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尿頻尿急當然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要不然還怎麼能爽這樣子。
談卿貓在酒店的大理石浮雕柱後，伸長脖子鬼鬼祟祟的看著賀明鈺領著幾個人一同進了最裡面的包間。
他正準備跟上去，揣在兜裡的手機震了兩下。
是趙聰發來的資訊。
【不想死就趕緊滾回來。】
人類，你口氣很大嘛。
談卿把手機往兜裡一塞，躡手躡腳的探出步子。
然而剛溜到包間門口，就被一左一右兩個魁梧結實的保膘給攔了下來。
“你找誰？”
談卿左瞅瞅右瞅瞅，對比之下，越發覺得小崽子的爹長得真不賴。
於是他伸手往包廂裡指了指：“我找賀明鈺。”
兩個保膘對望一眼：“賀先生和客人在房間裡有事要談，不見陌生人。”
談卿真誠又無辜，甚至還有點小委屈：“我認識賀明鈺的呀，我和他上/床的事兒不都上頭條了嗎？這怎麼還能說是陌生人呢？”
兩位保鏢不約而同的沉默了許久，最後僵硬道：
“抱歉，沒有賀先生的同意，您不能進去。”
談卿聳了聳肩：“唉，好吧。”
然後他手疾的伸手把包間的門鎖向下一拉。
門開了。
兩位保鏢：“……”
之前摸過來的時候談卿就聽到路過的服務員說這裡是酒店最高級的一個包間。
果不其然。
推門一看，裡面裝飾的金光閃閃，充滿了人民幣誘人的香味。
從框裱的掛畫到烏木的桌椅，都讓貧窮的談卿忍不住流露出了大寫的渴望。
以至於一時間忽略了本來最為關注的賀先生。
直到上座的賀明鈺一臉冷氣的看向門口兩個尷尬的保膘，寒氣森森的道：“僱你們來是當擺設的麼？”
談卿這才擦了擦口水，將視線移回賀明鈺臉上：“不關他們的事，是我闖……誒，冉安洛，晚上好。”
這不是曾經的好隊友，如今的主角受同學嘛。
失敬失敬。
談卿笑嘻嘻的朝冉安洛招了招手：“你也來吃飯啊？”
冉安洛一慌，下意識往經紀人的方向看了眼，又去看賀明鈺，然後才不太自然的回道：“小卿……晚好。”
最早冉安洛和談卿是以組合練習生的方式出道，幾個月前談卿鬧出事後，公司便給冉安洛換了經紀人，原本的組合也自然而然解散。
如今見面，一個又窮又落魄，淪落到要同時陪兩個老男人不清不楚。
另一個卻顯然是被經紀人帶著來和製片與投資商吃飯的。
人各有命吶。
談卿羨慕又嚮往的看了一眼他們桌上的菜色。
看上去好好吃。
而且肉好多。
除了雞肉，還有鴨肉，鵝肉……
嗚嗚嗚，還有烤羊排。
都還沒有被動過的樣子。
談卿吸了吸鼻子，可憐巴巴的對賀明鈺道：“我能坐下一起吃嗎？我只吃，絕對不插嘴，也不告訴別人，你們聊什麼都不用管我。”
賀明鈺：“……”
賀明鈺冷淡的抬了抬下巴，對保鏢說：“把他請出去。”
兩個保鏢剛剛已經犯了錯，現在無比迅速的過來一左一右拉著談卿的胳膊就要往出拽。
然而他們很快就發現，被拽著的人紋絲不動。
保鏢：“？？？”
攥在手掌裡的胳膊細瘦的厲害，幾乎瞧不出半兩肉。
就連身板也是纖細而弱不禁風的。
保鏢大哥懷疑了一秒鐘的人生，又使了把力氣接著拉。
談卿很快憋出了兩顆眼淚珠，亮晶晶的掛在眼角上，超大聲的道：“賀明鈺你這個渣男！睡過就不認賬，連一頓飯都不給人家吃！”
“談卿——！”
