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之間最後的對話是,秦羨說,“一路小心,珍重自己。”
衛昭繼續仰頭對她笑,“知道啦。”
因為有陽光刺眼,她眯著眼。說完,轉身就要走。
手腕一把被他攥住,鉄鉗一樣。
半晌沒有鬆開。
衛隊的人都看著,誰也不敢說什麼。衛隊的人雖然身份不一,但都是在京都城內生活過有陣子的人。他們都聽說過秦羨和衛昭的事情。便也能理解,此時秦羨有多不捨。
畢竟他們誰也不知道,這衛昭一去,還不能再回來。興許是最後一次見面呢。
場面一度像是靜止了一樣。
像是歷經過一次自己跟自己的博弈,秦羨還是松了手。
短短的一天一夜,他知道衛昭要離開京都城去往雲都的時候。他竟自己和自己博弈了三次,每一次他都想直接帶著她就這麼走了。可每一次,他也都只能放棄。理性大過了情感。衝動帶來的後果,他們都無法承擔。
他只能將那份衝動壓抑住。
秦羨松了手。
鳳隱過來扶了衛昭,她提起裙裾上了馬車。
秦羨攔住了領頭的校尉,叮囑道,“無論發生什麼情況,只要她有危險,你就要擋在她身前。”
校尉點頭。
秦羨又重複,“我說的是任何一種情況。”
校尉重重的點頭,於他而言,秦羨的話便是軍令。若做不到,他就軍法處置。這是他們軍人之間的承諾。
秦羨靜靜站在那裡,看著衛隊離開。那衛隊終於走的遠了,慢慢的變得很渺小,直到成了一個點,直至消失。
秦羨騎上馬,那馬在原地打了幾個轉,他才調轉馬頭,朝回去的路而去。
走到前頭,看到了郭仁和趙立,他們倆看著孟瀾的屍首。
見他過來,便叉手問道,“大統領,夫人的屍首……”
秦羨道,“抬回去交給孟芷,告訴她,人是我殺的。”
秦羨說完,便一夾馬肚策馬向前了。
郭仁和趙立相互看了一眼,聽話的將孟瀾的屍體給收殮了。
——
酒肆內,迎來了幾個客人。從晚上喝到了半夜。店小二幾次想上前想催促,告訴他們已經打烊了。可看著那三個男子,各個劍眉星目,手邊還有利刃,一看就是那種惹不起的人,便又悻悻作罷。只好在一邊擦桌子板凳,時不時偷眼瞄過去,又趕緊垂頭繼續幹手上的活。
雖說是三個人,可喝酒的只有一個。
郭仁和趙立純粹是來陪酒的。
原以為藉著這個機會也可以喝兩杯。誰知道,抱著酒壇子給秦羨滿上了酒,興致勃勃的要給自己跟前的碗倒上的時候,卻感受到了秦羨射過來的一道寒光。
郭仁瑟瑟縮縮的將酒壇子給放下了。然後有些哀怨的和趙立對視了一眼。
看來他們的大統領今夜只是打算他一人飲酒醉。
秦羨一個人幹了一罈酒還沒完,趙立趕緊又去找小二又搬過來一罈酒。
“咱們大統領是頭一次喝酒吧?以前都不知道大統領酒量這麼好啊!”郭仁看著秦羨,有些詫異。
“哎。借酒澆愁愁更愁,大統領怪可憐的。”趙立嘆口氣,頭一次喝酒,就喝成這樣,得有多傷心?
“都醉成什麼個樣子了?可惜小殿下也看不到。”郭仁道,“大統領心裡頭苦,想留卻不能留,才最寂寞。”
趙立白他一眼,“少在這文縐縐的。咱想辦法勸勸吧。”
郭仁道,“勸什麼勸?你敢勸?大統領這樣,就由他性子來一回也不是壞事。”
“放屁!”趙立啐道,“明日一早還得進宮,耽誤了時辰,可不是個小罪過。大統領素來不耽誤正事的。這刺客還沒抓到呢。”
郭仁嘿嘿一笑,道,“也不是沒耽誤過。上次與小殿下生了氣,不是回趟京都城,又折回去給小殿下道歉了嗎?”
