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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第一節 遺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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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霧山下,某個山腳。

通往山上的路口處,有一間破陋的茶舍,老闆是一個孤身老人。

此間茶舍並未掛著招牌,整個茶舍也只搭了三個棚子,棚子簡陋,只有四根木柱加一個頂子,卻和棚子下面的四條腿桌子就只有大小之分了,避雨遮陽尚算勉強。若是遇見了大風雨的天氣,想象著無孔不入的風雨,客人躲在這棚子底下也是全然無用,只好與老人一起呆在小木屋裡,即使擁擠卻也只能望雨興嘆了。

所幸老人對此也習以為常,無論客人如何抱怨或是慶幸,總還能煮上一壺熱茶,與客人一起喝茶聊天,天南地北的奇聞軼事,總在這小小地方在這個時候別開生面,讓人喜聞樂見。

茶喝完了,雨也停了,人走也如雲散。沒有人招呼,老人擦乾了桌椅,搬起凳子在屋簷下坐著,吹著清爽的山風,眯著眼像睡著一般,手中還握著一個小砂壺。

這樣的日子,卻在這一天突然走到了盡頭。

老人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此刻早已停止了呼吸。他雙目圓睜滿是驚恐,彷彿生前遇見了極可怕的事情,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從肩頭徑直延伸至肋下,實是致命,血液雖已凝固,但顏色依舊鮮亮,濃烈的血腥氣息徐徐散開,不禁讓人聞之作嘔。破碎的小砂壺也不成樣子,只有他張開的右手,食指和拇指還勾著小砂壺的茶把,竟是至死的那一刻,小砂壺也不曾離手。

茶舍內,兩名大漢正在翻箱倒櫃地蒐羅老人的財物。他們目光兇惡,手腳麻利,顯然從盜久矣,一盞茶的功夫便將屋內事物翻了個七七八八。

一名大漢從老者居室內抱出一個木盒,也不管裡面藏著什麼,一刀將之劈開。木盒咔地一聲碎裂,從中露出兩張暗色白紙和幾塊碎銀。那大漢抓起碎銀看也不看的收入懷中,拾起那兩張白紙,一番細讀之下發現是這茶寮的地契,竟是想也不想的撕成碎片,一張臉上更見兇惡,怒聲罵道:“老窮鬼!”

罵完,正要轉身繼續搜斂財物之際,忽見門口處站著一名男子,一身暗紅衣袍格外刺目,此時正皺著眉頭向自己望來。他頓時吃了一驚,隨即見那男子神情後驟然不悅,兇相盡露,提刀便砍,嘴中罵到:“格——”

他只來得及說出一個字,只見門口處的男子身影突然消失,一道紅影閃過,頸下蹙然一緊,一股大力頓時將他扯離地面,向遠處拋飛。騰雲駕霧的感覺還未消失,只聽“砰”的一聲,大漢已是撞到了同伴的身上。“哐啷”聲和痛呼聲接連響起,兩名大漢翻滾在地痛嚎連連,卻是摔地不輕。

紅衣男子走近兩人,一腳踢在一名大漢身上,喝道:“都給我滾起來!”

兩名大漢被嚇得魂飛魄散,兇性已失,此刻聽到命令,任是摔得破了頭顱動了筋骨也不敢在地上躺著。兩人忙不迭地爬起,跪在紅衣男子面前,驚懼地喊道:“大爺饒命……大爺饒命……”

卻在此時,從門外陸續進來七人,為首者乃一青年和一獨臂老者。紅衣男子見到後說道:“少門主,聖左使,是這兩名盜匪殺的人。”

這一行人正是從崑崙山出來的玉無邪和玉天駟等人。

玉無邪望著地上叩拜連連的二人不禁皺眉,道:“你們是哪個山頭的盜匪,膽敢在此做謀財害命的勾當,不怕遺霧山上的人下來剿了你們嗎?”

其中一名大漢顫顫答到:“回大爺的話,小人本是遺霧山上的山民,並非是謀人錢財的盜匪。只因路過這間茶寮時,發現一夥盜匪在此打劫,我們便也想撿個便宜,人實在不是我們殺的啊。”

“胡言亂語!”玉無邪怒聲喝斷他的話,卻道:“那老者分明剛死不久。既然不願老實交代,邪手,先卸去他們一人一條胳膊!”

