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嚷聲從教室裡傳出：“曾志坤真帥呀。”
“是呀，酷斃了。”
“班長也帥。”
“MyGod，我好想抱他。”
鍾馨站在講臺上，無奈地停下講課。
吵嚷聲繼續：“可是曾志坤怎麼沒來上課呀？”
“他什麼時候來上課了？”
“我好想再看看他哩。”
“想看，你回去找他嘛。”
學生們神態各異地坐在位子上，有的大聲說話，有的拿著雕刻刀在蘿蔔上雕花，
有的伏在桌子上睡覺；不時有一兩個學生從門外大搖大擺地走進教室。鍾馨雙手扶
著講臺，嘴唇緊緊地抿著，眼睛嚴厲地掃視講臺下的學生，足足有三分鐘沒講話。
但教室裡沒人理會鍾馨，仍然吵鬧不休。俏俏不安地瞥了鍾馨一眼，鍾馨的臉色越
來越難看。俏俏轉過身子衝著大家喊：“別吵，上課了。”
學生們依舊吵鬧著：“李松，別看你平時吊兒郎當的，可你昨天晚上真帥耶，哇，
像李小龍哩。”
李松驕傲地昂著脖子，異常興奮：“喂，喂，誰吊兒郎當？我什麼時候吊兒郎當
了？”
“還不吊兒郎當嗎？”
“都在校長的名冊上掛上號了。”
鍾馨嘴唇嚅動著，雙手離開講臺，抱著胳膊走到講臺邊上，眉頭越鎖越緊，臉
色越來越陰沉。
俏俏再次轉身對大家喊：“別說話。”
楊建庭放下雕刻刀，抬起頭瞥了鍾馨一眼：“老師來了。”
班長說：“上課了。”
教室裡吵鬧聲依然如故：“喂，我們班的比一班的帥。”
“沒錯，一班的怎麼能和我們班的比呢？”
高潔湊到班長身邊，神情異常興奮地說：“班長，班長，我好愛你哦，你昨天晚
上真是太瀟灑了。”
班長頗為得意地說：“只有昨天晚上才瀟灑嗎？瞧我這身材，這臉龐，這眼睛，
我什麼時候不帥？”
高潔露出花痴樣，說：“不是啦，我的意思是你昨天晚上特別特別帥。”
班長抬起頭望了鍾馨一眼，又悄悄吐了吐舌頭，趕緊轉身對高潔說：“好啦，現
在是上課時間。”
高潔意猶未盡地向班長擠眉弄眼，這時，陳日星躡手躡腳地從門外走進教室。
俏俏再次瞥了鍾馨一眼，怒氣衝衝站起來：“哪個想說話的就請出去，我們要上課了。
上課！”
吵嚷聲稍稍低了下來。
鍾馨鬆開緊鎖的眉頭，眼睛依然嚴厲地掃視講臺下的學生：“夠了沒有？啊，沒
說夠的可以繼續，說！說啊。”
學生們滿不在乎地望著鍾馨。鍾馨依舊嚴厲地說：“沒人說了嗎？還有人說沒
有？誰想說現在就說，不然等我講話的時候就不要出聲。”
俏俏再次轉過身子，用手示意大家安靜。鍾馨氣呼呼地說：“你們這是怎麼回
事？啊，上課鈴聲已經過了這麼久了還在講話。你們是來學習的，還是來玩的？”
楊建庭玩世不恭地說：“不是你讓我們愉快地學習嘛。”
鍾馨說：“沒錯，我是讓你們愉快地學習。可是，什麼是愉快地學習？愉快地學
習就是讓你們為所欲為嗎？”
楊建庭說：“老師，你別生氣嘛。”
鍾馨說：“是誰惹我生氣的？還不都是你們。”
楊建庭說：“老師，人生氣會老得快的。”
鍾馨再也忍不住了，抬起頭衝著楊建庭氣急敗壞地說：“是，我臉上的皺紋全是
被你們氣出來的。”
楊建庭驚訝地說：“老師……”
陳日星大大咧咧地說：“沒錯，老師的皺紋全是被他們氣出來的。”
鍾馨更加生氣地說：“你們是不是想把我氣死啊？”
楊建庭說：“好好的，誰想氣你了？”
鍾馨手捂住胸口，斷斷續續地說：“你們……還不如……乾脆氣死我算了，省
得……我受……這份罪。”
突然，教室裡完全安靜下來了。這時，曾志坤突然走進教室。他看見大家寂靜
無聲，頗為不解地搖搖頭，但懾於教室裡的氣氛，便默默坐到自己的位子上。鍾馨
暗暗長出一口氣，依舊嚴厲地盯著學生：“我一直都在想，我不應該站在這裡。你們
去向學校請求換任課老師吧，求你們了。”
教室裡響起一陣輕輕的騷動聲。俏俏不安地問：“為什麼？”
鍾馨聲音低沉地說：“因為我沒有能力管你們。是的，我沒有能力，不勝任，所
以我投降。”
楊建庭說：“是誰說的？誰？”
鍾馨說：“是你們。”
楊建庭扭轉身子看著教室裡的學生：“誰？是誰說的？站出來。”
鍾馨說：“楊建庭你幹嘛？”
楊建庭豪言壯語地說：“老師你告訴我，是誰說的？你告訴我，我替你去收拾收
拾他。”
鍾馨說：“管好你自己吧。”
曾志坤說：“吵什麼？插什麼嘴？”
楊建庭不服氣地扭過身子。
俏俏說：“安靜點，別說話。”
楊建庭大聲嚷：“別吵了，老師都生氣了，還吵什麼吵？萬一老師生氣不來了，
我們怎麼辦？啊。”
陳日星附和：“就是，你們這麼吵鬧惹老師不高興，萬一老師不來給我們上課，
我找哪個算賬。”
