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軍撤離沒過去多久。
黎裡他們坐上革命軍留給收拾戰場的那些夥伴的軍車, 啟動所有儀器。在車輛轟鳴聲中,清楚地瞧見距離他們不到五公里、尚且在移動的枚代表軍用車輛紅點。
君瑤雙手搭上了方向盤, 黎裡手指點在雷達所顯示狀況。
在這時候,黎裡無比謝第七星域沒有飛行器軌道。正是因為不存在飛行器軌道,他們才有可能追上敵人,並且在敵人回到大本營前,先有足夠時間來狙擊他們。
黎裡:“他們在向東走。東邊是52星通訊總部,估計也是他們的大本營。”
“通訊總部與訊號塔相距足有百公裡。按照雷達現在顯示速度來看,他們也並沒有走得太快。開足馬力, 我們可以在——”
黎裡對52星地形瞭解不足, 她有些不確定自己記憶裡位置是否準確。
君瑤伸手點了點她想要去的位置, 低聲說:“32-411區域, 這裡是從郊區回到市區的第一處關隘,周圍房屋巷陌較多,適合追擊、甚至突擊。”
黎裡聞言微愣,她看向君瑤:“咱們是一路過來的吧, 你怎麼記得比我清楚這麼多?”
君瑤垂眸, 他好像笑了又好像沒有。他聲音藏在汽車前行轟鳴聲中,說:“戰場留下本能罷了,殿下尚不用記清,是件好事。”
黎裡盯著雷達眼簾輕輕眨了下。
她說:“君瑤,這是值得誇耀事情。經驗是英雄無形的勳章, 你大可為此感到驕傲。不用記清,這反倒不是什麼值得誇讚事情, 只能說明我活的運氣夠好罷了。”
車輛狂奔在荒野上。
黎裡沒有將注意裡從追敵上分開絲毫,她的手裡甚至還緊緊攥著自己銀色的武器,警惕著四方。
可她仍對君瑤說:“你不是一把用完即可丟棄刀刃。你力量若是用之得處, 對很多人而言,你便是英雄。”
“殷誓不就這麼看你嗎?”黎裡終於看了他眼,黃玉般瞳孔中盛著神光似金石般堅固不毀。她說:“在第十星域,你就是他英雄。”
君瑤一時未能答話。
他眼神注視著前方,他似乎聽見了黎裡話,似乎又沒有聽見。
黎裡毫不在意他對此無法給出答案。因為君瑤就是這樣的人。
他果能意識到自己力量,意識到自己力量能做到的事,就不會被楚檀領走後於王都默默無聞這些年,到了連吳琰都不清楚他能力地步。
空有鋒利的刀用處是極有限。君瑤在原著裡護衛楚檀至死命運,已經說明了這點。
他把自己當刀,便只有刀碎人亡這條路去走。
追擊敵人的路上其實並非談心好時候。
不過黎裡與君瑤單獨相處時候很少,吳琰與韋岫雖說信任他,可他是楚檀借給她四年的刀這點,仍是令他們感到防備。有韋岫吳琰在,許多話,黎裡也不合適與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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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裡心想:反正大家都是朋友了,也正走在歷經生死的路上,有些話既然開了頭,倒也不必太過在意場合與時機。
“在這點上,咱們倆都有問題。你太不在乎自己,我有時太在乎自己。”
黎裡隨口道:“不惜命的軍人成不了將軍,做不到共情他人的上位者註定是暴君。”
“總歸咱們要再待起三年多,我學學你,你也學學我。”
君瑤這回似乎終於聽見了。
他側首看了黎裡眼,問:“殿下這次不問我四年後選什麼了嗎?”
黎裡說:“不問了,參加了次星海議會,我也算是明白了。只要我夠強大,你根本沒有選擇權。”
“只要我想,楚檀會把你送給我。除非你憑藉自己意志極力抗拒。”
黎裡問了他句:“你會抗拒嗎?”
君瑤啞然。
黎裡自見到訊號塔區域慘況後便壓沉心態總算是輕鬆了點,眼看他們離敵人越來越近。黎裡說:“君瑤。”
君瑤應聲。
黎裡淡聲吩咐:“敵人不是集訓時的同學,這幫是貨真價實暴徒。”
“怎麼快怎麼來,不必留手,不必留情,不必顧忌對方帝國公民身份。”
君瑤收回視線,他沉穩應答:“是。”
革命軍車輛開進了臨時關隘。
守著哨塔民兵瞧見了他們,嘻嘻哈哈地問:“怎麼樣,切大將說得樣嗎?這群士兵是不是一點也沒發現,只能等著你們掃射呢。”
革命軍們其實也被工程兵的臨死反撲傷到了不少,可這話他們顯然不會在同伴面前說。
領頭的口誇下包圍作戰勝利,同時不忘從車廂裡提出了程給他們看,說:“我們還帶回了勝利品呢,他說有重大的秘密要告訴艾路。”
民兵聞言從鋼鐵上爬下,好奇看了兩眼程說:“就這麼個新兵,能有什麼秘密?你們該不會是被騙了吧。”
革命軍說:“不會吧,他夥伴都拼死在保護他呢,我覺得應該是真。”
民兵說道:“果是真,你為什麼不先問出來啊。萬是假呢,總歸人帶著,話問出來了再大將說,省大將功夫。果大將覺得不靠譜,人反正也在,能逼問處決。”
革命軍想想覺得有道理。畢竟艾路人雖然瞧著好說話,但這些日子相處,是人都能看出這位“大將”討厭麻煩。他把人塞回去,艾路要自己再問,確實不他問清楚回稟更得艾路歡心。
民兵也好奇程秘密:“不然你們歇會兒,順便問問他?”
