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0 ）
天黑下來，我說：“我要回去了。”
他說：“我把你的菜買下來吧，要不你會去準捱揍。”
我說：“那怎麼好意思呢。”
方力沒多說什麼，把兩筐菜倒出來，給了我五十塊錢：“拿著，少了點。”
“沒這麼多吧？這菜頂多能賣二十塊錢。”
“你要跟我計較啊？那你就計較吧。”
我沒有計較的份，挑著空筐子往家走：“有時間再找你玩啊。”
回到家，我媽大不相信：“都賣完了？”
“賣完了。”我把五十塊錢遞給她，她說：“你要得啊，是塊做生意的料，比你爸厲害多了。”我笑而不答。
“剛何雨曦打電話來了，急著找你。”她剛說著，電話響了。
我抓起話筒：“喂，丫頭你好啊。”
“我不是丫頭，我是林晨，一個月不見你怎麼逮著誰就叫丫頭？”
“哦，不好意思，丫頭剛打電話來了，我沒接到，所以……”
“不用解釋了，你還好嗎？”
“哦，還好，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雨曦要去廣州了，你勸勸她。”
“哦”，我把電話掛了，按了雨曦家的。
雨曦在電話那頭接到電話就哭得唏裡嘩啦的。
我說：“你別哭，有事慢慢說。”
雨曦說：“你說我該怎麼辦？我是徹底沒希望了，本科考不上，家裡沒錢給我讀專科，我只能……只能去打工了，我想讀書，我想做攝影師，我不想做打工妹！”
“那你能說服你家人堅持一下嗎？”我沒別的語言安慰，因為我自己都是沒根的草，不知將身在何處。
“說服不了，何況我也不想說服他們，因為我爸媽太不容易了，沒錢，家裡窮的當當響，我不想看見他們再為我苟延殘喘。我想去劉小倩那兒，跟她混兩年，弄點錢。”
“劉小倩？你別去找劉小倩好嗎？”其實，那時劉小倩來長沙的舉止挺叫我反胃的，她完完全全的變了，且不說她的職業為何，我總之是反胃，我不想看到天真的雨曦變成那副模樣。
雨曦說：“小倩說她在那做服裝生意，混得挺開的，我想，做服裝生意挺好。你說呢？”
“你把情況瞭解清楚再去，好嗎？等下我給小倩打個電話，幫你問問，號碼是多少？總之你別想著去打工好嗎？”
“……”
我掛掉雨曦的電話立馬拔了小倩的號碼。
“喂，小倩嗎？可忙啊？”
“哎呀呀，哥，什麼風把你的聲音吹過來了？”
“長話短說吧，雨曦說要過你那兒，這能成嗎？”
“哦，這樣啊，是這樣，我開了家服裝店，需要人打下手，但是雨曦來不來按她的意思，我跟她說了，好好讀書，別浪費青春，多靈巧的一個姑娘家出來混什麼，但她執意要來，我會安排的。”
“我希望你阻止她來廣州。”
“嗯，一邊去，哎，左門哥沒說你呢，繼續，我說你們滾一邊去……”她旁邊有不少女聲嘈雜，小倩繼續說：“不好意思，新招來的女工吵吵鬧鬧。”
我說：“你多好，做大老闆，趕明兒我也來給你打下手。”
“那好，那好，你來我得給你個經理的位置。”
“嗯，嗯，就拜託你做做雨曦的思想工作了，阻止她來廣州！”
“……”
“……”
“嗯，嗯，拜拜。”結束通話電話我又拔雨曦家號碼，我覺得我家電話早晚有一天會瘋掉。
我說：“雨曦，我堅決不許你去廣州。”
雨曦哭哭啼啼：“我也是沒辦法，真的沒辦法……”
我覺得我們的堅固的堤岸如同遭洪水泛濫，不可阻擋。
我說：“要不，再來一年好嗎，我們再拼搏一年，許一為他決定再復讀，我想，我也是，沒什麼大不了的，再堅持一年好嗎？”
“還復讀啊，你不記得你是怎麼苦過來的嗎，人都老了呢，你知道再復一年又多難嗎？你不記得你揀破爛睡橋洞餓成一條瘋狗似的滿城市找吃的嗎？老哥，不要！太苦了，你不要自虐好吧，那是非人的生活。”
“我會想辦法的，我不甘心。”
“那你要保重啊，對了，林晨她來錄取通知書了，上海那所學校的，中央美院是沒希望了，她難過得整天掉眼淚的，你個狼心狗肺的怎麼不安慰安慰她呀！”
“安慰？這樣的事我不會做，她不會放棄央美去讀二本吧？”
“沒辦法，大家都是沒辦法，何況一個柔弱的林晨呢？能拗得過現實嗎？聽說她過幾天就要去上海了，你倒是去勸勸她呀，說服她和你們一起復讀，再拼一年啊，她可是個才女，要被淹沒了，那才叫做冤呢！”雨曦說著別人的事倒是不哭了，把自己忘得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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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晨要去上海了？讀二本？荒唐，真是荒唐。”
“對，對，你別跟我說了，我會好好的，你去跟林晨說吧，你要下水，一定要拉林晨下水，知道嗎？嘻嘻。”她賊笑一聲就把電話掛了。
我把話筒一掛又按通了林晨家號碼。
“喂，你好，林伯伯，請問林晨在家嗎？”
“哦，是左門吧，林晨她在房子裡發呆呢，那孩子，整天整天窩在房子裡掉眼淚，不知中哪門子邪，大學我們也給她念，不曉得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唉——林晨——接電話，左門的！”
林晨接過電話：“喂。”她帶著哭腔的聲音叫人融化，我本來想劈頭大罵她叫她理智一點，可聽她聲音我融得腸胃寸斷。我說：“你理智一點，你想清楚你是個什麼人！”
她說：“你呢？”
“我復讀，再來一年。”
“你偉大。”
我說：“林晨，你別給我打岔，你真決定去上海？讀二本？不考央美了？”
“嗯，也許吧，其實哪兒都一樣，靠自己。”沒絲毫憂傷。
我知道她是強作鎮定，她比誰都心碎。我說：“你虛偽！”
“隨便你怎麼理解。”
“我不跟你說了，我家電話欠費了，我要見你。”
“再過幾天吧，我靜一靜。”她說完把電話掛了。
結束通話電話，我的周圍一片死寂，夜，黑得那麼蒼涼。
我們的特種部隊，在現實面前竟如此柔弱，在夜的吞噬下，荒涼，沒落。
我伏在桌上，想靜一靜，電話又驚天動地地響起來，號碼是顏貝家的。
“喂，你還記得給我打電話啊！”
顏貝在那頭叫喊：“你還不是一樣，只有我有義務打給你嗎？真是笑話。”
“我家電話欠費了，家裡窮，交不起電話費。”
“說正經的過兩天我就要動身去湖北了，很垃圾的一個學校，只能如此了，聽一為說他還要復讀一年，你怎麼打算？”
“我可能也是！”
“左門，我心裡是支援你，我知道，你們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可是我還得跟你說，我又時真的相信命。”
“你欠扁是吧？”
顏貝說：“好，好，算我多嘴，我不說了但是這一年你們兩個真的，我反正不敢想像你們怎麼熬過去。”
我說：“你別管，你具體是哪一天走？”
“後天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