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衛昭睜眼看到身邊空無一人,便驚得立刻下了床。披了外衣,釦子還沒完全繫好,人已經走到了院中。
鳳隱在一邊迎上來,努嘴道,“就在院子裡頭站著,沒跑。”
衛昭心中松了一口氣,臉上又有些赧然,“他現在跑不動,傷沒好全呢。姑姑來給我梳洗一下吧。”
轉身便立刻進去了,略顯倉促。
鳳隱不由一笑。
此時正在院子裡站著的秦羨聽到身後有動靜,等他轉過頭來看時,門口早沒人影了。他也沒在意,便又繼續站著,偶爾動一下筋骨。
秦羨的身體一點點的好轉,已經能從下床慢慢的走兩步,到胳膊已經能抬起做一些簡單的動作。到如今,不必叫人扶著,便自己能穿衣出去,只稍微費些時間,也偶爾會扯動傷口。
而衛昭原先是怕自己傷著他,便一直睡在外頭的軟榻上。直到有一日她朦朧之間察覺到有人觸碰,睜眼一看,便看到秦羨半跪在她跟前,手裡還扯了毯子的一角,動作看起來十分笨拙。
“你睡覺好動,這毯子又掉了。”
“你不好好睡覺,爬起來做什麼?”
“要不你睡床上,我不必擔心你,你也不必擔心我。”
衛昭睡得迷迷糊糊的便同意了,與他一同都去床上睡了。等到第二天早上起來,才驚覺自己竟然躺在了床上,忙去問秦羨自己有沒有踢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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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衛昭便又到床上睡了。
鳳隱伺候她梳洗打扮,又用了些早飯。
“他用過了嗎?剛好一點就不安分。”衛昭用眼睛看了一眼外頭的秦羨,說道。
“大統領起得早,用過早飯了。還去瞧過郭副將了。郭副將見著他,哭出來了,一個大男人哭得那麼傷心,院子裡的人都聽到了。”
衛昭道,“他那是開心的。這一點和笑兒很像。好事情也哭。”
鳳隱道,“那丫頭衣不解帶的照顧著郭副將,黑眼圈別提多重了,別人也勸不住,是個死心眼沒錯了。”
“這女人啊,陷入愛情裡,就容易變得愚蠢。”
“可她甘之如飴。”
衛昭撇嘴,“所以咯,咱們也別操心了。人家小兩口好著呢。”
鳳隱傳人將東西收拾了,衛昭已經起身又走到了院子裡。
院中秦羨還站著,不知道在看什麼,在想什麼。
衛昭走過去,靜靜凝視著他的臉龐,半晌說道,“阿羨,你長得很好看。”
他年少成名,名聲在外。嚴於律己,不驕不躁,他的能力無可厚非。再看他身材頎長,陽剛英武,是個讓人忍不住要去仰望的人。
衛昭說他長得好看,其實是膚淺了。
可他其他的好,早不用她去誇,旁人都能看到。唯有他的好看,她看在眼裡,喜歡在心頭,要叫他知道。
秦羨看向她,唇邊有了微微的笑意。
“過來坐下。”秦羨一手拉著她的手,往旁邊的石桌跟前走。
二人坐了下來。
衛昭道,“可是想著要走的事情了?”
她好像已經很容易與他心意相通,他不說話,也能猜中他的心思。
趙立前幾日就已經帶兵來了,秦羨命他將人安排在城外。趙立每日過來看望,陪著秦羨和郭仁說話,晚上便又去城外。秦羨的身體好轉許多,策馬離開已經不成問題。
秦羨看著她,嗯了一聲。
“怕我捨不得?”衛昭歪頭問道,“我本來也想著要將你送走的。趙副將他們來了,被你安排在城外,我便留你多住了兩日。”
“我捨不得。”
衛昭微微一愣,臉上的笑意瞬間斂去。
秦羨捏著她的手,道,“你在身邊,總嫌不夠。”
“我去看你。”衛昭故作輕鬆,“離得也不是很遠,我來了興致,便騎馬去看你。”
“那裡苦寒,不要過來。”
“我不怕。西狄我也待過數月。”
她總是能這樣堅強,笑著面對所有的苦難。這份堅強,便叫他更加不捨。
秦羨繼續捏她的手,道,“我來看你。得了空我就過來看你,快馬加鞭不需要幾日。”
衛昭一笑。
秦羨又道,“郭仁在這裡多休養一些日子。等好的差不多了,再叫她走。旁人的話他不聽,得你去跟他說。”
衛昭道,“我又不是什麼官,又不會武,他還怕我?”
秦羨道,“你有時候有這個本事,讓別的人能怕你。”
衛昭微哂。
鳳隱端著剛泡好的茶走過來,道,“茶館的掌櫃的又派人送了些新茶過來。”
“可給了銀子?”
“他不願要,奴婢硬給了。若他不收,以後便不去他茶館喝茶了,他這才收下。”
衛昭笑道,“他一直不收銀子,難怪掙不到銀子。”
鳳隱笑了笑,退下去了。
衛昭端了一杯給秦羨遞過去,道,“別想著用右手,還還沒好全。左手若用不慣,我來給你端著。”
秦羨鬆開握著衛昭的左手,將茶盞端了起來,“我右手能不能用,昨晚你應該知曉了。”
衛昭正垂首端茶,聽他這一說,後頸立刻紅了。秦羨看了,嘴邊噙了一點笑意。
衛昭想起昨晚,本來安分的睡著。到了半夜,便覺得身邊有什麼在動。她猛地睜眼,便見秦羨已經趴在她身上。
“你還沒好呢,別亂動。”
秦羨道,“就是叫你知道我好了沒有,你別動。”
雖然費了點時間,但他還是將她衣服給褪下來了。
他的右手撫過了她身體的每一寸。
那魚水之歡的情形叫衛昭的臉紅的更厲害,忙舉起茶杯喝了,掩飾了自己的羞怯。
正在此時,見有人匆匆而來。
二人抬眼一看,正是趙立。
他急匆匆走過來,面色焦慮。在秦羨跟前單膝跪下,呈上一封書信,“大統領,有緊急軍務。”
秦羨立刻將茶盞放下,將書信接了過來。單手拆開,看了。
“怎麼回事?”衛昭在一邊問道。秦羨臉色陰沉,事情一定十分嚴重。
秦羨沉默半晌,終道,“楚王爺反了。”
秦羨凝眉,語氣卻沒有一絲波瀾。
衛昭一驚,這麼快就反了?
