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擎龍知道顧老夫人素來張狂，卻不想如今這般目中無人，膽敢對他口無遮攔，辱罵一國之主！當即收斂了笑容，沉下了臉色。
“老夫人，朕何時得罪你了？”
若是旁人，他早就將人拉出去斬了。偏偏眼前人，他動不了。即便他能暗中使壞，算計顧家任何一個人，也不敢妄動這位老夫人！
只因為她有先帝的庇佑，不僅僅是她有一品誥命夫人身份加持，更因為她手裡有先帝特賜的免死金牌。
顧老夫人冷眼瞧他，不卑不亢中又帶著幾分怨恨的敵意。
顧家的事是誰耍的手段，大家心知肚明，顧老夫人向來嫉惡如仇，對眼前這位病怏怏、疑心重又心狠手辣的皇帝實在歡喜不來。
“皇上，老身久居深院為亡夫亡女守靈，祈禱小婿孤守邊關大捷。可為何我顧家傾盡全力、落得家破人亡苦守的江山百姓，卻在皇城之下飽受瘟疫的苦難？”
鳳擎龍被她一字一句的質問訓得臉色煞白。
太后娘娘見顧老夫人說話太沖，讓鳳擎龍沒了臉面，忙出聲緩解尷尬：“老夫人，你別動氣，有事坐下慢慢說。都是自家人，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哼！”顧老夫人冷嗤一聲，在總管公公搬來的椅子上坐下，“皇上，不是老身故意不給你臉。實在是如今的京城叫人寒心啊！”
“昔日皇城之下，高官雲貴、名門望族齊聚，何等風光；市井長龍絡繹不絕，何等繁華。
可如今你出去看看，街道上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百姓徒手攀城意欲逃離。瘟疫四散，兵民相向。散的不是瘟疫，是人心啊！”
顧老夫人實在恨鐵不成鋼，鳳擎龍因著自己身體羸弱，行事素來小心翼翼，保守偏執。從不願聽信別人的諫言，固步自封。卻讓百姓吃了苦。
前者難民之事如此，瘟疫之事以如此。要她說，如此沒有決斷，平庸的皇帝，不要也罷！
鳳擎龍頓時臊的慌，心裡湧出幾分愧疚之情。天花之事，他確實沒有把控好。
他比誰都急，可急有什麼用，兵部傾巢而出，太醫院日夜不停的研製藥方，卻一無所獲。
“老夫人，天花之事發展成如今的形勢是朕的過錯。朕也在想辦法，李相病倒，六部全出。太醫院也在盡力尋找醫治之法。你還要朕怎麼樣？”
“皇上，就連老身都聽說有防治之法，您當真一點都不知道嗎？”
顧老夫人故意嚴聲質問，問的鳳擎龍一陣心虛，不敢直視她。
太后坐在顧老夫人一旁，拉著她的手笑道：“老夫人，宮裡不比宮外。您許是聽了坊間的傳言，做不得數。若真有醫治之法，必定會有人呈報上來。需要太醫院核實才能實施。”
“可我聽說，最先出現天花的安村、崖口村兩村已經找到了醫治之法，不再受瘟疫的威脅！皇上您不知道嗎？
聽說相府給皇上上了道摺子，不知皇上可看過了？”
她本就是掐準了時辰來的，料定鳳擎龍一定看過相府的奏摺，才會在她進來的時候臉色不好。
這會兒鳳擎龍一聽，簡直坐立不安，這個老太婆，果然是算計好了來的。
“沒錯，相府的確送來了一份摺子，只是上面所寫之法實在是無稽之談！”
顧老夫人冷冷的緊盯著鳳擎龍那張頑固不化的憔悴臉龐，嘴角揚起一抹譏誚的笑意：“什麼叫無稽之談？有人用了，且起作用了，它就是好法子。你為何不願意相信？”
鳳擎龍努力解釋：“老夫人。若它是個好法子，也是需要太醫驗證的。如此兇險之事，斷不了貿然行事！朕決不能視人命如兒戲！”
“哼！皇上該殺的都殺了，這會兒講仁義道德了！”
“你……咳咳……”
鳳擎龍被她的一語雙關激的胸口直堵得慌，不禁勐咳了幾聲。
“哎呀，皇兒你可別激動啊！”太后急急過去安撫，卻見那手帕上一大灘血跡，不由一驚，“皇兒，你這竟病的如此之重！”
鳳擎龍故意多咳了兩聲，整個人更顯虛弱：“母後不用擔心，老毛病而已。太醫叮囑，多休息便好。”
顧老夫人卻一點沒有憐惜的意思，他想藉機逃過瘟疫的事，沒門兒！
“皇上為國為民殫精竭慮，百姓必會感激。可你要知道一俊遮百醜，亦是一醜遮百俊！
老身知道這個皇帝你當的不容易，難道你想因為這次的天花，就此抹殺你以往的功德嗎？”
鳳擎龍緘言不語。他就是想守住以往的功績，才不敢冒險做讓百姓反感的事。
顧老夫人最瞧不起他這副做事思前顧後的唯諾樣兒，哪裡有一點帝王氣概。當即一拍桌子，威然喝道：“想我顧家為了抵禦外敵，多少英魂埋骨他鄉。為的就是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
如今天子腳下，皇城之內竟然出現這等瘟疫橫行，百姓逃竄之事。這才是真正的荒謬至極。
皇上既然害怕以痘治疫之法，不如老身來打消皇上疑慮！”
顧老夫人一陣義憤填膺之後，向著殿外喚了一句，“來人！”
外殿進來顧家的隨行婢女，手裡捧著一個精緻的小藥瓶和一把匕首。
“皇上、太后娘娘，這是老身來之前從得了牛痘的牛身上提取的痘液。老身身體康健，自願塗抹此物，若是老身這把老骨頭都能扛得住，皇上還有什麼顧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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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顧老夫人直接挽起自己的袖子，取了匕首，爽快的割了傷口，將痘液塗抹在身上。
太后著實被顧老夫人這一舉動嚇到，“老夫人你這是做什麼？何必拿自己身體故意不去。”
顧老夫人卻毫不在意的丟了匕首，歷經滄桑的臉上裝滿了自負。
“我顧家沒有怕死之人。不只是老身，顧家上下所有人都已經用過此藥。若是皇上還不放心，不如派人將我顧家圍了！”
“咳咳——”鳳擎龍又是一陣劇烈咳嗽，臉上因為久坐多言已經沒了血色，此刻半撐著身子，虛弱的道：“既然老夫人擔保，朕自然是信的。老夫人放心，朕這就召見太醫們，明日必給百姓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