使的面孔。
一張娃娃臉乾淨漂亮,什麼單純善良天真一系列跟乖巧有關的詞都可以往那張臉上堆砌。
連平時的聲音也帶著軟糯溫良,彷彿可愛乖巧的鄰家小妹妹。
這樣的臉總是能更容易獲得別人的好感。
而這人也是慣會裝模作樣的,對外總是乖巧無辜的模樣,任誰看了也不由心生憐意。
誰又知道那張純良的麵皮下藏著多少骯髒齷|齪的陰暗心思呢。
所謂天使與惡魔,不過也只是隔了一張麵皮表象的差別而已。
穆傾寒並不喜歡這種滿腹算計的表裡不一者。
這當中或許還夾雜著些被欺騙後的惱怒。
平心而論,未與這位“前輩”打交道之前,她對洛夕螢是頗有些好感的。
洛夕螢是個演員,從出道開始便只演戲,除了必要的新劇宣傳,什麼綜藝代言一概不參與。
她家裡有錢有勢,不差在娛樂圈裡賺的那點錢,便也有這樣任性的資本。
一般人踏入娛樂圈,多多少少也會懷著一些為名為利或者被人喜歡的想法,可洛大小姐卻彷彿是其中的特例。
什麼正派反派主角配角有名氣的默默無聞的,洛夕螢都來者不拒。
傳聞只要是她看中的角色,哪怕是在泥地裡打滾的配角傻子,她也會毫不猶豫地真身上陣。
而她的表現也確實能堵住大部分的嘴,即便是不喜歡她的人,也很少在演技和敬業程度上做文章。
在同齡人裡,洛夕螢是少有的完完全全靠著演技火起來的人。
當然這當中她的家世和相貌,以及公司不遺餘力的捧也佔了不少功勞。
雖然進圈之後,偶爾也會聽到一些洛大小姐靠著家世空降劇組搶別人角色的傳聞,但穆傾寒總是對此報以懷疑的態度。
在她看來,這樣認真敬業的人理應也是個高傲的人,應當不屑於用那樣下作的手段。
這些隱約的好感也只持續到與洛夕螢相遇的那一刻。
從期待到失望,再到厭惡,也不過就是一步之遙。
穆傾寒甚至再說不出她是因為洛夕螢才接了這部劇的話來,因為她突然發現不值得。
原來心目中的女神扒了那層表象的皮,底下也不過就是一個卑鄙陰暗的靈魂。
實在與想象中的有趣高傲的模樣相去甚遠。
不值得。
看著近在遲尺的那張臉上藏不住的厭惡,還有被緊握著的手上抑制不住的輕微顫抖,穆傾寒忽的醒過神。
這樣沒什麼意思。
洛夕螢眉頭緊鎖著,掙脫不開對方的手,只能冷聲喝道:“鬆手。”
旁邊的狗腿子也終於從這意料之外的場景中反應過來,臉色當即一變:“姓穆的你想幹什麼?!我警告你,這裡可是公眾場所,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讓你當著我的面傷害夕螢了!快放開夕螢,不然我就――”
穆傾寒從善如流,松了手退開一步,抬頭看了眼狗腿子,勾唇輕笑:“不然你就怎樣?”
洛夕螢收回了手,下意識揉了揉被穆傾寒握過的手腕,眉頭仍然沒有鬆開。
濃妝豔抹的女人瞄了眼出神的洛夕螢,正要放出一些讓她身敗名裂之類的狠話,但當她的目光觸及穆傾寒眼中的森寒的時候,她卻忽的噤了聲,莫名的寒意從脊背上竄起,一時竟不敢再言語。
“既然洛前輩沒事我就放心了。”穆傾寒往後退了兩步,轉瞬間又脫去了那片刻的驚人氣勢,眉眼彎彎笑得溫柔,“前輩好好休息,不然要是趕不上劇組開機可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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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被強迫著來道歉的人,卻半句歉意都沒聽到,反倒像是來嘲笑鄙視一通躺在床上的人。
然而來時氣勢洶洶,臨了卻彷彿洩了氣的皮球,半點興趣都不剩下,連嘲諷的力氣都懶得盡了。
等到穆傾寒轉身走向門口,被鎮住的女人才回過神。
“穆傾寒,你什麼意思?!我告訴你別痴心妄想了,就算你詛咒夕螢也是沒用的,想要當女一號門兒都沒有!”
“女一號?”穆傾寒伸手按在門把手上,轉身挑眉,臉上終於顯出一些鮮明的冷然來,“我可沒興趣在垃圾桶裡撿東西。”
女人臉色一變,對方話裡的嘲諷即使是她也聽得一清二楚。
然而還未等她想出有力的反擊,就先聽得“砰”的一聲,大門已在她面前轟然閉合。
穆傾寒已經不見蹤影。
……
“她不過一個才入圈半年的小新人,說出去都沒人知道她的名字,她有什麼資本在我們面前耍橫?氣死我了!“
“夕螢你看看她那個n瑟的樣子,我也就算了,她簡直都沒把你放在眼裡!”
“夕螢你堂堂一個大小姐,這麼被她看扁了可不行啊,一定要給她點顏色瞧瞧!”