革命軍覺得這主意不錯。反正路途挺長,歇半小時也不是大事。
他們從車上下來,程嗅到了不安味道,他掙扎道:“不,這個訊息我只能告訴你們的頭領——”
革命軍巴掌打偏程腦袋。
他嘲笑道:“得了吧,當誰不知道你心思呢。個勁要見艾路,說要加入我們,不都是怕死想要逃命嗎?”
程滿臉通紅。
革命軍湊近他說:“我不是第次見新兵,知道你們怕什麼。總歸我也沒有拒絕你,你艾路說和我說區別也不大,你先告訴我,搞不好我能替你求求情,讓你加入後不用去前線對抗你曾經夥伴。”
程啞口無言。
革命軍有些失去耐心。
他問那名民兵:“借個屋子?”
民兵做了個請姿勢。
程被用槍托打掉顆牙時,在想。為什麼是他呢?
韓德爾將軍交給他命令也好,前輩們的囑託也好,怎麼就剩他了呢?
出發前,程被韓德爾將軍召見。作為區域大將副官,韓德爾官至准將。韓德爾曾經在帝國通訊學院國防系任職年,程恰巧便是那一年的學生。能被曾經教授單獨召見,程本是滿懷激動的,直到他接到了秘密軍令——
韓德爾將軍,要求他到達第七星域後,將皇女身在第七星域訊息告知第七星域。
程原本以為這個命令是為了更好聯絡上皇女,確保皇女的安全。可是如今見到這幫暴徒,親眼所見第七星域所發生武裝動亂——程心裡很清楚,這個訊息如果傳出去,只會給藏在第七星域皇女帶來巨大的危險。
不說是違抗軍令。
說是背叛皇室。
原本死在混亂裡倒也不會有現在這種兩難的局面,可偏偏前輩們又留下了他,要求他想盡辦法活下去。
程知道前輩們的意思,工程兵不能全軍覆沒,總要有人想辦法通知總部這裡發生事,而他作為所有工程兵中技術最好的那個,他應該要存活,想辦法恢復——哪怕只是恢復小段的通訊。
敵人在說:“別嘴硬了兄弟,不是要說加入我們嗎?加入我們不至於這麼對抗吧?”
“你人本身就在我手上,我就算直接拷問你,逼迫你說出來,都不算個事。更何況我已經承諾,只要你說了,我立刻給你武器,同意你入夥。到底有什麼不放心。”
——為什麼是他?因為只有他能做到。
程咬牙說:“我不信任你們。”
革命軍笑了:“不信任未來的同伴啊?”
“這樣吧,各退步,我給你頭兒的口信行吧?”革命軍說著真給艾路打了個通訊。
褐發青年的面孔有些不耐煩地露在螢幕裡,他儘量耐心說:“怎麼了,任務不順利?”
革命軍道:“很順利,只是撿了個人,他說有秘密要告訴你。我想著先幫你問出來,免得到了後再問浪費時間麻煩。可這小子偏說不信任我們的承諾,得要你談。”
“秘密?”艾路來的點興趣,他看向程,“你有什麼秘密要我說?”
程啞聲說:“我要承諾。”
艾路點頭:“可以啊,我承諾他答應你事,我全部會照做。”頓了瞬,他說:“我說話算數。”
程看著艾路。
好半晌後,他說:“有宗室在第七星域。”
艾路等了半天,就等到這麼個結論。
他看了程半晌,笑道:“你在說謊,你知道肯定不止這個。用一句攙水的秘密來換我們十足真承諾,是不是有些過分了呀?”
程沒來得及開口。那革命軍就道:“結說的真對,就該先問了再你說,果然還想著騙騙呢!”
艾路似笑非笑地看著發抖程,他與那革命軍道:“這小鬼確實知道什麼,只是不肯說。你可以先問問看,問不到帶回來我接著問。”
革命軍領命。
艾路在訊號切斷前與程說:“對了,我家族奉行諾千金。我答應了你告訴我秘密,我就同意你訴求,這點不會變。所以只要你說完了,這承諾就生效。希望你明白我意思,快點說,不要拖到承諾生效也救不了你命的地步。”
他語氣溫和。
與這些蠻橫革命軍形成鮮明對比。
若非他打扮,光看他行事風格,程以為自己見到了哪一位貴族。
這位頭領彬彬有禮的關上了通訊。
剩下事情都是革命軍了。
領頭人又問了他句:“說嗎?”
