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7 ）
人民生活朝著社會主義大道上走，我和一為朝著社會主義公共廁所跑。
我們很樂意貢獻出我們寶貴的青春用來建設社會主義公共設施，然而懷才不遇，社會主義沒有給我們一個機會用來實現這一偉大壯志。我想我別的事不會做，但在公共廁所前面收費應該會做，國家沒利用我這方面的才能實屬浪費。
我們上班的公司在幾公裡以外一條路邊找到的，這家公司資產豐厚，整整兩座小山似的垃圾，大家都知道這是個廢品公司，俗稱“廢品收購站”。
蒼蠅一號和蒼蠅二號愣頭愣腦尋覓著，看見廢品站裡沒精打采，我就知道缺少人手，我們似乎嗅到金錢的味道，不過也可能是破銅爛鐵的味道，總之是利慾薰心的我們不自覺地就走進鐵棚裡，老闆正在給廢鐵過磅。
一為問：“大叔，請問這裡招工嗎？”
他是個滿臉大胡，四肢粗大，頭髮應該十多年沒洗了，很像個藝術家，因而我們倍感親切。
他肥大的手臂滿是油汙，撈起破爛的袖子擦了一把汗，上下看了我們兩個，肥大的嘴巴開口了：“以前幹過什麼？”
我差點激動得冒鼻血：“以前什麼都幹過，搬運，裝卸，清洗，打雜什麼都會。”
大鬍子用懷疑的眼光盯著我們嶄新的夾克，我想我們又錯了，今天應該把那件最破最爛的軍衣穿出來。
一為自作聰明：“不過我們也懂文化，可以給你算算賬清點數目。”他的意思是我們可以給他當會計，坐辦公，我佩服一為的主意。
大鬍子可沒著道：“你會數數的去清理垃圾，那個不會數數的去裝車。”眾所周知，清理垃圾是最髒最臭的工作，油汙，黴氣，臭蟲，大便都有。裝車好一點，裝的都是經過清理的東西，清潔一點。懂數數的是一為，不懂數數的是我，所以我得了個裝車的好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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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激動得想流第二次鼻血：我們找到工作了。雖然一為不大樂意去跟黴菌臭蟲打交道，但總算還是興奮的，只是他老想著去跟大鬍子承認其實他也不會數數，可是為時已晚。
大鬍子說：“每天工作八小時，幹不好就滾蛋，工資一個月結算一次，一個月500，偷懶的話就夾著你們的**滾！一分錢不給！”
“是是是！”我的鼻血第三次想流出來，可是沒有流出來。
“傻頭傻腦做什麼，給我幹活去。”
一為沒力地走向堆積如山的垃圾場，我走向廢舊的拖拉機。
裝車沒我想象的那麼好玩，一袋玻璃瓶七八十斤，一捆紙也有五六十斤，費盡我所有的力氣我才搬上去一捆紙，因為平時拿的鉛筆要比這貨物質量輕幾千倍。一為更慘，在那邊喊著要帶防毒面具。
我搬了十幾捆紙皮放到車上，沒力地縮下去了，我需要休息一下。
我掏出煙盒，走到大鬍子前面，大胡還在過磅，心無旁兀。
我抽出一支煙，雙手捧上：“大叔，您抽菸。”大鬍子一把接過**嘴裡。我掏出打火機：“大叔，我給您點上。”大鬍子滿意地點上煙，吞雲吐霧：“嗯，蠻好蠻好。”
我趁勢表達我的想法：“大叔，我休息一會兒。”
大鬍子還沉浸在滿意中：“去吧去吧！”
突然他把菸頭一甩，猛拍腦袋：“他媽的這麼快就上了你的當，你小子真他媽的靈活。”
我謙虛地回答：“不敢當，不敢當。”我轉臉叫嚷一為休息休息。
大鬍子也會數數：“不準超過十五分鍾。”