邪手本是聖邪門門人,數年前被崑崙所擒,囚禁於紫寰宮妖禁明塔中,直至玉無邪重回聖邪門,崑崙、聖邪門兩宗恩怨揭下,邪手便被放了出來,得償自由。同時被放出來的還有與邪手一同被擒的好友羿棠。

紅衣男子應了一聲,正要動手,那兩人卻是剛剛見識過邪手的狠辣,當真不敢再有所隱瞞,連連叩頭不止,嘴中求饒道:“大爺饒命,小的說實話……”

這兩名大漢當真是遺霧山上的山野居民,但也確實是盜匪無疑。原本二人如往日般在山中打獵,卻無意間撞破盜賊在山林中殺人越貨、毀屍滅跡的行徑,竟被抓回了匪巢。二人以為必死無疑,誰料在匪巢之中竟有二人的舊識。迫於無奈二人請舊識幫忙薦引一下,請求加入盜賊的行列以期活命,而匪首見他二人長得兇惡,身形也算高大,做盜匪實有前途,便應許了二人的請求。

二人加入山寨沒幾天,那匪首便道:“遺霧山如今大亂,我們可趁機做些買賣……”二人便下山做成這筆勾當。若在平時,二人淨是獵些山豬麋鹿之類,殺人卻是從未有過,多少有些害怕。只是殺過人後,血性大發,心倒放開了,搜掠財物也不在話下。只是事偏有不巧,二人第二次下山為盜便被捉住,如今掠財不成怕是還要搭上性命。

玉無邪皺起眉頭問到:“你們怎知遺霧山上如今已是大亂?”

“回大爺的話,山寨中駐有遺霧山上下來的供奉,因此對山上的事有所瞭解。前日有人從山上下來,言道遺霧山被一群人圍攻,快要打到聖邪大殿了,聖邪門恐怕撐不了幾日,與其留在上面等死,索性溜下山來混跡於盜匪之中,求一平安罷了。”

玉無邪等人聞言均皺了皺眉,知道遺霧山此刻情勢危急,卻是不能再耽誤片刻功夫。邪手當先道:“少門主,遺霧山形勢危急,我看我們還是上山要緊,不必在這兩個盜匪身上浪費時間。”

玉無邪思量片刻,道:“這群盜匪不足為患,只是那個私逃下山的聖門弟子決不能放過,否則其他弟子悉數效仿,我們縱使能力挽狂瀾,卻也大勢去矣。”

站在一旁的玉天駟道:“無邪的考慮不無道理,這樣,羿棠,你與邪手先行上山一探究竟,爾後回來稟報山上的情形。我們再對他們盤問片刻便趕上去。”白衣男子與邪手應了一聲,一同出門御空而去。玉無邪望著那兩人道:“你們的匪巢在哪個山頭?遺霧山下來的那個供奉叫什麼?”

其中一名大漢聞言吃了一驚,只覺大事不妙,這青年大有可能帶人去繳了匪巢,正考慮著要不要胡謅一個時,旁邊的同伴戰戰兢兢地回到:“回……回大爺的話,山寨就在遺霧山東面的亂月崗裡面,至於那個供奉我們卻是不認識的。大爺饒命,小的再也不敢胡作非為了。”

玉無邪冷哼一聲,眼中戾氣一閃而逝,卻道:“饒你性命?那老人家豈不死得冤枉?不僅如此,同在遺霧山中,你們殺人為盜,我聖邪門也脫不了干係,天下人還以為我們與盜賊沆瀣一氣、欺壓山民,更是被同道恥笑!我豈能不殺你還老人家一個公道!”

那兩名大漢愈聽愈怕,嚇得屁滾尿流,連連磕頭求饒。玉無邪與玉天駟身後站著三人,他們戴著斗笠,黑紗從斗笠上垂下遮住了面容,玉無邪說完話後,只見三人斗笠轉動,互望一眼,其中一人正要說話,玉天駟道:“無邪,雖然你現在是聖邪門的少門主,不再是崑崙弟子,但也要謹遵俠義之心,不能亂造殺孽。這兩人既已認錯,就給他們一個改過的機會。聖邪門現下當是急缺人手,我們就帶他們上山,讓他們出力的同時也好監管。”

那兩個大漢聞言連連道:“小的願意聽從吩咐……聽從吩咐……”

玉無邪聞言似是驚醒一般,胸中戾氣頃刻間已是不見,道:“二叔吩咐的是,我一時氣憤忘記了。”語罷,瞥見地上的兩把刀,伸手做爪狀,隔空攝力便將兩把刀吸入手中。他手中泛起清光,掌中用力,只聞鏗鏘數聲,兩柄大刀竟同時崩裂成數塊碎片,刀片激射,頓時插在那兩人身前的地板上,深深沒入地裡,驚得兩人一身冷汗。

玉無邪道:“你們膽敢再幹這些勾當,這兩把刀就是你們的下場!”