她立刻問道,“以什麼名義?”
趙立回道,“楚王爺從封地舉了義義旗,說新帝登基不仁不義,逼死他的生母,叫他們母子天人永隔。謝復雖然沒有什麼動靜,但他手下有些將士在別處有了響應,一時間好幾處都開始有異動了。”
“謝太妃?”
秦羨道,“謝太妃在宮中自縊了。”
那個女人,竟然自縊了?
衛昭有些想不通。
當初姜舒從京都城離開,衛昭曾詢問過她連素素與王家的事情可曾告知過別人。姜舒一開始並沒有說,但走了一段路,卻又突然追上來告訴她,她曾經覺得心中苦惱,路過謝時蓮的宮殿之時,便進去與她聊了一會兒。當時她卸下防備,尋求片刻寧靜,便說了些有關自己母妃的事情,但並沒有明確指出來此事與王家有關。
衛昭便留了一個心眼,如果謝時蓮猜出了這件事與王家有關,而利用這個真相來一石二鳥呢?因為這宮中還有嫌疑去做這件事的,衛昭想不到旁人了。只不過謝時蓮一直深居簡出,潛心修佛,實在是找不到什麼證據,她只能在臨走時給了姜安一個提醒。
可沒想到,如今她竟然自縊了。
是為了姜玉庭有個造反的理由嗎?
若真如此,她為了自己的兒子,真是用心良苦了。
“收拾一下,我們立刻出發。”
姜玉庭一旦有了行動,秦羨這邊立刻就要枕戈待旦。
趙立立刻領命。
衛昭進去將披風給他披上,道,“一路珍重。”
秦羨看著她,心中多有不捨,卻沒在臉上流露,只點頭道,“勿念。郭仁就交給你了。”
“放心。”
說完便與趙立直接走了。
他是遲早都要走的,這地方本就留不住他。
衛昭的神思不止在他,她一直在想著姜玉庭造反的事情。
“楚王一反,天下必亂。”鳳隱走過來說道。
“如今便是北齊的機會。但願我那弟弟能抓住這個機會。”這是她一直所願,晉國一亂,國運必衰。
她本以為這些事要等她回到了京都城來籌謀,卻沒想到那些人早就按捺不住了。
權勢這東西,便是天下男人心中的寶。
這謀反,比她想象的來得太早。
第二天,郭仁來找她了,走的不太穩,全靠笑兒扶著。可他硬要逞能,到了衛昭跟前,便掙開笑兒執意自己走過去,卻沒想到腿上一疼,直接跪在了衛昭跟前了。
衛昭垂眼看他,道,“郭副將實在是不必對本宮行此大禮。”
郭仁咬牙,跪就跪了,她是公主,也沒什麼跪不得的,便道,“叫你的人別攔著屬下,如今天下將亂,屬下得去找大統領。”
“就你這樣能找誰?你自己試著走出這公主府再說。”
“屬下……”
“你也說天下將亂,有你打仗的機會。但眼下,阿羨和我都不允許你現在離開。他走時不讓你知道,你便應該明白讓你留下養傷是他的意思。你養好了腿腳再走,我自然不會攔你。你現在這樣子走,爬到西境的時候,仗都打完了,你圖啥?圖你會爬?”
“……”
郭仁的確有點怕她,她說的話,叫他沒法反駁。
“笑兒,扶著他回去吧。再不聽話亂跑,隨你怎麼處置他。對男人不能慣著,否則無法無天了。”
笑兒應了,扶著郭仁出去,口中道,“叫你別來,來了也沒用,你偏不聽。”
郭仁也小聲道,“你別聽她的,什麼都管著,這種女人太可怕。我喜歡溫柔的。”
“這事我聽小殿下的,她是為了你好。你別欺負我不識幾個字,誰說的有道理,我能聽得出來。”
郭仁心底嘆息,這衛昭身邊的人果然各個都有點腦子。
郭仁剛回到自己的院子,衛昭還沒來得及和鳳隱說話,便突然見到有人跑進來。衛昭定睛一看,看出那人正是趙覺。
趙覺著急跑進來,喊道,“小殿下,快……”
他的話還沒說完,被人從後面一劍穿過。
他的血飛濺出來,沒有多少反應的時間,便倒在了地上。
還沒有完全死去,他的身體在地上劇烈的抖動了幾下,然後終於恢復了平靜。
鳳隱拉緊了衛昭的手,兩個人都沒有慌。
李業等人迅速將衛昭和鳳隱護住。
趙覺的身體倒下之後,那執劍之人便一步步朝衛昭走去。鳳隱想要上前,卻被衛昭拉住站在了她的身側。
雲鶴執劍突然指向衛昭,“雲都城已被我北齊將士控制。”
衛昭淡淡的抬眸看他,眼中沒有絲毫慌亂。
她看著他,知道,雲鶴,他開始真正的反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