賀明鈺氣得聲音都抖了，直直看了談卿好半晌，怒極反笑道，“好，一頓飯而已。我賀明鈺請得起。”
冉安洛一聽這話，面色變了又變，朝談卿看過來的表情裡便立即多了幾分硬拗出來的笑意。
他主動過來幫談卿拉開椅子，又推了推談卿的肩膀：“小卿，別跟賀董胡鬧。快坐吧。”
兩個保鏢都沒來得及弄懂談卿是怎麼一下子從他們手掌裡掙出去的，一抬頭便看到談卿已經坐在了座位上。
並且十分飛速的將筷子舉了起來，對其他人保證道：“你們放心談你們的，我絕對一個字都不說，我超有誠信的。”
林雨發誓，在他給賀明鈺當秘書的八年大風大浪裡，從沒吃過氣氛這麼微妙的晚餐。
席間除了製片人禮貌而又不失尷尬的無數次提起話題之外，最引人注意的就是坐在最靠外的那張椅子上的談卿了。
並且，談卿真的貫徹了他開始時的保證。
只吃不說話。
敏捷。
迅速。
筷子和咀嚼的聲音都很小。
而且。
林雨絕望的發現，雖然理智一直告訴他談卿不是個好人，但他竟然依舊覺得談卿吃飯的樣子特別好看……
細嫩而白皙的臉吃的紅撲撲的。
腮幫子鼓起來，像只屯糧的小動物。
林雨懺悔的低下頭，覺得自己可能壞掉了。
呼嚕呼嚕，一盤珍珠鵝肉下去了。
稀里嘩啦，一盤糯米雞下去了。
吸溜溜溜……
賀明鈺抬手打斷了製片人，頓了頓，還是皺著眉對談卿道：“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談卿從比他大了兩個頭的鍍金方盤裡揚起頭，不緊不慢的擦了擦嘴角的油，十分優雅的道：“不用管我，你們聊你們的。”
太好吃了。
好吃的他忍不住想要高興地甩甩尾巴。
談卿挪挪屁股，將蠢蠢欲動的尾巴妥善的收回去。
然後無比嫻熟的剔下了一根鴿子腿上的肉，美滋滋的對賀明鈺道：“賀先生，我可以再點一盤這個嗎？”
賀明鈺：“……”
賀明鈺看了林雨一眼。
林雨喊來服務生又加了一盤紅酒燉乳鴿。
談卿十分感動。
於是空盤的速度進一步加快。
最終，一桌子原本用來襯托氣氛的美味佳餚全進了談卿的肚子。
談卿站起身，摸了摸有些微微鼓起的小肚子，禁不住感嘆了一句：“哇哦……看起來和三個月的時候一樣大了。”
包間裡所有人再度陷入迷之寂靜。
半晌後，賀明鈺冷笑一聲：“是麼？你倒是挺瞭解。”
談卿打了個秀氣的飽嗝，側過頭瞥了賀明鈺一眼，決定看在自己吃飽了的份上不和他計較：“我還知道六個月九個月有多大呢。”
賀明鈺似乎終於對談卿的不要臉程度忍無可忍，站起來抬腳就往門外走去。
林雨立即從後面跟上，剛走了兩步就被製片人小心翼翼的拉住：“林助理，這，這投資還沒談完……您看……”
林雨望了望賀明鈺絲毫絲毫未停的腳步，嘆了口氣：“您也看見老闆的態度了，您覺得還適合繼續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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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片人尤有不捨，又多說了一句：“可是機會難得，小冉他……”
林雨將製片人的手拉了下去：“新人出道，過猶不及的道理相信您也……等等！談先生！”
還沒等林雨先跟上去，談卿便抹著油光閃閃的嘴腳底抹油的跟在了賀明鈺的後面。
