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熱流，由心而發。
天衍收回寬厚的手掌，笑眯眯的坐回椅子，翹起二郎腿，渾身上下沒個正形的看著林楓。
一臉嘲諷的神色之中又帶著些許戲謔，那神情彷彿再說，我且看你小子今天是怎麼死的。
十分欠揍。
林楓卻有些意外。
這次衝關，或者說林楓和天衍一直都在等待的一次“大考”，剛一開始，並沒有林楓想象的那麼痛苦。或者說，剛一開始，連平日練功的那些麻癢的刺痛都無有。林楓正在差異，卻聽到天衍在一旁漫不經心的話語。
“你小子可要收住心神，細細內視，仔細看看我是如何把你的心關衝開的，你若當真僥倖衝開了，以後再衝關的時候，就得你自己動手了！”
林楓趕忙收束心神，仔細感應周身靈力運轉的方位。林楓正在集中注意力，感受著自己周身靈力衝關的時候，天衍此刻卻又忽然開口。
“不過你小子能承受住衝關之後的回饋的機率，還真是不大。我記得你昨天好像還有什麼想說沒說的話？嗯？我勸你趁現在還能開得了口，不妨講講，只怕你再過一陣，卻是再也沒機會說了。”
林楓對於天衍的挑釁不以為意，只當做耳旁風。等他終於弄清楚該如何衝擊關竅之後，才抬起頭，朝著天衍挑釁的說道：“等我一會衝關完成，再把桌子上的那杯水扣在你身上之後，興許能有興趣跟你說上一說。”
天衍不以為意，只是坐起身來，看著林楓。不一會，突然冷笑著開口道：“來了。”
一股巨大的不安感忽然籠罩林楓全身。
林楓彷彿聽見了，自己身體之中，心頭關竅“咔噠”一聲。
關礙已破，如洪水決堤。而自己渾身那本來就蠢蠢欲動的一身靈氣，宛如一副多米諾骨牌，而那被衝破的關礙，就是那一地張被推到的牌。
周身靈氣忽然沸騰，一時間在體內橫衝直撞。
奔若迅雷，快若疾風。
快，快到林楓根本都來不及感覺。而就在天衍話音剛落，甚至還猶有餘韻的時候，林楓只感覺到，時間都靜止了。
……
什麼是痛苦呢？
在此前，林楓曾經對於衝關之難想象過很多。天衍覺得自己不可能承受得住的一副可惡又欠揍的嘴臉，林楓實在是看的都有些煩了，但他心中明白，能讓一個為了道心，為了所謂“成就大道”百無禁忌的人都有所顧忌，得是多可怕的一件事。
可事情往往就是如此的奇怪。有的時候越覺得有些事情不會發生，就偏偏有那麼湊巧。而一些讓人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事情，該來的時候，卻沒來，直叫人惶惶不安。
並沒有多難以承受。林楓想著，只覺得身體一熱，心間一陣難忍的刺痛，周身的靈力彷彿燒開的水在自己體內奔湧，又痛又燙——但也就僅此而已了。只是比自己平日裡修煉的時候更加難受幾分而已。
林楓一邊忍受著刺骨的疼痛，一邊也正在納悶，甚至還想問問天衍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然而不問則已，林楓剛一想動，卻發現，自己周身，並非看上去如時間靜止一般，而是真的靜止了！
口不能言，目不能轉，鼻不能吸，甚至周身的血液的流動都靜止了。林楓連忙內視觀瞧，發覺他此時周身的靈力也並不像天衍引導的那樣，剛剛鑿開心竅之後的快若驚鴻的模樣，反而流速極其緩慢，連還未道破自己身份的龜哥，平時在玻璃缸裡頭跑步時候的速度都有所不如。
這是什麼鬼？
林楓想要問問天衍，卻由於自己好像木頭一樣的身體，實在是沒辦法行動，只能想想。
林楓此時由於連眼珠都不能轉動，只得用餘光看向天衍，卻發現那廝卻也一動不動，十分怪異。
這是怎麼一回事？在此之前，天衍已經將自己衝關的種種跡象以及現象都盡數告訴了自己，可並沒有提到現在這幅奇怪的情況。難道走火入魔了？不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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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林楓自己心裡也是一頭霧水，先前天衍曾經跟他講過，此番功法最大的特點就是百無禁忌，而走火入魔，對於修煉他這套功法的人來說，就猶如頓悟一般，除了功力大增以外，卻並無任何迷失心竅，失心瘋的事情出現。