狗腿子女人氣得在病房裡直打轉,彷彿那個被針對的人不是洛夕螢,而是她自己一樣。
洛夕螢沒回應她,正雙目放空的躺在床上,好似什麼都沒聽到。
身邊人絮絮叨叨的抱怨聲落不進她的耳中,只剩下被隔絕在外的一點喧擾聲嗡嗡作響。
洛夕螢指尖落在自己另一只手腕上,輕揉著出神,直到按到一處覺得痛,她才控制不住地哆嗦了一下,清醒了過來。
穆傾寒大概是對她真的很有意見,抓著她的時候也沒省下多少力氣,這時候已經在手腕上留下了一道青紫的淡痕。
洛夕螢皮膚本就白,又是十分敏感怕疼的人,這一道遺留下來的痕跡就顯得有些觸目驚心。
對常人無關緊要的小印痕,於洛夕螢而言卻是疼得厲害,眼睛一眨險些就真的滾下淚來。
――還有一半是源於訝異的情緒。
剛剛穆傾寒的舉動完全出乎了她的預料,無論是劇本還是前世的親身經歷中,她都沒有遇上這一出。
但這卻不是洛夕螢驚訝遲疑的根源,而是……
系統沒有出現。
因為剛醒過來,洛夕螢還有些反應遲鈍,因此在穆傾寒逼近她的時候便怔愣了一瞬。
若是按照前世的套路流程,一旦劇情出現了偏差――哪怕是極細微的偏差,洛夕螢的腦袋裡便會響起系統尖銳的提示音。
偶爾有些脫離劇本的時刻,系統也會強制給出任務,指引洛夕螢讓劇情迴歸原處。
前世的洛夕螢就像是一個提線木偶,縱然心理上如何厭惡吐槽,但行為完全不受自己本心控制。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是一部無腦爽文,凡是反派真正幹壞事的時刻,總會被男女主發現並攪黃,倒是減輕了她的一些心理負擔。
那些被迫完成的劇情於洛夕螢而言便是走馬觀花,浮光掠影,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唯有那種被系統懲罰壓抑到難以呼吸的時刻無比鮮明。
但是現在,在系統本該出現的時刻,那個熟悉又惱人的聲音卻沒有再出現。
是徹底消失了,還是……
只是沒有被啟用?
洛夕螢拼命壓抑著心底的歡喜,開始不斷地在大腦裡推測著各種可能性,就連剛剛出場的女主也沒給她留下更多的印象。
[系統?統統?二統?統狗子?]
洛夕螢試探著在腦海裡叫了幾聲,卻如石沉大海,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既然如此――
洛夕螢原本因為出神而稍顯木訥的眼睛裡突然閃出了別樣的光芒,她譁得一下坐起身,挺直了脊背,神情肅穆而莊重。
彷彿正身處什麼莊嚴凝重的葬禮現場,而不是一個普通的醫院病房。
她深吸了一口氣,朝天花板比了個中指,語速飛快地詛咒道:“傻逼系統我祝你吃泡麵沒有面上廁所沒有紙考核永遠五十九垃圾系統不得好死!”
一室的寂靜。
除了清淺的呼吸聲,什麼都沒有發生。
唯有旁邊的狗腿子女人被嚇了一跳,剛回過神,小心翼翼地看了洛夕螢一眼。
“夕螢……你沒事吧……要不我叫醫生來再給你看看?”
雖說是本意是為了搞穆傾寒,但洛夕螢畢竟是真的撞到了腦子。
之前昏迷那麼久不見醒,一醒來就開始抽風……
人的大腦可是最精密又最脆弱的部分,難保她是不是真的一不小心就摔壞了腦子。
女人憂心忡忡,猶豫片刻便準備出門去找醫生。
“欽瑜。”洛夕螢叫住了女人。
“怎麼了?”名為管欽瑜的女人朝她投去疑問的視線。
“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洛夕螢一臉飄忽,彷彿已經飛到了天上一般,語氣也輕飄飄的,“我喜歡你。”
管欽瑜:???
“夕、夕螢?!”筆直筆直的直女管欽瑜下意識伸手擋住了自己的胸口,一臉驚恐地往後退了好幾步,“我、我……我還是給你叫醫生去吧。”
洛夕螢大概是腦子被撞壞了。
管欽瑜立刻就給洛夕螢找好了藉口。
洛夕螢停頓了片刻,依然沒有任何系統警告的聲音傳出來。
她的表情看起來彷彿下一秒就要原地飛昇成仙了。
“我開個玩笑。”洛夕螢慢吞吞地將目光移到管欽瑜的臉上,頓了頓,又緩緩露出一個異常溫柔甜美的笑容,“其實我只是提前練習一下告白而已。”
“你想跟誰告白?”管欽瑜下意識就開口問道。
然後下一秒她就後悔了。
“嗯……”洛夕螢沉思了片刻,一邊思索著系統的底線,一邊張口繼續胡扯,“穆傾寒。”
管欽瑜:?????
洛夕螢一定是腦子被撞壞掉了。
一定是。
管欽瑜這麼肯定道。
門裡一人輕飄飄如在雲端不可自拔,暫且脫離了人世,另一個正在遭受著世界觀重組的深刻打擊,還在懷疑人生,連找醫生這件事都暫時忘到了腦後。
於是便也沒有人注意到門外那陣輕微的腳步聲。
腳步聲停在門邊,去而折返的穆傾寒倚在門邊,雙手環著胸,聽著門內的動靜,唇角微揚,帶著點興味又冷然的弧度。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