※※※

遺霧山,聖邪大殿外,此刻彷彿修羅地獄。

濃重的血腥氣息瀰漫在遺霧山頂,任憑山風嘶吼吹拂也散不去。聖邪門弟子聚在峰頂之上,所佈下的護山大陣被衝破,終於再無所憑依,迎著這不知從何而來的一幫人馬齊齊衝出,各色華光紛紛亮起,兩方人馬還未接觸,無數法寶便已然撞在一處,在遺霧山頂上炸起斑斕彩光,點綴了人間煉獄,說不出的猙獰。

人群外,五個人置身戰場外圍,隔著數十丈距離距離遠遠觀望。他們所攜帶的人馬有近七百之數,在聖邪大殿外布開陣來,徑直將大殿圍了個水洩不通。聖邪門人被有如困獸之鬥,雖眾人的法寶依舊彩光燦燦,卻已是抵擋不住敵人的攻勢了。然那五人目光所及之處卻並非這些苦苦掙扎的聖邪門人,而是人群中一名黑衣老者——聖邪門右使崇恨天。

崇恨天人在半空中,一身黑衣招風如舞,右臂腕間套著一個碧玉圓環,此刻在他靈力加持下漲大一倍,原本的碧色亦變得清澈透明,透出些許微芒冷冷地照在他的臉上。崇恨天只手前探,碧玉圓環頓時飛出,懸在他身前徑直漲大至三尺直徑,形如環月,隨著他雙臂交錯前推,碧玉圓環驟然青光大亮,一個個光環透體而出,瞬間向前激射,一時只見飛芒如電。

兩道身影見狀急退,蒙著紗巾的女子頭頂懸一彩貝,那彩貝在她靈力加持下突然噴出一股水霧煙氣,兩殼張開,騰騰水汽之中看不清裡面是何物,只見一道彩光閃爍,如虹橋射出,在女子與同伴身前結成一道屏障,堪堪將光環截下來。

“轟”的一聲,炫目彩光在遺霧山頂綻亮,沛然巨力頓時震得兩人連連後退,周圍修為不足的弟子被震得紛紛吐血拋飛。崇恨天大喝一聲,一把握住碧玉圓環,身體旋動一週的同時向前邁出一步,圓環又被他甩出。圓環突然化作無數分身,一個個光環在空中飛星如逝,驟然來到那兩人面前,如風暴般似要將兩人吞沒,而崇恨天亦是旋身而來。

碧色光芒照亮了兩人面容,恢弘的氣勢不禁令人為之動容。御使彩貝的女子突然盤膝而坐,緩緩升空,雙手連打法訣,彩貝高飛三尺,一道白色光芒自她指尖射出,頓時斂入彩貝之中,五彩光芒大盛,瞬間驅散了騰騰水汽。女子雙手合握於頂,隨即向身體兩側分開,劃過一道弧後合握於懷。彩貝亦隨之以自身為中心向四周射出霞光,形成清華如屏的水幕將兩人護住。

那一道身影靚麗如仙子清揚!

飛旋的光環如刃光接連不斷的擊在結界上,霞光水幕頓時發出嗡鳴之聲,雖是擋住了光環,卻也是被斬出了無數刃痕缺口。那女子見狀抬手輕拂,白光飛落彩貝之上,彩貝頓時如得神助,一道霞光漣漪盪漾而出,滑過清華水幕表面,一個個刃痕竟完好如初,漫天光環一時奈何不得。

站在她身旁的男子一動不動,只是冷眼注視著結界外旋身而來的崇恨天。碧色光芒連綿如山,竟已掩藏了崇恨天的身影。男子負手浮空,神色冷峻,握拳的雙手突然蒙上白光,毫無徵兆地將結界撕開一個缺口,整個人向上飛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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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動的崇恨天身影一閃而逝,眨眼間出現在彩貝上空,整個人倒懸著如流星墜落,以壓頂之勢一拳擊在彩貝上!

“轟!”