鍾馨禁不住微微一笑。楊建庭得意地拍著手喊：“啊，老師，你笑了。”
鍾馨趕緊繃著臉背過身去。
楊建庭大聲嚷嚷：“我說嘛，我就知道老師你不是真生氣的。看看，你笑了哩，
笑了笑了。”
“討厭。”鍾馨極力強忍著不笑出聲來，“是，我本不想生氣，是因為你們，我才
不得不生氣。”
楊建庭說：“老師！其實你是喜歡我們的，我們都知道。”
陳日星小心翼翼地望著鍾馨說：“老師，我們都喜歡你呀。你別生氣了，看你生
氣的樣子我也覺得難過。”
唐海說：“你就像我們的媽媽一樣愛我們，你就原諒我們吧。”
班長說：“原諒我們這些不懂事的孩子嘛。”
鍾馨的氣又湧上來了：“我是你們的母親嗎？不懂事？孩子？哎，你們還是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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嗎？都一米八的漢子了，還是孩子？”
曾志坤大大咧咧地說：“老師，你生氣是因為我吧？”
鍾馨衝著曾志坤說：“沒錯，就是因為你。哎，是我讓你們去釣魚的嗎？結果這
些責任全都怪我頭上，你說，是我讓你們在上課時間去釣魚的嗎？”
曾志坤故意淡淡地說：“誰怪你了？我又沒說是你的責任。你別聽信謠言，有人
故意栽贓我的。”
鍾馨說：“可現在不就說是我的責任了？哦，為什麼要在我的上課時間跑去釣
魚？你難道不能用別的時間去嗎？”
曾志坤強辯：“那都是因為……李松他說……”
李松神情異常緊張，急忙搶著說：“哎，我說什麼了？是張野說去的，怎麼說到
我了？”
曾志坤說：“是嘛，是張野讓我們去釣魚的。”
鍾馨異常憤怒地吼叫：“瞧瞧你們，出了問題都想著把自己撇開，你們還是男子
漢嗎？”
曾志坤小聲嘟囔：“這是本來情況嘛。”
鍾馨說：“既然敢做就應該敢擔當，你這樣把責任撇開，不僅證明你的怯懦，更
證明你的品格的低劣。”
曾志坤不吭聲。
鍾馨說：“平時我是怎麼教你們的。既然如此，乾脆把我給撤了。”
陳日星驚訝地問：“撤什麼？”
鍾馨怒氣衝衝地說：“撤職。把我撤了。算我求你們，求求你們了，把我給撤了，
就是給我解放了。”
講臺上，鍾馨異常嚴肅地說：“班長，你馬上起草一份更換課任老師的申請書，
讓大家都在上面簽名。聽到沒有？”
班長充滿感情地叫了一聲：“老師……”
楊建庭跳起來，轉身手指著大家大聲嚷：“你們給我聽好了，你們要是哪個敢籤
名我就揍哪個。”
鍾馨說：“楊建庭，這是我的請求。”
楊建庭趕緊轉過身來望著鍾馨，真誠地說：“老師，你放心好了，我們以後聽你
的話就是了。”
陳日星說：“是啊，老師，我們全聽你的。”
唐海說：“別生氣，老師。”
班長站起來說：“老師，我們給你唱一首歌吧。”說完，他轉過身子對大家說：“聽
我的，大家給老師唱一首歌，以表達我們的歉意。”
學生們嚷嚷：“好。”
“同意。”
“唱什麼歌？”
這時，班長帶頭唱：“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我的情也真……”全
班學生都跟著哼唱起來。
歌聲參差不齊，有些還跑調，可學生們仍然一板一眼地唱著。鍾馨拼命忍著笑
地掃視了學生一遍，在那鬍子還沒長齊的稚氣的臉上，流露出幾分莊嚴。但這些歌
聲也釋疑了鍾馨的疑惑——不管鍾馨怎麼罵他們，學生們並沒有因此討厭鍾馨，他
們仍然把她視為可以信賴、可以傾訴的物件。
其實，今天鍾馨所發牢騷並不是出於真心，她是有意試探學生的反應，試探自
己在這些學生心裡究竟處於什麼位置。假設，學生們對她的提議反應冷淡的話，那
就證明學生心裡沒有自己的位置。因此，當學生們的歌聲響起來的那一刻，她的心
裡暖洋洋的，以往的辛苦和所受的委屈，都煙消雲散了。但她不敢表現得喜形於色，
萬一學生洞悉到她的心思，那今天的表演就前功盡棄了。
這時張野溜進教室，他望著大家，不解地咧開嘴笑著。鍾馨漸漸鬆開緊鎖的
眉頭，臉上溢位幸福的微笑。這時，下課鈴聲響了。
鍾馨喊：“下課。”說完，拿起課本走出教室。
學生們也都湧出教室。俏俏跑過來挽著鍾馨的胳膊：“老師，我們可愛吧？是不
是被我們感動了？”
“是，是很可愛。”
“你不生氣了吧？”
“我什麼時候真的生你們的氣呢？”
“我就知道，老師你是不會真的生氣的。”高潔也跑過來，說，“老師不生氣了？
太好了。”
“你們啊……”鍾馨忍不住笑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