賀明鈺鋥光瓦亮的高定皮鞋踩在酒店同樣鋥光瓦亮的地面上，走出好大一截都沒聽到林雨在後面做行程安排，隨意往後看了一眼。
剛轉過去，就看到談卿歪著腦袋，笑意盈盈的跟他抬起手，招財貓似的打了個招呼。
賀明鈺：“……”
酒店的大堂的燈光打得太亮，映襯的談卿一張臉鮮活而豔麗。
像是有一種不諳世事又撩動人心的誘惑。
不知是出於什麼奇怪的心理，賀明鈺的視線向下移了幾分，恰巧落在談卿那吃得微微凸起了一點的小腹上。
明明已經入了深冬，面前這人卻依舊只穿著一件風衣。
裡面的毛衫能看得出線頭，應該已經有些年頭了。
賀明鈺耐下性子，面無表情的問道：“飯也請你吃了，還跟著我幹什麼？”
談卿吃人嘴軟，面上竟然罕見極了的流出幾分不好意思的神采。
他踩著光亮亮的地磚又往前滑了幾步，湊到賀明鈺面前，小聲商量道：“我沒錢打車啦，能載我一截嗎？”
賀明鈺道：“我憑什麼要載你一程？”
談卿努力說服道：“就從這裡出去一小截！你找個沒人的小黑巷子把我往裡一丟就行！”
賀明鈺：“？？？”
什麼叫做往裡一丟？
殺/人/拋/屍嗎？
酒店的大廳到底人來人往，很快，賀明鈺便發現已經有人在暗處偷偷的拿出了相機。
如果再上頭條，誰知道內容又要怎麼寫兩人的關係。
舊情難斷？
激情復燃？
大金/主戀上十八線小炮灰？
賀明鈺咬了咬牙，狠狠剜了談卿一眼：“上車。”
談卿：“來了來了！”
賀老闆的座駕看上去新嶄嶄的，像是才換不久。
談卿貓著腰鑽進車廂，乖乖巧巧坐在賀明鈺身邊，真心實意的誇讚道：“這輛黑色桑塔納真不錯。賀先生身為大老闆，真是員工的福氣。”
坐在前面的司機是之前守門的保鏢之一：“談先生，賀先生這款不是桑塔納，是全裝進口的輝騰。”
“哦……”
談卿瞧了瞧賀明鈺的臉色，立即改口，“賀先生代表公司的形象，開好車是應該的，應該的。”
賀明鈺冷著臉：“別跟他廢話，問他家在哪裡，趕緊送回去解決。”
保鏢趕忙接過話來：“談先生，你現在住哪裡？”
談卿住的棚戶區根本就沒有一個明確的小區名，他想了好半天也沒想出來，最後還是摸出手機調了地圖，才在地圖上給保鏢兼司機的大哥標了個點。
棚戶區和市中心實在很遠。
談卿心裡特嫌汽車跑得慢，滿心滿意想讓賀明鈺找個沒人的地方把他撂下：“賀先生，你就前面那個巷子口把我放下去就行，我自己坐公交車回去。”
賀明鈺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這個點市內的公交車早都停了。隨便放你下去，如果你出點事，不是又有更多媒體來找我麻煩？”
談卿揚起腦袋，耿直的道：“如果你給我一百萬，我肯定再也不煩你。”
賀明鈺勾了勾嘴角：“做，夢。”
唉。
談判破裂。
談卿很不高興的扭過臉，把腦袋支在胳膊上，又把胳膊支在車窗上，看著車窗外快速閃過的街景保持沉思狀。
從賀明鈺的角度剛好能看到他的側臉。
挺秀的鼻樑和微翹的唇瓣，眼睛彎而長，的確是很討觀眾喜歡的長相。
而就在下一秒。
那份靜好很快被這張臉的主人所打破。
“啊啊啊！前面那個小賣部停停停一下！我要去給家裡的小崽子買打折牛奶！”
賀明鈺愣了一下，下意識道：“你家真的有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