程咬牙道:“……我沒有說謊。”
領頭人點了點頭,他說:“叫結來。”
關隘臨時哨塔上,又迎來一輛軍車。
這輛車也在備案中,是清掃完革命軍隊伍。
哨塔上另一位民兵向車輛示意,示意他們減速準備進入關隘。
可這輛車卻像沒有瞧見哨塔上指示一樣,不僅沒有減速,更是加速衝向了關隘!
民兵:“……車是壞了嗎?”
他有些不確定,而就是他這點遲疑,讓車輛直接衝破了那些用以臨時阻攔的鐵欄。
極速軍車如同脫韁野馬在關隘內橫衝直撞。
直到車輛狠狠撞上右側後方的訊號塔,前半身連同發動機一併嵌進了鋼鐵裡引發爆炸,在爆炸的火光中,這場軍車失控方才停下。
因為軍車失控而四散的民兵到了這會兒才敢聚集起來。
他們手裡拿著最先進裝備,探看爆炸的樣子,卻像無所事事遊民。
靠得最近偵查兵拿著高倍望遠鏡仔細瞧了瞧,頗為驚訝道:“……沒人?”
他猛地回頭,大叫:“車裡沒——”
話沒有說完。
幽靈不知從何而至。
金眸的軍人微微垂下眼,手中握著薄刃在青年喉中利索割。君瑤從敵人的背上直翻而過,黑色的軍靴落地的同時,原本握著高倍望遠鏡敵人捂著咽喉倒下。
這次他沒有消失。
他只是凝出了第二把匕首,向著發現了他,同樣試圖大叫的敵人衝去!
槍鳴炮響。
關隘敵人高聲示警:“敵襲——!”
計劃之外襲擊使得關隘原本的排布亂成了團。
兵力亂了。
連同道路也亂開了。
藉著君瑤引起的騷亂,爬上了空無人哨塔黎裡舉著自己銀色手.槍,半眯著眼比了比關隘中心,瞄準了通往市內廣闊道路,直接連開槍。
銀紫色的等離子炮在道路上炸開了翻天覆地的塵沫。
黎裡邊嘀咕:“回家我也捐錢給你們修飛行器軌道,現在就當提前拆遷,別怪我了哈。”
邊半點也不含糊地,對著右邊試圖來包抄君瑤的、扛著令人眼熟武器的那幫人,又開出一槍。
“高能武器還是對高能武器比較公平。”黎裡道,“別去欺負手無寸鐵人啊。”
狼藉遍地。
高能武器的出現,讓敵人心態大亂。甚至有人看向天空試圖尋找星艦亦或者機甲的蹤跡,他們喊道:“支援,快叫支援,我們遇到部隊襲擊了——有軍區部隊!”
訊息傳到訊問程士兵那兒的時候,君瑤已經快要殺光支中隊了。
沒有人願意相信個人能做到這樣的戰力,更沒有人會相信等離子炮這樣可怕武器,不是由軍區手中複雜儀器造出,而是從個人意志裡憑空砸下。
所有人都認定他們遭遇了敵襲。
遭遇了計劃之外軍區登陸!
“什麼,軍區來人?這怎麼可能!”
親手料理了所有工程兵的革命軍表示不敢置信,他第一反應是去看虛弱的程:“這是你藏著秘密?你在騙我們!?”
程腦袋已經有些不清醒了。
他聽到了“軍區”字低喃道:“來人了?”
這樣的話無疑令這些人更相信軍區來人了。
革命軍邊暴躁地再次緊急聯絡艾路,邊連忙出去看情況。
他直接同伴說:“殺了他,我們準備撤!”
被叫來幫忙詢問的民兵結點了點頭。
既然“秘密”已經暴露,留不留好像也不必要。艾路看重承諾,他們可不在乎。
罪犯出身民兵直接抽出了自己腿側的刀刃,正要拿著刀去慢慢隔開程脖子,審訊室的門便被轟開了。
似乎有很多慘叫聲。
又似乎根本連叫聲都沒有。
程聽不清。
但他似乎聽見了溫柔交談聲。
有人把他背了起來,說:“傷得夠嗆,得小心些了。”
然後便有男聲低低道:“殿下,我來背他吧。”
不過這個建議似乎被否決了,揹著他人要弱一些,她需要另外個人保護他們安全離開。
程迷迷糊糊地聽見了“殿下”,他本能問:“殿下?”
那女聲說:“啊……是有這麼位在。”
黎裡也不知道自己那句話說的不對。
原本還昏昏沉沉地青年在聽見了這個詞後,忽然間便崩潰了。
他在自己背上,米八幾青年哭得像個沒出息的孩子,眼淚都要淹在了黎裡脖子裡,讓她有些無奈。
君瑤忍了忍。
在他動手之前,哭得塌糊塗青年忽然說:“殿下,我背叛了您,我背叛了帝國。”
“我害您遇險了,我不配做軍人,我告訴了他們。”
剛炸完片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