回憶起來,趙立也不由一笑,“你別說,這小殿下真是咱大統領的剋星。大統領為了她,幹出什麼事來我都不覺得稀奇了。”
郭仁轉而給秦羨一邊倒酒,一邊說道,“大統領你也不用擔心,小殿下這過去雖然遠了點,但也不會有什麼事的。等朝廷的事情穩定下來,你還是可以去看她的。”
秦羨不說話,仰頭把酒喝進肚裡。
趙立拍了拍郭仁,朝他搖搖頭,“別勸了,大統領自己能想明白。”
正說著話,秦羨突然蹭的站了起來。
郭仁和趙立目光被吸引過去,店小二也趕緊看過去,滿心歡喜,這大概是要走了。
“我去小解,回來再喝。”
說完,便搖搖晃晃的往前去了。
郭仁趕緊朝趙立使了個眼色,“快跟過去呀,大統領喝了不少了,別栽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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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立忙起身追上去,要扶秦羨,他卻很快抽出手臂,道,“我又沒醉,不必扶。”
趙立只好站在原地沒動,看著秦羨走到前面,拐角處去方便了。
趙立轉身和郭仁挑了眉,還沒來得及走回去,突然聽到砰的一聲。
趙立和郭仁對了個眼神,趙立趕忙朝秦羨那處去跑。郭仁也幾乎是從凳子上跳起來。
等到了跟前,趙立愣住了。
郭仁跑過來,沒來得及停住腳,撞了趙立一下,然後才看到眼前的情形。
秦羨他栽倒在溝裡了,褲子還沒脫下呢。
郭仁看著秦羨道,“趙立,我收回我說的話。”
“哪句?”
“大統領酒量好那句。”
趙立頗為無語,隨即道,“還不趕緊將大統領拉起來!”
兩人費力的將秦羨拉了起來,將他的雙臂分別搭在兩人的肩上,攙扶住他往大統領府去走。
“你說這事咱們哥倆能不能出去吹個牛?誰也沒見過大統領喝酒吧?咱哥倆見了哎,還見到他喝醉了。這說出去得多牛逼啊。”郭仁想到臉上有些驕傲。
趙立白他一眼道,“你瞧一眼大統領的腰。”
郭仁瞧了一眼,道,“大統領腰很細,怎麼了?”
趙立道,“你沒看到腰間的九天嗎?你說一個試試,看大統領會不會拔劍。”
郭仁縮了一下脖子,後背有點涼。
——
隔日一早,秦羨躺在屋內的床上。外頭郭仁和趙立擠在一張軟榻上正睡得的香甜。
長生推開門,扯了一嗓子,“著火了……”
郭仁和趙立驚得從軟榻上跌下來,然後著急忙慌的爬起來。
“哪著火了?”郭仁睡眼惺忪的問。
長生不理他,徑自進了裡屋去喊秦羨,“大統領,宮裡頭來人,讓您趕緊進宮呢。”
秦羨猛地張開眼睛,從床上坐起來。
“取衣服來。”
他下了床,蹬了雲靴,站起身,利索的說道。
長生忙給他取了衣服。
秦羨穿上,又繫上了綬帶,取了劍立刻出門。
郭仁和趙立還立在原地,秦羨轉頭道,“幫著孟芷把她姐姐的身後事料理一下,然後你們就回軍中。”
“是!”
秦羨快步出了大統領府。見這次來找他的竟然是高海。
秦羨上前,高海忙躬身行禮,“見過大統領。”
“有事路上說。”
“是。”
兩人同上了馬車,高海道,“大統領昨兒個喝酒了?”
秦羨端坐在那裡嗯了一聲,隨即道,“睡得遲並未洗漱,請高公公見諒。”
高海一笑,道,“老奴雖然不算個正常的男人,也算是半個男人吧。這些事能懂得。大統領性情中人,定是因為永和公主離開京都城一事吧?”
說起衛昭,秦羨的神色沉了下來。
高海自知失言,忙道,“是老奴多嘴了。這個時候不該提起這些的。”
秦羨也不接話,只問道,“高公公親自過來,所為何事?”
高海道,“欽天監謝博士要面見皇上。可皇上……”
“如何?”
“皇上昨兒個吐了血,到現在還昏迷不醒呢。這事魏相的意思是他不能一人做決定,這謝博士要說什麼,也不能只他一人知道。所以讓老奴趕緊來請大統領。”
“知道了。”
馬車很快到了宮門口。秦羨下了馬車大步朝乾清宮而去。高海步子沒有秦羨大,一路小跑跟著。
等到了乾清宮宮門口,魏延忙迎了上來,“大統領可算是來了。”
秦羨微微頷首,轉頭便看到了謝無缺。
那個安靜的少年站在一側,周身都籠罩著一種生人無法靠近的氣質。
“皇上怎麼樣了?”秦羨問道。
魏延面色沉重道,“古太醫親自熬了藥給皇上喝下了。已經是第三副了,還不見皇上醒來。”
秦羨走了幾步,到了謝無缺跟前,問道,“謝博士來找皇上所為何事?”
謝無缺回道,“我於昨夜觀星,看到了一些東西,需得面見聖上說清楚。”
“與什麼有關?”
“與皇上的命數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