我再次抽出一根煙遞上，給他點上：“半個小時吧，你看我們剛來的，開門紅，大吉大利大家發大財。”
大鬍子被這支菸賄賂了：“好吧好吧！滾滾滾。”眉頭顯出洋洋得意，看得這個老煙鬼幾十年沒抽正貨了，幾十年沒人給他點過煙了。而我用一支煙換得半個小時休息，這正是我極大的聰明之處。
我和一為挨著破鐵棚牆壁坐下來，掃視著周圍的壯麗山河。
廢銅爛鐵，破紙爛罐，堆得亂七八糟，散發出濃濃的味道，有些破紙堆積得腐爛，看來幾十年沒收拾了，一堆堆一直堆到鐵棚門口，門裡是大鬍子的住房，因為有一個狗窩，也是一塌糊塗，鐵絲塑料瓶廢紙都堆到了床上，看得出他是一個光桿司令，不但光桿，而且很臭，應該幾十年也沒洗澡了。
廢品站裡也沒有其他員工，他是這裡的董事長兼總經理兼司機兼搬運工，他可以想幹就幹，不幹就上床，用滿是油汙的手揀破爛數鈔票抓飯菜因需要還搞搞**。
破了一個大洞的短褲掛在木杆上風雨招搖，幾十年也沒人給他補了，更說明他光桿冷落一個，長衣長褲則滿是油汙紙漿，臭得可以燻死一頭老水牛。他應該覺得洗和沒洗也沒區別，於是也換衣服，換了就放木杆上掛兩天，算是洗了，過兩天又穿上。
大鬍子在叫嚷：“狗崽子，上工了！”
我從地上爬起來，掏出第三支煙想去賄賂，這次卻不靈了，他推開我的手：“他媽的兔崽子，老子不上你的當了。”
我笑眯眯地說：“哪裡哪裡，哪裡敢騙您老人家。我們現在是您的員工了，現在您有員工了，我們應該叫您什麼？”
大鬍子猛一拍腦袋：“對啊！我怎麼就沒想到應該有個稱呼啊，兔崽子，你說叫我什麼？”
一為說：“叫總經理吧？”
“嘿，好！叫總經理，嗯，不過太拗口了。”
我覺得也是，有事沒事左一句“總經理”右一句“總經理”也太肉麻。
我想了想：“那就叫老總吧？”
大鬍子樂呵得不行：“嘿，好！就叫老總，老總好，就叫老總！兔崽子，快叫老總！”
“老總好！”
大鬍子興奮得拍了胸脯拍大腿：“好！好！”
“老總，我姓許，您就叫我小許吧，他姓左，您就叫他小左吧！我們搞公司，賺大錢！”
“好好，小左，小許，老總我今天高興，請你兩個兔崽子喝酒，祝我們公司紅紅火火。”
我們的公司就這樣成立了，公司成員包括：一個老總，兩個雜工，老總是個臭得發黴的老光桿，兩個雜工是兩個瘦不拉肌的美術生。公司全名為“興隆廢品有限公司”。
下了晚班，老總執意留我們兩個喝酒，在他的破鐵棚裡，別說喝酒，就是進棚裡聞聞氣味就一個月之內不想吃飯。
老總熱情得不得了，在臭床邊擺了塊木板，擦了桌子，擺了幾碗下酒菜，乃是一碗酸辣椒炒豬腸，臭豆腐一碗，黴筍子一碗，看得出老總對黴臭東西懷有深厚感情。聞此氣味，加之棚內夾雜著其它亂七八糟的惡臭，我就是十天沒吃飯了我只想嘔吐不想進食，我和一為想逃：“老總，改天吧，今天我們來的時候吃得太飽，吃不下！” 老總一把給我們拉下：“小左，小許，別客氣，老總我今天高興，隨便吃吃，吃飽點！”。
他滿是油汙的手揮舞不停，凡他筷子觸及的地方，我都不敢去碰，最後是沒法動筷。
他的吃相極其難看，筷子夾不了就用手抓，蓬蓬的頭髮垂伸到菜碗裡，沾著湯湯水水。雖然我前面說他很像藝術家，但藝術家要真是這幅德性，我立馬對做藝術家的慾望全無，發誓我永世不當藝術家，而且一談藝術家就嘔。我和一為站起來準備逃跑：“老總，我們吃飽了，先走了，您慢慢吃。”他還沒反應過來，我們就跳出了門。老遠他才喊：“明天按時上班。”他媽的還真把個破爛站當公司，不要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