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談卿驚奇的看了一眼窄窄的巷子，又看了一眼賀明鈺那輛座駕的體格，忍不住十分敬佩的看了前排的司機一眼。
一眼之後，賀明鈺的臉色更黑了。
他衣擺在凜冽的夜風裡被吹得微微皺起，停在談卿面前：“上車。”
談卿指了指自己的小破房，陰陽怪氣道：“哎呀不敢不敢，賀董可是上流社會的鑽石公子哥兒，我要是上了您的車再被狗仔拍到，那可能得去住大山裡了。”
賀明鈺沉著神色：“繼續留在這裡，你還想帶孩子再進一次警察局？”
談卿：“……”
建國後成了精的談卿立即慫成了一團，小聲又警惕的道：“你怎麼知道的？”
賀明鈺更氣了：“知道給容盛打電話怎麼不知道給我打電話？如果容盛正跟他的鶯鶯燕燕在一起，你看他有時間理你嗎？”
談卿深感贊同，點點頭道：“對哦，這樣看來我運氣還挺好的哇。”
賀明鈺：“……”
賀明鈺深吸了一口氣，又耐下性子看了看睡的正香的談嘰嘰，側過身讓開了一條路：“很晚了，上車，別讓我再說第三遍。”
談卿不捨的望了望自己家房子的窗戶：“哦……”
他撅著屁股爬上了車。
爬到一半，突然又把腦袋鑽了出來，戳了戳賀明鈺的腰。
賀明鈺低頭：“怎麼了？”
談卿嘿嘿一笑，朝賀明鈺攤平了手掌：“那個，賀先生，能不能先給幾百塊錢車費呀？要是您一會兒又把我和小崽子扔出來了，我好自己打車回來。”
賀明鈺：“……”
賀明鈺氣得連後排座位也不坐了，自己拉開車門坐進了副駕駛。
從來沒跟老闆並排坐的司機被嚇了一跳，連拉手剎的動作都不太利落，戰戰兢兢的問道：“賀先生，咱回哪兒啊？”
賀明鈺的視線掃過後視鏡裡的談卿和談嘰嘰，冷冰冰的道：“回公司附近那套房子。”
在公司附近的房子是套頂躍，從客廳二百七十度的落地窗往外看可以看到整個j市燈紅酒綠的夜景。
剛剛在上電梯的時候談嘰嘰睡醒了，清醒的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旁邊的賀明鈺。
然而。
不知是因為記仇自己之前被包郵退貨，還是可能因為剛剛見識了更加有趣並且熱衷於買買買的容盛。
總之。
短短一天，小崽子對賀明鈺的熱情已經迅速下降回了冰點。
他抿了抿嘟嘟的小嘴，在談卿懷裡烙煎餅似的翻了個面，埋著腦袋不理人了。
賀明鈺一路上都沒能找到和談卿之間可以繼續聊下去的話題，正準備從談嘰嘰入手，就被冷漠的現實無情的拍在了沙灘上。
入戶式電梯一路向上。
電梯門開啟的時候，賀明鈺終於鼓起勇氣，對談卿道：“我來抱吧。”
談卿將懷裡的小崽子抱牢，機警的刺探了一下周圍的環境。
雖然只是便於工作的臨時居所，但賀明鈺這一套位於市中心高檔小區的頂躍面積依舊很大。
入口玄關前的室內花園栽種著修剪整齊的景觀，大理石做出的水池裡養著十幾尾圓潤肥美的錦鯉。
從石子小路繞到廳內後，便是屋內正式的結構。
談卿懷疑的看了看賀明鈺：“賀先生，你不會是想把談嘰嘰留在這裡跟你住，讓我一個人回去吧？”
賀明鈺將整個室內的燈開啟，回身冷淡道：“住在這裡不能抽菸，不能飲酒，不能帶其他男人回來過夜。”
他的視線在談卿身上停了幾秒，“女人也不行。”
談卿：“……”
談卿深情複雜的瞧了賀明鈺一眼，試探的道：“男的也不行女的也不行，賀明鈺，你要是有需求了靠左手還是右手啊？”
賀明鈺咬了咬後槽牙，冷靜下來道：“你現在住的環境太差了，對孩子成長不好。這裡只是讓你臨時住一陣，最近容盛應該會幫你找些工作去做，等有了工作就搬出去。”
談卿撇了撇嘴：“哦。”
賀明鈺思慮再三：“雖然談嘰嘰不是我的孩子，但你作為他的父親，我希望你能承擔起父親的責任，不要整天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談卿失望的嘆了口氣，委委屈屈的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怨念的道：“好吧……我還以為你如果不喜歡五指姑娘的話，說不定會和我互相幫助一下的。”
賀明鈺：“？？？”