可走火入魔，也不是這幅場景啊？況且即便自己真的是練功練岔了，出了什麼狀況，你天衍又在那裡愣個什麼神？為啥也坐在那一動不動啊？
林楓此時覺得自己就好像死人一般，只有腦子還能想，他此時也不再糾結，關鍵是糾結也沒用，管教你如何想，自己是動也能不動，身旁的景物，甚至天衍也是動也不能動，又能如何？
天衍曾經講過這套功法，或者換句話說，他介紹過自己：編纂《天衍》的人，本身是個對於天下秘籍都極為感興趣的痴子，所以這《天衍》的運氣法門，實則是博取眾家所長，不僅渾厚而純粹，最關鍵在於，在頭一次衝過關竅之後，便可自行運轉，有道是睡也練功是醒也練功，行也練功坐也練功。所以林楓並不著急，甚至也並不引導周身靈力——不過實際情況則是引導了也沒甚用處，龜爬一般，就算哪一股靈力“走”錯了“路”，自己也能及時糾正。
所以林楓此時，只在想著，如何能解決困局。
……
人對於時間都是有著感覺的，而修行者由於常年枯燥無味的修行，對於時間的感覺更加敏銳。林楓琢磨著自己怎麼著站了也能有一整天的時間了，而四周包括他自己卻依然“好像”靜止了一般。
為什麼說“好像”呢？因為林楓隨著時間的推移發現，自己也不是真的一動不動，而是極其緩慢——至少現在，他已經成功的將自己的眼球轉向了天衍。林楓的目的也很單純，他現在只想著能夠把自己這古怪的事情告知天衍，哪怕遞一個眼神也好。
然而天衍依舊一動不動，雖然看著林楓，對這一切視若無睹。
林楓正在暗自心急，心中也沒了主意，卻忽然主意到，自己眼前牆壁上掛著的表的指標，突然動了。
秒針，向前極其緩慢的跳了一格。
林楓恍然。
他林楓是在修煉，天衍也有可能在修煉。但鐘錶就是個普通的鐘錶，鐘錶是不會修煉的。有了這個參照，林楓忽然想明白了這個問題。
不是四周的環境變“慢”了，是自己的感受，自己的思想，自己的魂魄，變得“快”了。
快到魂魄度過了一天的時間，而自己的肉身只度過了一秒。
所以林楓的周圍，包括天衍，外表看上去，都無比的緩慢，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怪不得！林楓心想，怪不得自己身體之中，靈力遊走的如此緩慢，竟是這般！
明白了這一點，林楓仔細的想了一下自己的處境，忽然心中一驚。
自己對於自己身體的感受已經這麼快了，那麼這一秒鐘的痛苦，就彷彿被稀釋了一般。
然而及時這一瞬間的巨大痛苦，被自己如此迅捷的感受和思維，拆分成了一小段一小段可以接受的痛苦之後，依然是如此難以忍受，還要比自己平日裡練功時所承受的痛苦要更勝幾分。那麼假如自己沒有這種奇妙狀態，到底還承不承受得住那種疊加在一秒鐘的劇痛？
這還只是現實世界之中的一秒鐘！
想到這裡，林楓不由得有些絕望。
假如外界的一秒，在這裡就整整對應了一天的話。
那麼這次衝擊關礙，自己要在被加速了的精神世界裡，被困多久？
外界的幾個小時？
林楓粗略的算了一下，外界一個小時，三百六十秒，相當於自己精神世界的一年的時間。
那麼自己，又要在精神世界之中待幾年？
況且自己現在的狀態，不吃不喝，不言不語也就罷了，連動都不能動，看都不能隨意看，甚至自己眨個眼睛，都要用上小半天的時間，這幾年的時間，自己還不得活活憋瘋了？！
況且自己的身體還不是完全沒有感覺，那種修行時的痠痛感覺一直遍佈全身，林楓想到此處，只覺得這個奇怪景象還不如不出現，乾脆給他一個痛快得了。
不過，對於這一點，林楓也只是想想而已。林楓從來就不是一個喜歡說大話的人，自己有幾斤幾兩，自己心裡清楚得很，假如真的將自己的精神重歸現實，那麼他究竟能不能撐得下來，還是個未知數。
一天，又一天……
這幾天裡，林楓將天衍曾經傳授的口訣，以及各種法訣背誦了一遍又一遍，他實在是動彈不得，便在自己腦海中把靈力運轉的方式，以及各種催動的方式都模擬了一遍。實在閒的無聊，便細細的內視自己體內的穴竅經絡，以及靈氣遊走的方向方式。他漸漸的發現自己的體內那些靈力雖然看上去遊走“緩慢”，但所到之處卻摧枯拉朽一般，滾滾湧動之下，經絡被衝撞的殘破不堪。然而一旦有經絡被衝撞脹裂開來，那些遊走的靈力卻又四散在經絡破損之處，瞬間將其修復經絡。接著後來的靈力則又將修復好的經絡重新碾壓殘破，再修復，以此往復，使得經絡越來越寬，越來越堅韌。
破後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