巨大的響聲響徹遺霧山頂,一圈彩光如漣漪擴向四周,巨力綿綿盪開,頓時震得三人周圍十丈範圍內的人俱是退開。眾人大駭,紛紛望去,只見一道黑色身影旋轉著退了下來,勉強站立,一條手臂裸露在外隱隱顫抖,鮮血緩緩滴落,顯然受到重創,正是聖邪門右使崇恨天。他面前不遠處卻站著一名男子,懷中抱著那蒙面女子,此刻已是暈了過去。那男子面露怒容,右手白光不見暗淡,隨著他手臂前遞,白光如箭馳流星一般撐起尺許鋒芒向崇恨天打去。

崇恨天直直地望著白光一動不動,對迎面而來的危險恍若未覺。一道碧玉青光從他身後飛出,如轉身一般矗立在他身前,化成了一寸圓環迎上,亮著些許微芒竟想要將白光擋下!

突然一道詭異紅光如天策颶風一般從天而降,待及地面時依稀可見裡面一人呈倒貫之勢強行插入圓環與白光之間,堪堪將白光擊散,化解了崇恨天的危機。紅光散去,來人旋身未停,如虎狼一般伏身撲出,雙手成爪前探,詭異的紅光透爪而出,化作兩個血手瞬間延伸到男子身前,不待他全力護住周身,強行打在他的胸口,頓時連同他懷內的女子一起擊地倒飛出去。

那一道紅影正是邪手。他一擊得手並未作追擊,而是身形化作鬼魅,迅速閃過崇恨天身前,三個試圖趁崇恨天重傷不能動彈之際想要將他殺死的人在邪手的詭異功法下倒地身亡。崇恨天見到那一道紅影時吃了一驚,似是有些熟悉,待到他閃過自己身邊,那一張邪中隱煞的臉龐映入自己眼中,心中已然大悅,不禁叫道:“邪手兄弟,當真是你!哈哈哈!”

邪手亦是哈哈大笑,應道:“崇右使,正是我,十幾年不見,右使安然無恙,兄弟我可是想念的緊啊。”邪手回到崇恨天身邊,抬起的手中掐著一個人的脖子突然用力,那人頃刻斃命。邪手甩手將之扔入人群,毫無徵兆地打在兩個來敵的身上,二人身形受阻,法寶已然驅使不及,頓時被聖邪門弟子的法寶奪去了性命。

“哪裡來的瘋子?!你們誰識得此人?”人群外的五人面面相覷,互相搖頭,卻是無人作答。眾人詫異間為首一人道:“此人修為奇高,眾弟子不是對手,還請兩位門主和兩位長老出手將他和崇恨天擒下,以免延誤大事。”

“再厲害也只是一人而已,”其中一人冷冷說道,身形急動,帶起一片紅光率先衝了出去,另外一人見狀暗自搖了搖頭,與身邊的兩人說道:“一起上吧,將崇恨天和那個瘋子拿下,其餘人不足為慮,均有降服的可能。十年大計,只在今日了。”那兩人點了點頭,一起祭起法寶向崇恨天和邪手衝去。

崇恨天望著突入人群的四人快速地向己處衝來,心中凜然,身體驟然一震,引動周身靈力化解了身上的禁制,單臂一招,碧玉圓環便回到他腕間,化成青色玉帶緊緊扣在手腕上。“邪手兄弟,你再遲上片刻現身,我便要去見閻羅王了。”

邪手聞言哈哈大笑一聲,卻未回應他,朗聲喊道:“眾位兄弟堅持住,羿棠已下山奉告少門主和聖左使去了,不即片刻便會攜人趕到,屆時這些人一個都跑不掉!此刻我們只需再堅持片刻就好!”

聖邪門弟子聞言,士氣大振。崇恨天與邪手在人群中極速穿行,避免與那四人糾纏,不知過了多久,人群中突然出現三個披著斗笠的灰衣人,邪手一把拉住崇恨天從三人身旁經過,尾隨的四人緊隨而至,陡見三人橫在路前擋住了眾人追擊的路,四人法寶光芒隨意射出,似要將灰衣人殺死,卻不料驚見劍罡激射,紛紜而至,瞬間擊散了四人法寶的光芒,徑直將四人打傷。邪手與崇恨天亦折身回來,頓時將四人反困。

“少門主已到,眾人迅速殺敵!”邪手大叫,隨著他的聲音落下,遺霧山上的護山大陣突然開啟,陣內的聖邪門弟子見狀紛紛依陣遊走,井然有序,實力頓時大幅提升,不少來敵不曾防備之下均是受傷掛彩。

遺霧山上的爭鬥又持續了三刻,圍敵頓時再無力為繼,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眾人速退!”眾人這才倉惶而去,留下無數屍體。十年大計,隨血河流到斷崖,再無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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