談卿支著下巴，可憐的眼巴巴瞅了瞅賀明鈺：“就早晨起來的時候互相摸摸都不行嗎？”
明明摸一下爽一天。
一直摸一直爽。
做人真棒。
談卿滿臉真誠，令人動容。
賀明鈺：“……”
本來好好的話題不知怎麼回事就又帶上了顏色。
賀明鈺黑著臉，冷漠的拒絕了談卿真心誠意的請求：“我這些天不會住這裡。等明天天亮以後，我帶你去把談嘰嘰的戶口上了。”
談卿眨眨眼：“上戶口要錢嗎？”
賀明鈺面無表情：“不需要。”
談卿高興的把談嘰嘰塞進了賀明鈺的懷裡：“太好了，我答應你剛剛的要求，今晚談嘰嘰跟你睡了！記得凌晨四點起來給他換個尿不溼！”
賀明鈺：“……”
談卿蹦蹦跳跳的在房間裡轉了一圈，轉身露出一個很燦爛的笑來：“那臥室我可以隨便挑嗎？”
這笑容實在是好看。
一瞬之間，賀明鈺發現自己竟從那人過分豔麗的臉上找到了一種種和談嘰嘰很相似的單純和稚氣。
賀明鈺摸了摸懷裡談嘰嘰軟軟的小臉。
睡得懵懵懂懂的崽子被弄醒了過來，毫無防備的眼睛睜開一條小縫，困頓之間也忘了今天賀明鈺不要他的事，傻乎乎又軟糯的喊了一聲：“耙……鴨。”
賀明鈺突然有些煩悶。
如果這孩子真是他的，也會很好。
就算談卿不靠譜，但他應該能把一大一小照顧得很好。
只可惜不是。
賀明鈺難得這麼喜歡孩子，越發覺得不快。
他將談嘰嘰身上蓋著的容盛的衣服脫下來丟在沙發上，朝談卿看了回去：“除了我之外，你還有其他人選嗎？”
談卿已經給自己選了間又大又好的臥室，聞言探出個腦袋：“啊？”
賀明鈺冷著聲音：“談嘰嘰的另一個父親。”
談卿愣了下，立即悲痛萬分的抹了一把眼淚：“沒了，他另一個爹跟大山裡的小狐狸精跑了。只留下了我們父子倆，哎，人家家的命怎麼這麼苦呀！”
賀明鈺：“……”
給賀總裁留下了深重的思想負擔之後，談卿開開心心的在對面的臥室睡著了。
賀明鈺本來準備把孩子哄睡了就走，但想了想又擔心談嘰嘰半夜蹬被子，再想了想又害怕談卿不給談嘰嘰換尿不溼。
於是。
第二天起床——
從主臥裡出來的談卿又精神又漂亮，活像是只吸飽了男人精氣的大妖精。
而從兒童房裡出來的賀明鈺掛著一雙烏漆漆的眼眶，彷彿就是昨晚被吸了精氣的那個可憐男人。
放在廚房的雙開門冰箱裡填滿了新鮮食品。
談卿給自己倒了一大杯牛奶，又難得良心發現的給倒賀明鈺也倒了一杯：“哇，你昨晚是不是被小崽子打了兩拳啊？”
賀明鈺接過溫牛奶，手指不小心碰到另一杯談卿正在喝的：“你喝涼的？”
談卿豔紅色的舌尖舔了下嘴唇，笑嘻嘻道：“對呀，我不喜歡吃熱的。賀先生，你的眼眶好黑啊，像動物園裡的熊貓。”
賀明鈺：“……”
賀明鈺半靠在沙發上，揉了揉眉心，端起牛奶喝了一口：“乖一點，再搗亂收拾你。“
雖然談卿也沒覺得自己哪裡有搗亂，但還是乖巧的盤著腿在賀明鈺身邊坐好，從兜裡掏出手機開始認認真真的刷微博。
室內的地暖燒得很熱。
賀明鈺將喝空了的牛奶杯隨手放在桌上，目光不小心落在一臉專注的談卿身上。
談卿似乎非常忙碌，細白的手指在顯示屏上啪啪啪的一頓劃拉，連一個眼神都沒騰出來。
賀明鈺等了好半天，忍不住開口道：“在幹什麼？”
談卿抬起頭，思考了一會兒：“容盛說今天微博上會通知我有什麼工作，會我。但是我上微博看了看，我的太多了……”
十個裡面九個都是罵他的。
幸好談卿這人向來臉皮厚，一邊往下翻還一邊給賀明鈺念：“來來來一起聽聽，這人說我醜人多作怪，讓我趕緊滾出娛樂圈。”
賀明鈺的臉色不太好了。
又找了找，談卿一拍巴掌，讚許道：“這個說得有意思啊！說我肯定床上特別有手段，才能勾搭上你，爬上你的床，活該現在被罵出圈。”
談卿偏過頭，期待的看向賀明鈺：“我床上真這麼厲害嗎？好舐穡渴遣皇嗆莧硌劍俊
賀明鈺的臉徹底陰了下來，站起身來拿起桌上的兩個玻璃杯進了廚房。
水聲嘩嘩的響過一陣。
賀明鈺擦淨了手上的水，重新走到了談卿身邊：“這事兒我會安排人處理掉，你不用擔心。”
談卿一臉茫然。
他正要和賀明鈺談論床上的一百八十種姿勢和自己的柔韌度水平。
不明白為什麼賀明鈺突然就把討論會變成了反思會。
談卿摸了摸鼻子：“對了，談嘰嘰呢？”
賀明鈺的眉擰著，對談卿示意了下半閉著的臥室門：“你起來之前我喂過他奶粉了，小孩子需要多睡一會兒沒事的。”
談卿羨慕的嘆了好幾口氣，幽幽的嘟囔道：“唉，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給小崽子找到富婆後媽……”
賀明鈺沒聽清：“什麼？”
談卿咧嘴笑眯眯道：“沒有沒有，你聽錯了。”
賀明鈺便任他敷衍了過去。
坐在對面的人又埋下頭去搗鼓那臺破破爛爛的山寨機，色差明顯亮得晃眼的顯示屏在賀明鈺面前一遍遍刷著存在感。
大概是因為昨晚才臨時搬過來沒有換洗衣服，今天早上起床洗完澡後，談卿便從房間裡找了一套沒拆包裝的寬大的t恤短褲給套上了。
賀明鈺一眼就認出來了那套被談卿當睡衣穿的衣服是個奢牌，顏色很襯他，只是看上去大了好幾個號。
而現在。
隨著談卿玩手機的腦袋越來越靠近螢幕，那件t恤的領口便也拉的越來越低。
從賀明鈺的角度看過去——
一滴未乾的水珠從談卿的髮梢間落下來，又滑過他的側臉，最後落進了那欲張不張的領口裡。
賀明鈺甚至隱約看到了談卿胸前脆弱的兩顆小豆。
很淡的顏色。
像是要經過後天的次次採摘，才能配的上他那張老天爺賞飯吃的臉。
賀明鈺喉間滾了幾滾，聲音暗啞：“談卿。”
談卿依舊沒能翻到微博上的最新的一條，所以仍舊在老實的埋頭苦翻。
賀明鈺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兩口，放平了語氣： “你馬上要復工了……以後個人床上的事，除了我之外，不要跟別人提起，要注意避嫌。”
談卿聽話的點了點頭：“可是你也不跟我上床啊，跟你提還不如跟容盛去提呢。”
賀明鈺：“？？？！”
賀明鈺怒極反笑：“你喜歡容盛那樣的？”
“我沒……”
談卿敏銳的感覺到了賀明鈺的怒氣值，立即縮了縮脖子，將剩下的話嚥進了肚子裡，“好吧好吧，我知道啦。”
好可惜哦。
容盛看上去經驗豐富，應該能學習學習的。
談卿失落的給自己剝了一顆橙子，伸手搖了搖賀明鈺，甩鍋道：“小崽子好像醒了，你要去看看嗎？”
“可能是餓了。”
賀明鈺起了身，臨走前還把談卿剛剝好的那顆橙子給沒收了，“早上別吃太酸的，對身體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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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卿：“？？？”
談卿垂下腦袋，看了看自己禿禿的指甲。
知道這種指甲剝個橙子多不容易嗎？！
談卿憤怒極了，挑挑揀揀從果筐裡挑了個不用剝皮的大蘋果，生氣的咬了一大口。
正準備咬第二口的時候，房間的門鈴突然被按響了起來。
談卿猶豫了幾秒，把蘋果叼在嘴裡，抽出一張溼巾擦了擦手，又昂起脖子看了眼臥室的方向。
賀明鈺暫時還沒有出來。
“來啦來啦！”
談卿一路小碎步跑到門口，開啟了房門。
門外站著個打扮得體的中年男人。
一身上好的大衣，拄著黃花梨木的柺杖，還戴著上了年紀的人必備的氈帽。
看到談卿，那男人似乎也有些震驚，下意識又扭頭看了一眼門牌，才摘下帽子，客氣道：“請問……”
一道聲音從臥室的方向插了進來：“王伯，進來吧。”
看這樣子像是熟人。
談卿趕緊挪開了路。
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賀明鈺抱著小崽子正要從臥室裡出來。
王伯的視線瞬間在談嘰嘰的身上定格。
許久之後。
他蒼老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堪稱欣慰的笑容：“明鈺啊，這是你兒子嗎？夫人一定會高興的睡不著的！”
賀明鈺的神色僵了僵：“這不是……”
“嘿呀，你就別騙你王伯了！”
王伯連柺杖也不拿了，大步走過去賀明鈺的肩上拍了好幾下，“我在賀老先生家幹了快四十年了，這孩子跟你小時候長的簡直一模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